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無暇俏生生而立,四面光滑如鏡,燦然光明,映照長裙後的盈盈一握,越發楚楚動人。
她微微仰頭,正用手扶着挽起青絲的玉簪子,其上面鐫刻一隻展翅欲飛的青鳥,長頸細腿,尾翼上每一縷花紋映着天上的星光,絲絲縷縷的餘色一直垂到肩部,徘徊在精緻的鎖骨前,青白相映,有一種晶瑩剔透的美感。
“紫極國、補英石……”
應無暇一雙美眸中似氤氳霧氣,水汪汪的,她一邊提供清單上所列的奇珍,一邊蹙着眉,國色天香般的玉容上,有着淡淡的不捨。
她身後雖有一位元嬰真人,但在修煉界中,即使骨肉父子,也不可能完全無底線支持。這些家底,不少是她憑自己的機緣和努力一點點積攢起來的。
如今這一下,要進行掏空,如何不肉疼?
好一會,應無暇見垂到自己眼前的清單,輕輕一抖,暈開一層層的水紋漣漪,須臾之後,其色漸淡,再以後,緩緩消失,隱去不見。
她吐出一口濁氣,裙裾自然垂下,長而直,上有香色垂落,如溶溶月色,左右徘徊,好聽的聲音中有着一縷寒意,喃喃道:“周青~”
按照玉秦臺雲行殿的規矩,求取這一柱中的完美淨明琉璃玉,求取的人多了,第一關就是水漲船高。
如不是周青這一位真一宗的真傳弟子橫插一腳,引起連鎖反應,讓自己等人不得不也參與,使得一下有四人爭奪。
這一關,自己肯定不需要付出如此多的珍寶。
正在此時,又有清越的玄音響徹。下一刻,星空之上,忽有驚虹一道,貫空而過,往下一來,夭矯如龍,前段猙獰又華美的龍首上,金燦燦的龍鱗被地面上玉質的光芒一映,綻放毫光,耀耀生輝。
龍首徑直垂到應無暇跟前,龍口裡銜着一根玲瓏刻度盤,甫一出現,四下就有團團簇簇的光團聚過來,與之碰撞,綻放出璀璨的餘波。隱隱的,似乎聽到一道道的聲音傳來,有男有女,雖然聽上去都很年輕,但自有一種神采飛揚,只一聽,讓人禁不住有一種被壓制之感。
看到身前的刻度盤,應無暇嬌顏上的神情凝重起來,她一直遲遲沒有求取此明柱裡藏有的完美淨明琉璃玉,就是因爲這一關她沒有太大的把握。
現在事情逼上梁山,不得不試一試了!
想到這,應無暇一雙美眸之中閃過堅決之意,她伸出手,抓住玲瓏刻度盤,神念一轉之下,就看到一處奇異的空間。裡面看上去空空如也,只有一道看不到盡頭的階梯垂了下來,自上而下,交織無數的光環。
再看的話,臺階之上,站着零零星星的人影,雖然不多,但每一個或大袖飄飄,或裙裾生花,身上的氣機如串串寶珠,層層落下,絡繹不絕。
“試一試吧。”
應無暇用手一引,刻度盤上的光照在身上,她只覺得自己身子一小,已經出現在最下面的臺階。
應無暇看了看,擡步向前。頃刻間,一種莽莽大力降臨,壓在肩上,讓她前行變得沉重。
越往上走,壓力越大,走得越慢。
另一邊,賀諸也頂着壓力,一層層爬着臺階,走得很慢,但非常穩。
每一步落下,腳底上都有炸開的暈輪,內藏紫青,外繞赤金,來來回回,搖搖擺擺。
暈輪的餘色映照出他的面容,一雙小眼睛眯成一條縫,亮光一閃一閃的,非常堅定。
明柱中的第二關說起來簡單,那就是爬臺階,只要你能夠爬得足夠高,超過臺階上原本的第一人,就算成功。
接下來,雲行殿再公示一個月,如果在這一個月內沒人蔘與,或者參與了沒能超過你,那就真正成功,把明柱中所藏的完美的淨明琉璃玉拿到手了。
至於參與者能爬多高的臺階,最大的決定因素在於參與者本身的根基,囊括道體、玄功、真氣等等等等。除此之外,意志和智慧等,也發揮少許作用。
