這是一篇不知其頭,也難觀其尾的功法。寥寥僅八十一字,瞬息之間朱珏讀完一遍,已印在腦中,再難忘卻。
旋而“天目無藏真解”的功效已過,眼前重追的光影消散,再難覓蹤跡,朱珏睜開眼睛。這一刻,沙漏傾盡,最後一粒沙子流淌下來,“啪嗒”一聲,隨着一聲無比輕微、若有若無的聲響,整個寶塔連帶空氣都震顫了一下,朱珏只覺得一股斥力傳來,直覺告訴自己,就要被禁制之力送出頂層。
“不好!”
一瞬間,身形正在消散的朱珏只來得及用御物術將嵌在基座中的玉牌收回,便覺眼前光芒一轉,再睜眼時,身體已在塔外玉階之下。
除他之外,其餘八人的身形也紛紛被彈了出來,一個個錯愕迷茫,似還未從之前的感悟中清醒過來。
這九人表情不一,陰晴參差,若細細留心,幾能窺測出各自所得。
白芒、湯潮、陰宕三人,一臉沮喪,他們止步於一層,七日過後,卻一無所悟。
仇淵稍好一些,不過神情之中,仍有惋惜,他根基不錯,乃是五行水靈根,不然也不會是進入密地之時唯一的一個入室弟子,故止步於二層。他倒不是不滿意這成績,而是可惜那順序,若是次序不是“金木水火土”,而改爲“金水木火土”,以他水靈根的加成,便一定可以上到三層了。
趙茹臉上猶自恨恨……她上到了四層,已然傾盡了全力,雖然不知樓上幾人的成績,但肯定比她強就是了。
輸給朱珏也就算了,她的心中,早隱隱認同對方,其才確在自己之上,有些事,是不服氣也要服氣的;被莫紫壓了一頭也認了,人家是第七峰峰主之女,身份眼界,比她也只高不低;對於橫空出世的蒼炎,她雖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到他能以一敵三,傲視羣雄,也只能心下凜凜……
唯獨對原平……自己竟連連朱珏的小弟都不如!
記得一年前五海融天山之行,他還隨在何重霄朱珏之後,低調無名,和自己這樣耀眼的存在不知差了多少,怎麼進入密地後短短几天,就徹底超越了自己,令一向爭強好勝的自己,也漸生出無力之感。
她不知道,原平止步於第五層,僅比她高了一層,不過這也足夠了!
最後時刻,原平終於悟通了第五層的“土”字,雖然沒有來得及登上六層,有些遺憾,不過能貫通五行,彷彿多了個五行全靈根,心下已經知足。
至於莫紫和蒼炎,終歸止步於第六層,沒能登頂。
莫紫的心境,偏於白字之“陽”。
蒼炎的心境,卻偏於黑字之“陰”。
他們皆不比朱珏,身爲陽光下的大派弟子,卻兼修無上魔功,見過人間真情,也歷過世態醜惡,常懷以殺止暴之心,融“陰陽”於澄靜無畏。
是故,上到第七層的,只有一人!
當朱珏望向蒼炎之時,兩人的目光,再次碰撞出火花。
“好了,半個時辰內不準動手,你們各自散了吧,記得七日之後,再來此地,我自有言語告知。”
半空之上,巨人的聲音再次出現,不過,卻沒有現出形體,隆隆之音迴盪在山峰谷間,提醒着衆人,這一輪的比試,已經告一段落了。
一聽只有半個時辰,一向審慎的原平竟露出急意,匆忙邁出半步,對着朱珏道:“怎麼辦?”
意思很明確——“咱們向哪個方向逃?”
就連莫紫,也投來俏目,露出探詢之意。
孰料朱珏並不說話,反扭頭望向孤立一邊一言不發的蒼炎,目中露出深意。
蒼炎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露出猶豫掙扎之色,終於還是一個跺腳,騰身向西方飛去,速度極快,身形倏忽間便已不見。
朱珏這才發出密音:
“放心,他中了極地妖魔的鞭尾之毒,當初入塔之前,因和我爭鬥而逼毒失敗,經歷七日之後,之前暫時壓服住的毒性已大,他必須找一個地方靜心排毒,再難找我們麻煩……如今我們去哪裡無所謂,只要不去他剛去的西方便好。”
“我明白了,他身中奇毒,不敢放手一搏;我們三人此時對他,也怕他困獸猶鬥,各有死傷,是以你等他先選好方位。”
莫紫俏目中秋波流轉,美目漣漣,密音語氣之中,不無讚賞之意。
因爲她明白,蒼炎身上的毒,必是七日前朱珏獨自抗敵時所爲,而能讓蒼炎都有所顧忌,一時無法盡解的毒,必是金丹境魔將的鞭尾毒針無疑。
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一個築基境天才弟子能隨意做到的,因爲對方,同樣不是一個簡單的金丹境。
望着少年,莫紫心中,竟生出無上信心。
她沒有繼續問七日後蒼炎逼毒成功後又如何,因爲她知道,眼前這個叫做朱珏的十八歲青年,必然還有其最後的手段。
是啊,他已經十七八了吧,最多明後年就該弱冠了,早不復三年多前那個稚嫩少年,已可以叫青年了。
一旁的原平點了點頭,密音道:“小心起見,還是離他遠一些爲妙,須防他伺機偷襲。”
“不錯,”朱珏贊同道。
“正好這七日,我也有事情做,你們兩個,就幫我護法吧。”
“好。”
“好。”
朱珏環目一掃,此刻其餘人等已紛紛飛離,各有所向,唯一處還無人去。
他把手向那方天邊一指,昂然道:
“東方乃生機所在,恰無人去,我們……就去東方!”
“東方?”
“好,就去東方……”
三人計議已畢,很快峰頂塔底,騰起三道流光,“嗤嗤”破空聲已然遠去,只餘下三道漸漸稀釋的雲線……
半日之後,寶塔東方千里之外,翠雲谷蔥鬱林中,已多了一處氤氳大陣。
氤氳外圍,莫紫和原平分據左右,主持陣法。
陣心禁制之中,朱珏正泡在一個蒸騰四逸的巨大藥桶之內,通體泛紅,面露忍耐掙扎之色。
進入密地二十日後,朱珏終於湊齊了煉體進階的材料,拿到了最後所缺的“太一真水’”和“玄天紫藤”,如今,有了從容的時間和空間之後,該是突破到天魔不滅體的第二階段——“天魔不屈身”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