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入水的那一刻,灼熱滾燙的湯液刺激得腳心條件發射般地回縮了一下,可少年強大的決心還是戰勝了神經的反應,毅然決然地進入水中……
“撲通。”
朱珏咬着牙全身沉入了桶內,激起一片金色的泡沫和蒸汽。
巨大的痛楚立刻瀰漫全身,這是一種實實在在被烹煮的疼痛!
除了露在水面上的頭部,他的全身立刻被煮的通紅,猶如煮熟的螃蟹一般。可是在神奇藥液的保護下,那通紅膨脹的肌膚竟沒有起泡剝落,不過那灼痛卻是實打實的。萬般無奈下,只得蜷起了身子,雙手抱膝於胸前,彷彿胎中羊水裡的嬰兒。
然而縮小的這點接觸面積並未起到絲毫效果,他的意識越是在意躲避那種灼熱的痛苦,那痛苦就益發強烈!
“才一刻我就受不了了嗎,不!”
桶中的少年索性放開了肢體,呈大字型站在水中。髮髻早卷落下來,烏黑的髮絲浮在金色的水面上,遮住了少年圓睜的雙眼。
一瞬間,朱珏腦中浮現出無數的畫面。
空無一人的朱家鎮,那個孱弱無助的孤身影。
兵戈肆虐的楚邊衛,那個顫顫發抖的小兵哥。
人心惶惶的靈州城,那個絕地反擊的待死囚……
無數紛亂的畫面剛剛浮現,便被巨大的痛苦瞬間撕個粉碎。彷如那些咕嘟咕嘟的滾滾泡沫。
“不,我要堅持,我要變強!我還有和易寰天的九年之約,我不想再爲魚肉、再爲魚肉啊……”
可那痛苦不曾稍減,更不曾一刻中斷。綿綿無盡,愈熱愈沸!。
朱珏想盡了一切辦法。
想象着清泉從頭澆下,想象着泡在冰片之中……可卻收效甚微,因爲那無時無刻的滾沸蒸騰刺激着他的大腦,讓他根本守不住一個完整的思維片段。竟連意識都要被徹底擊潰!
他的臉色旋而也變得和身體一樣痛苦,雖然還露在水面上,少年卻忘記了呼吸——情願被窒息而死,也不願這烹熟煮爛的遭遇。
他漸漸堅持不住,“不行了,真的不行了,這樣會死的……我要出去,要出去……”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忍無可忍,重忍一遍!”
三世!是你!
“出來,三世,你快出來!幫幫我,幫幫我呀……”
少年在水中撲騰着,驚喜地大叫。
“沒人能幫你,能幫你的,只有你自己!”
三世的話語冰冷,竟聽不出一絲憐憫。
“記住我的話……忍無可忍,重忍一遍!”
“我記住了……可,可是不好使啊……”
朱珏已經痛的語無倫次了。
“你還沒用心去做,認真做一遍再說。”
少年這次已經痛的沒有精力再分心說話了。只得閉眼,幻想着自己的身體安然無恙,完好如初,還未跳入到桶中的時候……
然而奇妙的事情果然發生了。他發現當他真的用心去幻想的時候,竟真的暫時忘卻了那無邊的灼熱、和無法忍受的記憶。雖然沒過多久,很快又被滾燙和痛苦喚醒。但他迅速又開始了第二次的重新幻想。周而往復地堅持了下來。
漸漸地,少年的身體似乎適應了這滾燙的環境,臉上雖然還在扭曲,卻也不再那麼痛苦不堪,竟連呼吸都均勻綿長起來,輕輕歪浮在水面上,竟似要睡着了一般……
“這小子不錯,果然有那麼一絲狠勁和韌性。”
三世不由也暗暗點頭。
這部《天魔不滅體》功法他可是認得的,當初一個不可一世的亙古魔頭,就曾敗在那人手上,魔頭習練的,就是《天魔不滅體》神功,雖然失敗,卻並不意味着功法不好。相反,能讓亙古魔頭敢和如日中天的那人正面一戰,足以說明這部功法的驚天動地!
這般驚天動地的功法,習練起來又怎會容易。即便只是入門,也足夠說明少年的心性堅韌和天資卓越了。
看來,玉牌能選擇他,不是沒有道理的……
“快醒醒,醒醒!再不醒,就真變成死豬了。”
三世渾厚的聲音喚醒了昏昏沉沉的少年,睜開眼,竟又是在滾滾廢水中。渾身的細胞又瞬間回憶起了方纔痛苦的感覺。
該死,可惜了我的好夢!這便是傳說中的天堂到地獄啊!
“時候差不多了,還不快倒入妖核。”
得到三世的吩咐,朱珏咬了咬牙,操作着備在桶邊的一顆二階妖核飛入手中。
朱珏如今已有七塊妖核,從紫雲閣購入的五塊,和自己殺地牛鼠得到的兩塊。三顆二階,三顆三階,一顆四階。
妖核皆取自兇暴蠻橫的防禦類妖獸,配入湯藥中,能融入並激發自身的血脈,引出基因中那一絲洪荒記憶。更好地淬鍊肉身……而放入這類妖核的階位越高,數目越多,產生的效果便越顯著。
只是,湯水本已滾沸,若再放入妖核,將更加狂暴肆虐,不可控制,其刺激和痛苦亦將更上一個臺階。
朱珏早已麻木,煮熟和燒烤一樣是死,那還怕什麼?
將那二階地牛鼠的妖核捏在手中,太乙金劍術功法暗暗一運,妖核便已粉碎,紛紛灑入金色湯水之中。
“咕咚咕咚……”
沸水翻騰,金色的汁液竟很快變成了血紅,翻騰肆虐,瀰漫出一股嗜血狂暴的氣息。
“啊!啊!啊……”
本已漸漸麻木的少年瞬間便如跳入了沸水的青蛙,反射般地跳了起來。不過強大的意志力強迫着自己又直直落回水中。
“不……不行,我忘、忘不了啊……”
“能忘則忘,不能忘,則斬!”
三世的話語再次響起,語言不帶一絲情感,彷彿只是在重複回憶,引述別人的一段話一般。
“慧劍能斷情絲,更能殺滅痛苦……忍無可忍之時,便無需再忍!還不提起你的慧劍,狠狠斬下。記住……不是解脫,而是斬斷!”
“斬斷?”
“對,就是斬斷!”
三世字字鏗鏘。
“靈魂可以感受**的疼痛,亦能忘記斬斷。所謂境心不轉、如如不動。當你能隨時斬斷,又能隨時憶起時,纔是真的強者!”
“強者……”
少年眉目一凝,不由暴喝出聲。
“我要做強者……來吧!給我斬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