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崆隆!崆隆!崆!崆!崆……”
勾天炸響,如在耳邊。
萬天雷劫,都在那浩蕩一擊中,落下了呼吸。
海面剎那間蒸騰四揚,如激流逆卷。
又瞬間化爲漫天霧氣,代替了漸漸消融的烏雲。
不知過了多久。
莫紫終於不顧一切地從三世畫地爲牢的神通中衝出。
因爲此時的三世,正傻愣愣地望向遠方那片孤島。
或者說,孤島曾經存在過的地方。
那裡,早被無盡海面淹沒。
而莫紫,早飛了過去。
漫漫海面上,瘋狂喊着朱珏的名字。
良久……
終於,奇蹟般的,一件物事緩緩浮了起來。
正是那方滿是裂痕、隨着波流一上一下的寶爐。
爐焰早已熄滅,而丹爐的外壁,也早已焦如黑炭。
三世化爲的一蓬晶瑩藍光,急急飛落而下,一下縱入那無蓋的丹爐之中。
然而,爐灰早已焦黑,融融猶如琉璃黑玉,貼在丹爐內壁之上。
卻哪裡還有什麼丹藥!
“又失敗了麼……”
三世痛苦地喃喃着。
漫漫海面之上,這一人一魂,一個找人,一個找丹,盡是瘋狂悽迷之色。
此際天空已然轉晴,可碧藍之中,忽然再次“咔擦”一聲,憑空劈出一道餘雷。
藍色電弧劃過的瞬間,似闢開了一道空間裂縫,一個人影豁然顯現。
焦黑糜爛,四肢都已燒焦熔燬,近乎不成人形,可那一瞬間睜開的雙眼,卻是那麼明亮。
“朱珏!”
“是我,我沒事……”
顧不上察看自己的傷勢,朱珏卻知道,自己的天魔完全體,早晚也能恢復。
勉力張開近乎連在一起的嘴脣,終於緩緩吐出一口發自肺腑的、白色的熱氣。
當然,隨着那熱氣吐出的,還有一顆晶瑩璀璨的圓形顆粒——
一顆丹藥!
三世之丹!
渾身的痛苦焦灼,卻掩不住男子臉上,那從未有過的勝利笑容。
終於成功了!
剛剛那一瞬,兇險異常。
萬幸朱珏逆轉紫霄天怒神雷功法,抵消了不少雷意。
更憑藉強悍至極、歷經百千劫雷的肉身,生生堅持到了最後一刻!
不單一舉突破了宙神境,更在那最後的關鍵時刻,緊緊躡到了這顆丹藥的蹤跡。
是的,丹藥也會跑。
而朱珏的注意力,並不止是天上的劫雷。
前世那次煉丹,其實並不算失敗,而是在最後一顆,跟丟了丹藥。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者一!
萬古靈丹,承載天道造化,同樣能憑空消失,遁入異界。
雖然那一次沒有得到丹藥,他卻憑着那次失敗,成功悟出了遁一之法,並留在了丹華密地的最隱秘處。
所謂失之左手,得之右手。
沒有數萬年前的那次千古惆悵,便沒有今時今日的意氣風發!
朱珏不但隨着那丹藥一同遁走,藉此避開了依舊強勢的天雷餘威,更圓轉了自身的空間法則。
因爲在那一瞬間,能用遁一之法捕捉到那丹藥的軌跡,併合二爲一,也是需要機緣和運氣的。
他所得到的,自己都難以想象。
還不止於此!
隱隱中,朱珏還感到,他修成多年的天魔完全體,終於出現了令人激動的異動。
傳說中的最後一層——天魔不滅體,歷經這次九死一生的雷劫,終於掀開了它的一層面紗。
當一切都塵埃落定之時,沒有人知道,剛纔那一刻,有多麼的驚心動魄,多麼的造化難成!
呆愣愣的三世就這樣看着,看着那顆期待已久的圓潤丹藥,緩緩飄到自己面前。
它,終於要和自己的“肉身”,合二爲一了。
沒有多餘的話語,沒有更多的意外,在一片無生的白色光芒中,三世已和這顆半紫半黑,融進了電光雷意的丹藥,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良久。
“謝謝。”
那顆懸浮的紫丹,或者說是靈肉合一的三世,對着半空中漸漸恢復中的人形,說出了發自心靈的話語。
“謝謝你,讓我有了這一刻的感覺。”
一個靈魂,最渴望的,不是永世不滅,不是飄蕩不歇。
而是一個寓所,一個寄託。
或者說,是一個感覺,歸宿如安的感覺!
這份感覺,纔是生的意義。
就如同人之有軀,會痛會愛,枯榮生死,纔是真義。
然而,得到了這份感覺,便等同於選擇了一份宿命。
一顆丹藥的宿命,不就是再一次合二爲一嗎?
丹藥,本來就是被煉丹的人,吃的。
三世靜靜望着對面這個男子。
朱珏的肉身,已然漸漸長全,四肢活動如新。
龜裂的焦黑正紛紛剝落,露出了金剛般益加錘鍊的體魄。
可他的眼神,卻沒有對這顆三世之丹的希冀,和慾望。
因爲,他已和撲來的女子,抱在了一起。
莫紫!
三世就這樣靜靜看着,靜靜看着。
心靈之中,忽然升起一絲羨慕。
原來,比一顆神丹更好的歸宿,是人身。
慾望與情感交織的人身!
神不能奪其志,魔不能驅其身……一個昂藏男兒!
不知過了多久,朱珏終於和莫紫分開。將目光,注向了自己。
面對這個熬煉培養了自己數萬年的男子,這一刻,三世心中,竟生不出一絲怨恨,與逃避。
當前世今生融合在了一起,面前的這個男子——
如同師友。
如同父親!
“來吧,你我合一……”
這話,竟是從三世口中說出。
“你不想當大海了麼?”
“想,當然想,可我忽然覺得,你纔是真的大海……也唯有你,才能創造那永恆……”
點了點頭,朱珏已明白三世的心意。
他終於緩緩張口,輕輕一吸。
三世之丹,劃過一條無聲的直線,已然飛入口中。
這顆神丹,自入口的剎那,就已毫無抵抗之心得開始自發消融。
與這個天地間獨一無二的肉身,完美地融合着。
可是,朱珏並沒有立刻運轉真元,加速吸收。
反而將那這神丹分解的精華,積澱在了身體的深處。
也沒有吞噬那三世之魂,反而將其寄在自己腦心泥丸宮中。
“我的天魔不滅體,要想徹底突破,還需要一個更好的契機……這段時間,你正好仔細體悟身成身散之妙,也用我之眼,感受人身丹體之異同。到了時間,在你自認最好的機會,再來匯入我的靈識吧。”
三世點了點頭,終於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