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魁星山趕到千島坊,朱珏花了一十二天時間,這還是他加快了腳程的緣故。
這千島坊名爲千島,卻沒有海,莫說沒有海,就連一線水脈也無。
實因人族中有些部落,管一些盆地叫做“海子”,而千島坊,就位於一處巨大的“海子”當中。
方圓兩千餘里盆地之中,參差坐落着近千“島嶼”,這些“島嶼”乃是盆地中的綠色臺地,大小不一。三五里有之,三五十里亦有之。當中坊市林立,皆屬於千島坊範圍。
而千島閣則位於當中最大的一個星形“島嶼”之上,輻湊之所集,萬目之所矚,是以最爲熱鬧。
飛臨星島之上,還未落下,朱珏便已感到驚歎——
不愧是南溟域三大坊市之一,與紫雲坊、海天坊並稱不衰的千島坊!
單是這數千裡方圓沒有水脈,仍將這近千臺地營成“綠島”,就不是一般的手筆。
每座臺地之上,都有一聚水法陣,集雲布雨。而在腳下這個“星島”之上,聚水法陣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半透明禁制,修士無法直接飛入。
看到不少人御劍落在一處類似城門的建築之外,迤邐排成一線,依次進入禁制當中,朱珏也緩緩落了下來。
及至近前,才發現“長龍”涌入的大門旁邊,還有一個小門。
那裡稀稀拉拉,反倒沒什麼人排隊。
戴着斗笠的朱珏也不覺臉嫩,走到隊伍之側,一拍長龍當中的一個散修。
“老兄,借問一下,那個小門怎麼沒人走?”
那人還未答話,他前後幾人已是側過臉來。
“新來的吧?”
“還用問,看樣子也是遠處的。”
赤面敞懷的中年大漢卻一攘他兩個同伴,“去去去,欺什麼生……”
說着已是扭回頭來,壓着嗓子道:“老弟,你有所不知……從這裡大門入,只交十個靈石,從旁邊那個小門,卻要一百靈石,我等散修又不傻,是以……”
後面的話還未說,朱珏已是遞過一個小包,“謝了。”
轉身直奔小門而去。
不理身後那人的驚訝和他旁邊幾個同伴的懊悔不迭之聲,朱珏淡淡一笑,已是來到小門門廊之下。
“站住,靈石。”
卻是一個坐在桌子前的黃衣門吏。門吏身後,還有三五個修爲不俗的勁裝男子,明顯是打手之屬。
朱珏也不廢話,隨手遞出一百靈石。
收到靈石,門吏冷冷的話明顯收斂了不少,變得溫和起來。
“姓名?”
“牛青雲。”
“門派?”
“散修。”
“境界?”
“築基巔峰。”
“築、築基巔峰?”
聽到這四個字,門吏隨意的神態立馬就變了。
即便是近日高手雲集,但築基巔峰的還真是不多。
那些大派的入室真傳,哪個不是前呼後擁,哪像這位這麼低調,自己倒是走眼了。
見到朱珏露在斗笠之外的下巴微不可察地點了一點,心中已經相信,語氣更是謙卑。
“您來這麼早就對了,別看距離拍賣還有二十餘日,若是再晚七八日來,絕對找不到住的地方……還請牛先生在這處石壁上點出一指,驗明境界。”
“哦?”
順着門吏指引,朱珏看到,門廊一面之上,並排嵌着五塊一丈寬的方石。那門吏所指,卻是第二塊、對應着築基境的黃色方石。
稍稍一看,朱珏便已明白,最左邊的第一塊必然對應着凝氣境,右邊的第三四五塊則對應着金丹境、丹化境和嬰神境。
只見第一塊上的指印已是星羅密佈,第二塊則幾乎少了一大半,第三塊屈指可數,第四塊淡淡一個,第五塊,竟是空白一片,一個也無。
看到第四塊上的指印,朱珏心下一凜……丹化境的都來人了麼……
點了點頭,朱珏在第二塊上輕輕點出一指,恰好是旁邊圖例上對應的築基境巔峰要求的深度,從容拔了出來。
“可以了麼?”
“可以了可以了!”
門吏已是含笑遞過一個木牌,“先生可以進去了,不過記得,出來時不花錢,若再進入,還要再掏一百靈石。”
“明白,謝了。”
光芒一閃,朱珏已是一步邁入禁制之中。
看看手中木牌,正是刻着自己剛說的信息:
“牛青雲,散修,築基巔峰。”
擡起頭,眼前已是豁然一新。
只見無數閣樓倚竹抱翠,參差掩映,宛如一個林間王國。
沒有筆直的大路,沒有縱橫的街市,只有愜意來往的人流,和花園般的清新氣息。
真個是好景緻,好個人作天工!
身側前方有一巨巖,巖上題有字跡:
邱壑在胸中,看疊石疏泉,有天然畫意;
美景甲吳下,願攜琴載酒,作人外清遊。
——千島閣主人
“端的是好景對好聯。”
饒是朱珏胸中文墨似錦,看到此等銀勾鐵劃、清雅詩意,也不禁胸臆恣蕩,泛起遊春五月之心。
這樣的佈局,這樣的文意……這千島閣閣主又會是何等樣的人物呢?
懷着這樣的一絲想法,朱珏已是移步向前。
然而還沒走出幾步,剛生出的一絲好心情便被旁邊閃出的一彪人馬破壞了。
“兀那散修,給我站住!”
十幾個花衣斑斕的築基境修士已是四下圍住了他。
“天獸宗!”
少年目光收縮間,反將斗笠壓的更低了。
“呵呵,不知幾位找我何事啊?”
“還何事!”
領頭的一個禿頂漢子氣歪歪地道:
“方纔我就瞧見你了……我們這些大派的正牌弟子都沒捨得走那一百靈石一次的小門,你這小小的散修也好意思不排隊走在我們幾個前面?說不得,我們哥幾個方纔排了半天的隊,有的中暑,有的口渴,你是不是該拿出幾百靈石來請我們幾位大爺喝喝茶哇?”
“就是就是,拿來茶錢說幾句軟話,我們哥幾個一高興,今個興許就不教訓你了。”
“對對,快點!”
一時旁邊衆人也七嘴八舌,面露猙獰之色。
“嗨,鬧了半天,原來……”
斗笠壓得極低的黃鬚漢子忽然嘆了口氣,“原來,你們是打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