賀諸上前,再次超過臺階上一個虛影,其看上去是個美麗的女子,輕紗罩面,露出一雙迷離着夢境的美眸,忍不住開口道:“運氣不好啊。”
這明柱求取規矩立下,已經很多年了。剛開始之時,還好,難度不算大,稱得上目標在前,穩步超越。
一方面,參加的人不多,人少。另一方面,聯盟中真正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的,一般背後有大背景,他們有別的渠道得完美的淨明琉璃玉,不會到雲行殿來和人搶奪淨明琉璃玉。
所以即使每五年一次,但難度緩慢攀升,後面的人努努力,有信心超越前面的。
這樣的局面一直維持,直到一名叫做魏文的聯盟弟子出行。
“魏文。”
賀諸想到這,一擡頭,看向臺階之上最上面的那一道人影,其個頭矮小,看上去其貌不揚,甚至在臺階上的諸多成功取走完美級別的淨明琉璃玉的聯盟弟子們中稱得上醜陋,但他的位置卻在臺階的最前面,且處於斷檔領先。
“魏文。”
這一位聯盟弟子年少之時,不溫不火,甚至因其長相醜陋,性格怪異,沒人看好,但卻在求取這一明柱的完美淨明琉璃玉之時,一朝橫空而起,驚豔玉秦臺。
魏文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直接出圈,被一位元嬰三重圓滿的大修士看重,收入門下。而且這一位元嬰三重圓滿的大修士又於五年後成功晉升爲散修聯盟的新晉洞天,魏文直接成爲洞天真人的嫡系子弟,飛黃騰達。
再然後,魏文成丹上品,三品之上,二品未滿,四下震動。因爲不管怎麼講,這樣的成丹品階即使在上玄門中也絕對屬於最優秀一列,在比不上上玄門底蘊深的散修聯盟更讓人讚歎。
這還沒完,魏文凝丹之後,似乎激發了道體的潛力,更是狂飆突進,修煉速度之快,連他的師尊洞天真人大成平方真人都讚賞有加,私下認爲可傳承其道統。
聯盟有天才弟子橫空出世,當然是好事,但對於一些聯盟的煉氣層次的弟子來講,卻不太愉快了。
因爲魏文非常出色,打下根基極牢,所以他在取淨明琉璃玉後,讓他的印記在臺階之上極高極遠,比起以前成功取走淨明琉璃玉的聯盟弟子印記,處於斷檔領先。
於是後面有心求取明柱中藏有的完美淨明琉璃玉的聯盟煉氣弟子就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他們真沒信心在所謂的玉琉璃路上超過魏文。
按照雲行殿的規矩,不能在於琉璃路上今人勝舊人,超過魏文,就無法拿到明柱中五年一補充的完美淨明琉璃玉。
但魏文杵在那,誰有信心能超過他?一旦不成功,第一關所交的東西可不全退的,付出絕對不小。正是如此,不少聯盟煉氣弟子面對這一局面,知難而退,不想把時間精力以及財力浪費在這上面。
算一算,從魏文之後,已經近乎二十年,按照雲行殿的規矩,也就是四屆,沒人能夠成功摘取這一明柱中的淨明琉璃玉了。
賀諸也沒有把握能夠在於琉璃路上超過魏文,不然的話,他也不會一直猶豫,一直積累,一直提高,遲遲沒有動手了,因爲他真的沒有十足十的把握。
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賀諸也只能全神貫注,奮力一搏,爭取功夫不負有心人,成功登頂。
畢竟在其他煉氣弟子知難而退之時,賀諸還能一直盯着這明柱內藏有的完美淨明琉璃玉,說明他本身絕對是煉氣弟子中的佼佼者,不是凡俗之輩。
不知不覺,賀諸已經爬臺階爬的很遠了。
正前面,只餘下兩人,一個是戴着青銅面具的青年人,一個是斷檔領先看上去還有點遠的魏文。
“嗯?”
