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蘭停下來,半轉過身,日色斜照,讓她裙裾上的花紋映上細長的燦金,整個人如在光影裡,翩然起舞,她挑着細眉,看向半空中,猜測到底是哪一位同門。
下一刻,寶舟到了半空中,徐徐停下,然後一縷縷的光匯聚,如明月當懸,背後帷帳被一隻玉手扯開,從裡面走出一個女子,她披着輕紗,看不清面容,但一身如繁花般絢麗的裙裾罩住完美無瑕的軀體,四下不斷落下的青玉般的珠光,自然而然形成寶音,來來回回。
“葛師姐。”
來人見到葛蘭,美眸一亮,她雲袖輕揮,如天女一樣,緩緩落下,每一個動作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美麗神韻。
“朱師妹。”
葛蘭看到對方周匝的明光,裡面有巴掌大小的天女飛來飛去,不斷吟唱,眸光動了動,一段時間沒見,對方這《忘憂天女策》修煉地真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朱霖想到自己從寶舟上所見,不由得問道:“葛師姐剛從外面回來?”
“是。”對於此,葛蘭沒什麼好隱瞞的,答道:“去了一趟靈星峰,收取了瀧鷹的骨髓。”
“看來我來晚了一步。”
朱霖聽上去有一點懊惱,但清脆的聲線之中,帶着少許柔美的餘音,非常動聽。
瀧鷹從遙遠地界遷徙來靈星峰,沐浴星辰精華,洗練妖體,昇華妖力。但不是隨時隨刻都有瀧鷹來,遷徙是一定規律的。
上一次遷徙潮剛過,下一次瀧鷹再大規模遷徙過來,恐怕得等一段時間了。
這一段空窗期,是沒辦法收取凝丹外藥之一的重元髓了。
“可以先取其他凝丹外藥。”葛蘭給出建議,道:“罡落金每月十五就會從天墜落,不需要等太久。”
“罡落金。”
朱霖點點頭,罡落金確實每個月都有,但她身爲鬥母宮的真傳,對一般品質的罡落金可看不上眼。而真正頂尖的罡落金墜落,也得等機會,而且競爭激烈。其獲取難度之高,或許還在收取重元髓之上。
兩人說着話,一起來到裡面的繡樓。
樓高兩層,三面開窗,天色從琉璃小窗而入,絲絲縷縷的亮色和樓中淡雅的色彩輝映,上正中央懸掛的畫卷上的古樸道宮如隱在雲裡深處,翩然出塵。
裡面的玉幾和雲榻等物事,一塵不染,且薰了不知名的香料,聞一聞,如置身於百花叢中,讓人身上的俗氣一掃而空,非常愜意。
落座後,葛蘭和朱霖趺坐在雲榻上,你一言,我一語,看上去氣氛融洽。
兩人確實存在一定程度的競爭,在宗門中也不是同一方勢力的,但出門在外,頂着鬥母宮真傳弟子的名號,自然而然同氣連枝,一致對外。
正是如此,葛蘭也不惜講到她在靈星峰的經歷,提醒對面的師妹,讓她碰到那一位真一宗真傳弟子的時候要小心。
“對方修煉的是真一宗五氣四法之一的《靈命降金書》。”
葛蘭微微側頭,皓腕之上,繫着一圈的玉纏絲,細細碎碎的磁光繞於上面,來回碰撞,卻無聲無息,只有寶氣升騰,她提醒自家師妹,道:“修煉的道術看上去是飛金帝白輪,殺伐之氣很盛。”
“真一宗弟子,《靈命降金書》,飛金帝白輪?”朱霖聽完這一串詞語,她不由得坐直身子,鬢角垂下來的青絲映着光,折射少許寒意,道:“師姐,你碰到的真一宗弟子是不是眸子清幽……”
聽朱霖講述容貌形體,葛蘭將之和自己在靈星峰所見的少年印證,見確實如此,於是點點頭後,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向朱霖,道:“莫不是他是師妹你的熟人?”
“熟人?”朱霖細長的眸子變得明亮,上面如染上一層寒霜,泛着冷意,道:“他是真一宗真傳弟子周青,前段日子可是壞了我的事兒!”
