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戴文山定了定神,看到臺階上繼續向前的身影,其頂門之上一團燦金,自上而下,垂下無數細細的彩光。
似乎感應到注視,燦金之色如大日般大放光明,裡面一個個的文字躍出,源源不斷,絡繹不絕。每一個文字落在臺階上,和臺階的玉色一碰,都發出一道錚然之音,如劍出鞘,如刀掛風,蕭殺之氣,撲人眉宇。
漸漸的,隨時間推移,整個臺階上,都是燦金的的光跳躍,金燦燦,明晃晃,卻又有一種鋒銳的底色,秋音伴隨而來,讓人神骨俱冷。
在不計其數的燦金色靈文簇擁下,似乎原本臺階上的束縛之力一下子不存在一樣,前面的少年安步當車,不疾不徐,在臺階之上,居然走出一種一蓑煙雨任平生的豁達愜意。
看到這一幕,戴文山不由得用手一按眉心,感應着似乎真正刺到自己跟前的金芒,身上白衣獵獵生風,開口道:“真一宗弟子,周青?”
似乎聽到戴文山的詢問,走在前面的少年腳下微微一停,半轉身,銀冠上一側垂下來絲絛上所繫的綠玉搖擺,讓他眸子一片清幽,不見其底,與他周身鋒銳無匹的燦金之色截然不同,有一種讓人印象深刻的氣質。
對方沒有說話,只點點頭,雲袖搖擺,繼續上前。可是身後的燦金餘色,越來越盛,越來越強,如不計其數的星斗墜落,向四面八方去,源源不斷。
上是星空,下有玉階,金色升騰,遙遙看去,有一種說不出的銳利無匹,不可阻擋。
“周青!”
戴文山剛纔的浮想聯翩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內心的震驚,對方在這琉璃路上如此輕鬆寫意,如此翩然若仙,其打下的根基怎麼能如此深厚到不可思議?
就連自己這樣自煉氣境界後就能得到聯盟中洞天真人指點的真正天才,也比不上嗎?
不可能,不可能啊!
戴文山眉心劇烈跳動,顯示出內心中的不敢相信,他驚怒交加之下,驀然發出一聲清嘯,頂門上的真氣一起,四面八方的星光似乎蔓延過來,越積越多,形成一面寶鏡,呈現八棱,映照着諸般。
戴文山再沒有剛入琉璃路的嬉戲,而是全力以赴,決不允許自己不得不打破雲行殿的規矩參加求取明柱中完美淨明琉璃玉之事,不但不成功,反而成爲他人的踏腳石,淪爲笑柄!
不得不講,戴文山能剛入煉氣境界就被聯盟洞天真人看重,這次又派遣他來狙擊周青,確實非凡,他這一發力,真的在琉璃路上超過了過去幾十年來斷檔第一的魏文,而且還有餘力,可以繼續向前。
這樣的成績傳出去,在平時,肯定能引起一番轟動的。最起碼,在散修聯盟的煉氣境界弟子之中,肯定引起轟動。但現在,戴文山卻只能緊咬牙關,盯着前面越來越遠的身影,只覺得腳下越來越沉,心裡壓力越來越大。
走在琉璃路上的周青並不在意身後的三位所謂的競爭者,即使那個看上去頗爲不凡的戴文山,也並沒太被他看在眼裡。
這不是狂妄,而是他自從入道後,在每個修煉階段都認認真真打磨,精益求精,追求完美,從而一點點積累出來的沛然不可抵禦的自信。
以他的資質,他的機緣,以及他的努力,在煉氣境界所打下的根基之深,不敢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絕對放之現在的大千世界,沒人敢說能穩壓他一頭。
他在真一宗,在其他上玄門,此境界下,沒人的根基能超過他一線。散修聯盟之中,更不用提了。
對他來講,這明柱中的第二關比第一關都要輕鬆,他只要參加,斷然只會有他一個勝利者!