正在賀諸超過臺階上那一名面戴青銅面具的青年人的印記之時,他突然若有所覺,微微側身,就發現自己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木屐如踏在玉石上,長長的屐齒踩在明彩上,清越的聲音中透着一種輕鬆和自在。乍一聽,並不像是頂着強大壓力步步攀登,而像是郊外春遊爬山般悠閒。
只一聽,就知道,來人猶有餘力,並不像自己這樣已經全力以赴,把狀態拉滿。
賀諸再回過神,已發現,來人已經和自己並列了,對方身材頎長,一身白衣如雪,周圍繞着稀稀疏疏的玉色,難以形容的篆文飛舞,形成一種莫名的磁場。
“戴方山。”
賀諸一看,認出來人,他的眼縫裡冒出一縷光,身上的氣勢一落。
在這一片奇異的琉璃路上,也能交流,不過兩人都知道,這可不是交流的場所。所以戴方山經過之時,只是和賀諸點了下頭,然後就繼續踏着臺階向前。
戴方山腳下有暈輪炸開,每一下,都有玄音,凝聚着他對煉氣境界的認知,一道道的無形之力撞開從臺階上散發出的束縛之力,不緊不慢地向上去。
“魏文。”
戴方山擡起頭,看着遠處孤零零的那一道背影,眸子之中,一片平和,不見波瀾。
對於魏文,他不但認識,反而稱得上熟悉,他們之間打交道也不少。
不過對這一位在琉璃路上斷檔領先的故事,他並沒有一般煉氣弟子那樣的高山仰止,反而內心平靜,波瀾不驚。
魏文確實厲害,也有真本事,能憑此事一飛沖天一鳴驚人,從聯盟中的普通弟子成爲元嬰大修士的門下弟子,後來又順理成章的成爲洞天真人的門下。
別的不講,只說魏文之後,幾十年來,沒人能夠再通過這一明柱上取走淨明琉璃玉,其厲害可見一斑。
但戴文山知道地一清二楚,卻還底氣十足,說明他可不是無知無畏,而是明明知道難度之後,還有信心。
因爲魏文再厲害,也是後來才入的大修士眼緣,他的師尊晉升爲洞天真人後,他隨之水漲船高。而戴文山自己,從踏入煉氣境界後,就有洞天真人指導。一旦他晉升凝丹境界,就可投到洞天真人門下,成爲弟子。
他們這種的差距,起碼在煉氣境界層次的差距,還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至於在以前,像戴文山這樣的人不來雲行殿求取完美的淨明琉璃玉,並不是因爲魏文斷檔領先,讓人生畏,而是有別的原因。
像戴文山這樣背景深厚的人,有別的渠道求取完美的淨明琉璃玉,他們不屑也不會來雲行殿取淨明琉璃玉,那樣的話,會擠壓其他聯盟弟子求取淨明琉璃玉的機會,會讓人恥笑的。
正是像戴文山這樣在散修聯盟中屬於煉氣境界最頂尖的一批天才不來雲行殿,才讓魏文斷檔領先。不然的話,有戴文山這樣的洞天真人的門下參與,最起碼,魏文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一枝獨秀,讓後來人讚歎。
想到這,戴文山眸子變得幽深,閃過一縷青意,看上去貴不可言,有星辰起落。
這一次他打破常規和默契,出現在雲行殿內,求取這一明柱上內藏的淨明琉璃玉,明顯是反常的。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聯盟之中有人不願意讓完美級別的淨明琉璃玉輕而易舉地被所謂的外宗弟子周青獲取。畢竟即使雲滄海域是淨明琉璃玉的主要產地,但到了最頂尖的一類,完美級別的淨明琉璃玉還是少的。
而作爲凝丹六外藥中最重要的其二,真得到完美的淨明琉璃玉,說不定能夠提高丹品的。
舉個例子,從丹成四品到丹成三品,那就是中品金丹到上品金丹的差距,太大了。
聯盟有的高層,也是希望,這樣的珍品能夠留在聯盟內部,讓聯盟的子弟受其好處,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是這樣的話,”
不知不覺間,戴文山已經能看到近在咫尺的魏文的背影,他不由得微微搖了搖頭,有點不好意思。
自己這麼一來,可是降維打擊,有點欺負人了。而且自己成功取走這一枚完美的淨明琉璃玉後,留下的印記之遠,肯定還在魏文之上,後來者會如何超越?
難道自己這一遭後,就會成爲絕響,這一明柱以後不會再送出完美的淨明琉璃玉了?
就在戴文山浮想聯翩,展望以後的時候,後面突然腳步聲響了起來,然後一道人影急速上前,越過他,然後又越過了前面不遠處的魏文印記,繼續向前,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