她修煉《天女忘憂策》,此玄功自內到外,提升玉身,即使她驚怒之下,聲音也婉轉好聽,非常悅耳。但只要熟悉的人一聽,還是能聽出裡面深藏的蕭殺。
“哦。”
葛蘭眨了眨眼睛,玉容之上有着驚訝,她可是很少見到自己的這個同門如此生氣,不由得她對那一位在靈星峰所見的真一宗少年有了更深的好奇。
朱霖對當日之事不會勸說,她撿了一些能講的,說給葛蘭這一位同門聽。
“這樣的話,”葛蘭越聽,眸光越亮,道:“對方應該還沒收集罡落金,說不定還得再見一面。”
“見一面。”
朱霖沉默下來,不再說話,但她周圍無數巴掌大小的玲瓏天女的吟唱聲陡然高了起來,和以往相比,多了三分金屬一樣的鏗鏘質感。
燕磯南,懷古城。
太霄宗弟子王舒雲正負手而立,他頭上不戴冠,用木簪子束起,額頭之上,明光流轉,如懸一珠。再仔細看,又有流光千道,不斷旋轉,發出輕鳴。
王舒雲等了一會,看向身後的人,問道:“王執事,左師妹來信,她受傷了?”
“是。”後面的是個美麗的女人,她長裙曳地,冰肌玉骨,美眸之中,有着星星點點的光,有一種奇異的魅力,道:“來信是這麼講的。”
王舒雲點點頭,不再說話,只耐心等着。
不知何時,一道飛虹從遠處出現,須臾之後,就到了近前,然後落地之後,一圈又一圈的光暈延伸,裡面五彩斑斕,吟唱聲聲,連綿在一起,看上去氣象驚人。
王舒雲見此,卻是眉頭一皺,看來自己這一位同門確實受傷不輕,連自己身上的氣機都無法收斂。
又一揮,光暈散去,左雲雲現出身來,她身材嬌小玲瓏,巴掌大的小臉上因爲血色不多,雪白一片,風一吹,搖搖擺擺,楚楚可憐。
王舒雲見此,連忙領着身後的女子迎上來,道:“左師妹,城中已經給伱準備好香舍,你暫時住在裡面,好好休養一番。”
懷古城乃上玄門太霄宗在燕磯地界所建的駐地,自是一切齊全。裡面最上乘的精舍,下引地氣,上應天運,有含珠生蕊之功,造化開合之效。
即使很重的傷,養在裡面,也可以緩慢恢復。
“多謝師兄。”
左雲雲螓首微垂,受傷之後,比以往多了三分嬌柔,她沒有推辭,跟着兩人,進了城,到香舍裡。
“終於到了。”左雲雲到了裡面,讓服侍的侍女退下,她褪去裙裾,進入舍裡的溫泉,地乳精華涌入過來,將她無暇的玉體淹沒。
她體內的靈竅吞吐,原本枯竭的真氣絲絲縷縷回暖,面上蒼白一點點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紅潤。
三天後,穩住傷勢的左雲雲從香舍裡出來,她換了一身白裙,額頭上點了硃砂,看上去素雅非常。
找到左舒雲後,左雲雲先行了一禮,萬福道:“多謝師兄。”
她所居的香舍應該是懷古城最好的一間,這是對方主動讓出來的。並且香舍裡還有上好的丹藥,也是對方拿出來的。這個人情不小,她得領。
正是如此,她才稍一控制傷勢,就出來道謝。
王舒雲對自己的這一位同門師妹的態度很滿意,不過他還是開口道:“左師妹你太客氣了,你傷勢沒有痊癒,應該在多養一段時間,這麼急着出來幹什麼。”
“我身上的傷勢已穩住了,接下來,只需慢慢恢復就好。”左雲雲一側有青絲垂下,上面束着一根玉花,露珠般的明光在上面一圈圈滾動,卻落不下來,她吐出一口氣,神情中難掩鬱悶,道:“要想痊癒,恐怕最少得半年。”
王舒雲一聽,順理成章地問道:“左師妹,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說起這個,左雲雲也是奇怪,她想了想,開口道:“我離開連雲十八城後,往燕磯趕,可沒想到,連番遇到幾個強大的水妖,他們暴躁得很,見面就出手。”
“不只我,散修聯盟在外面的,更受到水妖的襲擊。”
想起在海域上的驚險時刻,她還是有一種心悸。要不是自己身爲太霄宗的真傳弟子,有幾張壓箱底的底牌,這一次恐怕真喪命了。
“怎麼會這樣?”