“倒是這琉璃路。”
此時讓周青感興趣的,並不是第二關的勝利,而是他腳下的這一條似真似幻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琉璃路。
他出身上玄門真一宗,背後又有大世家洛川周氏,別看修煉時間不算長,但見多識廣,很有判斷力。即使如此,他也看不出腳下琉璃路真正的玄妙,其似乎乃以一件了不得的奇寶爲根基,然後又經過聯盟中的高人輔之以各種各樣的禁制法陣,才能這樣檢測修士的根基。
而這樣檢測煉氣修士的根基,好像還不是其全部,琉璃路的根基之寶肯定有其他匪夷所思的妙用。
不過現在引起周青注意的是,隨他超越魏文並繼續前進後,臺階上傳來的束縛之力越來越強,每突破一次,冥冥之中,神識之內,有金色蓮花盛開,不計其數的篆文生滅,講述陣法禁制之道。
前進的過程,也是難得的學習過程。而越往上,越能接觸到玄妙的陣法禁制之道。
散修聯盟的陣法禁制之道,即使在大千世界之中,也獨樹一幟,有着自己的特色。
學習機會難得,於是周青抖擻精神,一邊前進,一邊學習參悟,前進學習兩不誤。
在這樣的局面下,時間好像一下子變得緩慢起來,周青頂門上的靈金真氣越收越小,到最後,只餘下一團燦金。但他的周匝,不知何時,有細細碎碎的篆文墜落,不斷排列組合,如天上的星圖一樣玄妙。
很久之後,周青驀然停下來,他頂門上靈金真氣只餘下瑩瑩一點,如深夜中的燈盞一樣,火苗小小,可能隨時會熄滅。
與此同時,無數的篆文繞他一週,形成一種星河般的璀璨光明,那種撲面而來的玄妙,仰之彌堅。
“居然到了最後一個臺階。”
周青勉強睜開眼,發現腳下已經沒了臺階,空空如也,好像臨於萬丈深淵之前,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悸。
他站在最頂端,回首往後面看,連綿不到盡頭的臺階蜿蜒下去,一頭深入到虛無裡,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不管以前獨一檔的魏文也好,看上去背景深厚天資不凡的戴文山也罷,統統看都看不到。
他們之間的差距,最起碼錶現在琉璃路上的差距,真的很大。
周青看到這,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按照雲行殿中這一藏有完美淨明琉璃玉的明珠的規矩,淨明琉璃玉被取走之後,五年後再補充一枚,只有過兩關後,纔可領取。
不說第一關,這第二關要求後面的人必然要在琉璃路上超過上一屆領走完美淨明琉璃玉的人。
可自己如今已走到琉璃路的盡頭了,處於進無可進,絕對第一,以後散修聯盟的煉氣修士就是再驚採絕豔,也只能和自己並肩,不可能超過。這樣的話,以後誰也不可能再從這明柱中取走完美級別的淨明琉璃玉了。
“就看這散修聯盟會不會改規矩了。”
周青笑了笑,這就交給散修聯盟的高層頭疼去了,反正自己這一行,不但順順利利拿到完美級別的淨明琉璃玉,還在琉璃路上得到不少禁制法陣的感悟,一舉兩得,收穫很大。
“該離開了。”
周青念頭一轉,神識緩慢退出,在退出的剎那,他隱隱看到,自己留下的一個若隱若現的印記立在臺階的最上方,身上繞着靈金真氣的燦金之光,嫋嫋不散。
這纔是斷檔領先,獨一無二!
雲行殿中,單小慧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裙裾之上,映着明柱上折射過來的光,在膝前稍一徘徊,如溶溶月色,美輪美奐。
“嗯?”
單小慧看着明柱,俏麗的玉容之上,浮現出少許的不解。
算一算時間,他們四人進入柱中已經很久了,怎麼還不出來?難道發生了什麼事不成?
單小慧又納悶又好奇,按照規矩,四人進入明柱,只有全從琉璃路離開,纔會一起重新出現在雲行殿,到底是誰在琉璃路上待了這麼久?
