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一道魁梧如山般的身影沿着淺田路行走着,他身上披着漆黑的長袍,臉被防雨的巨大帽子給完全遮掩在了陰影下,在他的背上,揹着一根長長的條狀物體。
這根狹長沖天的條狀物,即便是包裹在了麻布下,依舊有滲人的寒意散發出來。
從淺田路轉一個彎到勾廉路的路口,另外一道身影正躲在一間屋檐下避雨,看到來人,避雨的人疾步跑過來,微微彎下了自己的腰沉聲道:“你來了?”
“東次郎!你現在怎麼成了北川家的狗了?”來人開口,語氣冷漠而傲慢,慢慢仰起來的臉在頭頂昏暗路燈的映照下,漸漸露出了崢嶸的棱角,他就是平野家族最強者,平野青川。
雖然被人罵成狗,但以東次郎不低的身份,他依舊是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怒容,而是假裝忽視了平野青川的這句話,開門見山的說道:“青川君,同是平野家的人,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平野家,你不會不明白吧?”
“如果不是這樣……”平野青川凜然冷笑,目光銳利的盯向平野東次郎冷聲道,“你以爲你還能活着嗎?”
“既然你理解我,那你該明白北川信熊想要的是什麼吧?”
“他圖謀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平野家族不是一向保持中立的嗎?”
“你閉關在神奈川太久,早已不清楚了現在的世道。”
“哦?”平野青川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將平野東次郎整個人籠罩其中。
平野東次郎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腰更彎了一些,語氣更低的說道:“自從北川家主將大權交到了櫻木氏的手上後,北川和櫻木之間的平衡就早已打破,尚武的北川家族怎麼可能容忍一個母系的掌控系統存在?”
“那你的意思是……”
“這一次,北川信熊勢在必得!”平野東次郎獰聲道。
“哦?”平野青川眼神玩味的冷笑道,“據我所知,你們一直安排平野遊和北川靜靠近,目的就是爲了將兩家的關係聯繫得更緊密吧?也就是說,你們圖謀已久?”
平野東次郎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這件事不但是北川家在主導,連甲賀也參與其中。”
“甲賀?”平野青川的語氣終於有了一絲波瀾道,“這真是越來越有趣了……不是說甲賀流已經隱居北海道不出有三年了嗎?怎麼會忽然攪合京都的事情?而且,我記得不錯的話,櫻木花綺的母親是甲賀走出來的弟子吧?”
“呵呵!”平野東次郎頓時興致勃勃的笑道,“當年的事情,是北川家主和櫻木丸美設計的一場好戲,甲賀被設計,櫻木勾結伊賀重創甲賀家族,斬殺了不知道多少甲賀的鮮血,這一點到了現在,不正是清算的時候了嗎?”
“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聽說櫻木花綺這個女人很不簡單,而且櫻木風華似乎也已經到了一個很高的境界了吧?”平野青川微皺眉頭道。
“我知道!”平野東次郎沉聲道。
“你知道?”平野青川眼中殺機迸現,聲音冷漠問道,“你知道爲什麼還要喊我來?”
“因爲北川紅葉許了一個承諾給你!”東次郎眼中現出羨慕之色道,“他親口說的,如果你肯幫他在今晚殺死北川紅葉,他會欠你一個人情!”
“北川紅葉?”平野青春冷笑道,“這個老狐狸向來不做虧本生意的,他的承諾我又怎麼能輕易相信呢?”
“你可以相信我!”
忽然,一道聲音傳過來,北川紅葉一邊笑着,一邊從屋檐的另一處拐角現身慢慢朝着平野青川走過來,手上拿着一樣東西!
隔着十多米,平野青川都感覺到了北川紅葉手上傳來的嗜血氣息,他頓時一喜,眼神狂熱的盯着北川紅葉手上的那柄弧度獨特的長刀失聲驚呼道:“妖刀村正?”
“正是妖刀!”北川紅葉笑着,拇指微微用力將刀頂得出鞘!
“鏗……”
一陣金屬摩擦的聲音傳出,一抹寒光森然乍現!
“村正!”平野青川眼神炙熱,下意識的念出了這個讓他癡迷的名字。
村正這個名字,嚴格意義上不是指某一柄刀,而是指一個刀匠世家的泛稱!
傳說“妖刀”村正的稱號從江戶時期纔開始興盛!它之所以被稱爲“妖刀”,是由於德川家康禁刀所致!
首先,德川家康的祖父鬆平清康在與織田家作戰的時候被自己的家臣用千子村正一刀劈了,而且是一刀從右肩一直劈到左腹……接着,德川家康的父親鬆平広忠又被家臣用刀斬傷了大腿,用的依舊是千子村正!
後來,德川家康的嫡男信康被織田信長疑心和武田家勾通而切腹自殺,用的又是村正……再後來,關原合戰中輪到德川家康自己又被村正斬傷了手指!因此德川家康對村正極其痛恨,斥之爲“不吉”的象徵!他下令廢止了村正,不許使用!持刀者都被視爲藐視幕府,會被處極刑,“妖刀”這個稱號也就不脛而走了!