王舒雲聽了一驚,據他所知,不是這樣的,難道雲滄海域發生了什麼大事情?
“不知道。”
左雲雲搖搖頭,她有一種感覺,雲滄海域的水妖帶着怒氣,好像在報復一樣。
王舒雲想了想,沒有頭緒,於是用手撥了撥琉璃玉盞上的燈焰,撲簌一下響,光芒大盛,道:“左師妹,說一下在連雲十八城有什麼新鮮事吧?”
“連雲十八城呢。”左雲雲坐在雲榻上,單手托腮,美眸流轉,越發顯得身段風流,道:“真說新鮮事,可能就是碰到真一宗的真傳弟子周青,他不簡單。”
“哦。”
王舒雲目光閃了閃,作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周青啊。”
左雲雲組織一下語言,把發生的事兒講了出來,從周青在短時間內積累了驚人的善功,到單獨給散修聯盟報信,再到去玉秦臺,在玉秦臺刻字留名,一件件,一樁樁。
講着講着,左雲雲自己都覺得有一種熱血沸騰,這樣的經歷對於煉氣修士來說,絕對稱得上一段小傳奇。
即使王舒雲,也聽得目中精光大盛,對玄門弟子來講,這樣的事兒不知道後無來者有沒有,但絕對前無古人。
“周青,真一宗真傳弟子。”
王舒雲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最近在靈星峰上,也有一位真一宗的弟子大放異彩,引得人矚目。
莫非,對方就是在散修聯盟的連雲十八城中留下小傳奇故事的主角?
想到這,王舒雲對左雲雲說起在靈星峰上的事兒,那種橫掃瀧鷹的姿態,即使在上玄門弟子中,也非常扎眼。
“十之七八。”左雲雲雖沒見周青真正出手,但知道他也是修煉的真一宗五氣四法之一的《靈命降金書》,她想了想,道:“我聯繫聯繫他試一試。”
不一會,左雲雲重新擡起頭,道:“確實是真一宗的周青周道友。”
王舒雲微微眯起眼,腰間所懸的玉佩之上,一縷玉光入眼瞳,染上淡淡的琥珀色,道:“在靈星峰的事兒,我沒有親眼見過,也是道聽途說,不知道收取罡落金之時,能不能見一見這一位真一宗真傳弟子的風采。”
左雲雲想到周青在連雲十八城的表現,美眸流轉,泛着明輝,道:“相信王師兄不會失望的。”
隨着鬥母宮弟子朱霖和太霄宗弟子左雲雲的到來,關於周青的信兒開始在燕磯地界的有心人口中傳遞起來。即使不少人沒有見過周青的真容,但周青之名在燕磯開始上揚,令不少人好奇,要見一見廬山真面目。
北昌府,周青站在院中,他的身前,立着一塊兩丈多高的白石,其色霜白,映照天上的日光,金白兩色相磨,灑在旁邊幾隻悠閒剔着翎羽的仙鶴身上,一派明亮。
“冰眩水芝,淨明琉璃玉,重元髓。”
周青想着自己已經收集了一半的凝丹外藥,都是最頂尖的,已經做到最好,稱得上完美。
而補心草和天雲錦是六種凝丹外藥中獲取難度最小的,拿到最頂尖的只需要等一等,就能水到渠成了。
算一算,六種凝丹外藥之中只餘下罡落金了。
“罡落金。”
周青轉了轉念頭,根據曹勳所講,上次十五的罡落金品階一般,不符合要求。
一轉眼,又是一個月,不知道這次怎麼樣。
正在此時,外面腳步聲響起,曹勳從外面進來,面上有笑容,老遠就打招呼,道:“周島主。”
周青一看,心中一動,道:“曹師兄,莫非有好消息?”
曹勳到了白石前,道:“不錯,有手下人傳來消息,陽隕庭上空異象驚人,這個月十五會有好品階的罡落金落下。”
“就等這個了。”
周青精神一震,只要拿到罡落金,即可宣佈六件凝丹外藥全部完成,自己就可以準備準備正式衝關,晉升化丹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