以後未來的洞天真人弟子戴文山,過江強龍的真一宗真傳弟子周青,或者應無暇和賀諸兩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單小慧越等念頭越多,浮想聯翩。
正當單小慧張望了不知道多少次,恨不得要跺腳之時,突然間,在這一根明柱的周圍,亮起四道明彩,如扇形展開,然後四個人相繼出現。
一時之間,整個四下,俱是真氣流轉,寶氣宣泄,不同的玄音響徹,有一種蓮香氤氳。
很顯然,走琉璃路可不是簡單的事兒,四人都全力以赴,如今驟然脫離開來,身上的氣勢一時收不回來,纔有這般異象。
“出來了。”
單小慧見此,目光一亮,她一雙妙目,上下打量,判斷四人之中的成功者。
明柱之上,也會有結果,但有一段延遲。倒是局中參與的人,能夠第一時間得知。
這麼一看,單小慧怔了怔,因爲在場四人的神情好像有點古怪。
在她的眼中,應無暇和賀諸兩個人站在原地,皺着眉,面上滿是疑惑不解後的震驚。
戴文山則一動不動,成了一具泥胎塑像一樣,任憑身上真氣流轉,颯颯作響。
至於最後一個周青,低着頭,看上去在沉思,也不言不語。
四個人,好像都沒有成功破關的喜悅,也沒有前功盡棄的失落?這是怎麼回事?
單小慧看不明白,也不敢輕易說話,怕打破場中這看上去怪異的局面。
不一會,只聽撲棱一聲,好像一隻稚嫩的小鶴搖搖擺擺扇動翅膀,緊接着,藏有最頂尖淨明琉璃玉的明柱裡,一朵朵的蓮花盛開,金的,白的,青的,紅的,五顏六色,應有盡有,聚在一起,花色氤氳,香氣撲人。到最後,萬花拱衛,簇擁一起,周青兩個字浮現出來,大放光明。
這樣的異相,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此次爭奪明柱中所藏的淨明琉璃玉,勝利者是唯一的外人,真一宗弟子周青!
“周青。”
單小慧也想過周青可能會勝出,但真正見到明柱上標註出來,還是忍不住輕輕呼出一口去,身前起伏不定,內心裡起了驚濤駭浪。
這一下,周青不但是這幾百年來第一位取走這一明柱中所藏完美的淨明琉璃玉的外人,而且還是超過了被譽爲幾十年來獨一檔的魏文,戰勝了向來不參與這琉璃路的戴文山這般洞天真人的準門下,含金量之高,非常罕見。
恐怕只憑此事,周青就能夠在連雲十八城,在散修聯盟中留下一段人人傳頌的故事了。
饒是單小慧向來以機靈善謀著稱,也是怔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於是提裙上前,衝周青盈盈一禮,恭賀道:“恭喜周島主,接下來,只要公示期內不出意外,周島主就可以正式取走裡面的淨明琉璃玉了。”
按照規矩,她等一會就會把周青在琉璃路上的印記位置照影出來,然後張貼在雲行殿裡,進行一個月的公示。
如果在這一個月內沒人蔘與,或者參與了成績不小,明柱中所藏的完美的淨明琉璃玉就正式歸周青所有,不會再有任何的改變,塵埃落地。
周青也知道這一點,聞聽此言,輕輕一笑,神情說不出的放鬆,道:“一切按規矩來,挺好。嗯,確實挺好。”
聽到周青這麼說,自從出來後就如同泥胎塑像一樣的戴文山動了,他嘴角勾了勾,俊秀的面容上閃過一抹寒色,道:“別說公示期只一個月,就是公示期是十個月,十年,恐怕周道友也不會急。”
“我就不信,在知道周道友的成績之後,城中還有哪一個煉氣境界的弟子敢來求取這一明柱中的淨明琉璃玉!”
“不至於,不至於。”周青看了一眼對方,剛來之時,他寬衣木屐,姿態輕鬆寫意,現在卻冰冰冷冷的,看樣子深受打擊啊,他面上笑容溫和,道:“聯盟之中,天才輩出,肯定有超過我的。”
戴文山盯着周青,看着對方看似真誠實則虛假的假笑,想着自己在琉璃路上最後所見的四人的位置,哼了一聲,道:“周道友你都走到琉璃路的盡頭了,別人怎麼超你?”
“你是根本不給其他人留一點念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