但這樣真正用來殺人的妖刀在後世隨着村正家族的銷聲匿跡,刀也漸漸變得稀少而罕見,就好像一百年間,這些被冠以妖刀之名的利器自己消失在了人間一般。
直到現在,在東瀛能夠擁有妖刀村正的武士都寥寥無幾!
如果僅此而已的話,平野青川也絕不可能表現的如此狂熱,因爲他眼中出鞘的這柄妖刀,不能稱爲妖刀村正,而應該稱之爲——妙法村正。
妙法村正,也就是妖刀村正中最強的王者之刃!
武士追求武道,同樣追求象徵力量的武器!即便在君子之國華夏也有着‘寶劍贈英雄’這樣的俗諺,這也意味着古人也認爲寶劍寶刀這一類的東西是英雄的象徵,而身爲一直追求成爲這種形象的平野青川怎會不對東瀛武器至寶妙法村正動心呢?
……
李歡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兩點多了,京都的大雨小了許多,細如牛毛般淋落下來,反而給人一種清涼的感覺。
“李歡君來東瀛做什麼?”下了飛機後,北川靜終於問出了這個一直盤桓在她心頭的問題。
“解決一件事!”李歡淡然說道,目光打量着這座陌生的城市,他天然的對於東瀛人沒有自然的好感,然而這座城市卻又讓他的第一感覺不是那麼的厭惡,因爲這裡的空氣似乎要好一些。
“能告訴我什麼事麼?”北川靜呡了呡脣角道,“因爲你幫助過我,而我沒辦法給你錢,所以我認爲我應當可以幫上你一點忙!”
“不用了!”李歡淡淡的揮了揮手道,“你欠我的,我如果想要的話會問你拿的,如果沒問的話,或許是我不想要你的東西,或許是時候未到,明白?”
“那好……”北川靜牽着裙襬微微彎腰,細聲道,“再見!”
她說再見的時候,語氣微微有些認真,但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北田小太郎也趕緊向李歡揮手告別,眼神很久才從李歡這個新成爲他偶像的身影上離開。
看着北川靜和北田小太郎走出沒多遠後被幾個身穿標誌性的黑色西服男子接走,李歡呼出一口長氣,然後也走出了機場。
走出機場後,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大雨雖然停了,但小雨還在,李歡又不可能出國帶着雨傘,所以一些被風吹斜的雨絲難免灑到了他的身上弄溼了他的襯衣。
這時候一個東瀛老太太走過來朝着李歡嘰裡呱啦的說了一堆東瀛語,看着她搖晃着手中一掛油紙傘的樣子,李歡猜測她是在推銷她的油紙傘,頓時搖了搖頭拒絕了。
老太太又說了些什麼,興許是討價還價,但在看到李歡的意願不會改變後,她才禮貌的離開,這一點相比起華夏一些車站的強賣人員又要好上不少,因爲這樣李歡就可以省的動手打人了!
他站在僅可以避到半個身子雨水的地方等了又半個小時,終於忍不住拿起手機給櫻木花綺的那個女助理打了個電話過去,但是沒有接通!
接下去的時間,他一共打了四個電話都沒辦法接通!按照國際慣例,李歡現在面臨着兩種結果,一是那個自稱爲櫻木花綺助理的女人欺騙了他,因爲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聽到櫻木花綺的聲音;二是出了意外!
無論是哪一種結局,他都不能在原地等待,所以他又跑到不遠處還在賣傘的老太太那裡買了一把油紙傘!不得不說東瀛人的手工藝能力還算不錯,摺扇和雨傘都算是強項!
李歡撐開油紙傘,粗略的利用手機向藍舒舒詢問了一下京都的地圖,然後利用自己的雙腳準備徒步到櫻木花綺曾說過的她家的老宅那裡去。一個人撐着一把油紙傘在這樣的雨天漫步街頭,實在是顯得有點太過扎眼了,所以他很快遇到了麻煩。
幾個染着黃毛、看起來就絕對不是好人的傢伙攔住了李歡的去路,然後醉醺醺的推搡着李歡說着一堆李歡聽不懂的言語,似乎在意識到李歡可能不是東瀛人後,其中一個人凶神惡煞的拿出了一把蝴蝶/刀甩開,然後抵着李歡的心口,想要伸手來找李歡的錢包。
李歡冷笑一下,目光掃了一眼四下沒有行人,然後終於閃電般的出手!
只用了不超過一秒鐘的時間,三個不入流的小混子就飛了出去七八米遠不知死活的躺在了地上,李歡輕輕的撣了撣自己被那個混子動過的衣服,然後冷笑一聲舉步選了一條直線最短,相對卻最黑暗的街道走了下去!
下半夜的京都雖然依舊有着處處繁華不息的徵兆,然而這條街似乎真的是很黑,黑到李歡在十米的範圍內才感覺到了有人在朝着自己靠近,而且聽腳步聲似乎跌跌撞撞的像個酒鬼!
但下一刻,他的臉色微變,立刻否定了自己上一刻的判斷,因爲他沒有聞到酒氣,反而嗅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傳了過來。
緊接着,更多更急的腳步聲在更遠處朝着這邊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