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沿着山道上來,兩側花木鮮亮,松竹成排,風颯颯吹來,落在衣袖上,有一種幽幽的鳴音。
置身其中,整個人氤氳在清清涼涼裡,眉宇間滿是幽森,冷寂撲面。
又走一會,來到山上,前面出現一頃小湖,波光森淼,天色浸染而下,斑斕的光彩升騰,猶如畫卷一樣。
他在湖邊站了一會,就有一尾半尺長的金鯉魚從遠處遊了過來,輕快地搖着尾巴,打在水上,盪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它口中銜着寶珠,綻放的光芒裡有清脆的音色響起,道:“上真,蒙真人在湖心亭裡。”
說完之後,金鯉魚轉過頭,向湖中心遊去,它一邊遊,一邊往回看,在關心後面的人有沒有跟上。
吳中看在眼裡,笑了笑,大袖一擺,踏在水上,背後自然有一道丹煞之力升騰而起,如明月懸空,整個人御風而行,緊跟其後。
時候不大,湖心亭在望。
一位女仙正在亭中,亭亭而立,她頭上不戴冠,青絲垂到腰間,肌膚如最上等的白玉一樣,在天光之下,熠熠生輝,完美無瑕。
亭子裡還有一個掛在玉架子上的寶鍾,其高不到盈尺,鐘身明淨,有着細小如蟻的篆文,清白兩色相磨,非常古樸。吳中剛到,寶鐘上的紋理層層亮起,繼而清音響徹,遙遙傳開。
吳中看着聽到鐘聲後轉過身的蒙真人,上前行禮,道:“晚輩吳中,見過真人。”
看到玉樹臨風的吳中,蒙真人這一位女仙玉容之上罕見地浮現出笑容,道:“思樂那小丫頭來了一趟,不過她說得不太清楚。”
她聲音輕柔,沒有多少居高臨下,反而像對一位平輩。畢竟眼前的吳中不但是夏遠吳氏丹成二品的天才,門中的真傳弟子,更是她所在的左丘蒙氏一位洞天真人門下的弟子,兩人的地位差距遠沒有他們境界修爲之間的差距大。
吳中進入亭中,微微仰頭,寶鐘的玉色打在臉上,照耀如雪,一片霜白,他對眼前這一位女真人的禮遇看上去並沒有太大變化,還是沉穩平靜,不驕不躁,開口道:“真人喊我來,可是詢問扶靈島一列之事?”
蒙真人點點頭,纖手一揮,水起雲冷,煙氣嫋嫋,輿圖展現出來,道:“聽思樂講,進展頗順利,不過我不太信。”
吳中聽到耳中,心中瞭然,對方可是出自於左丘蒙氏的真人,即使知道周青做的很好,但話裡話外也不會承認。
不過吳中想到一路上所見所聞的周青的手段,正了正神情,把事情經過講出來,不誇大,也不貶低,原原本本,實事求是。
蒙真人一言不發地聽完,面上看不出有變化,但她周匝氣機浮現出大大小小的斑點,錯落有致,如同天上的星斗墜於天穹上,不斷明滅,顯示出內心並不平靜。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遠處極天之上,金火之氣,從遠處來,然後被南川大澤的妖氣一攔,相互碰撞,形成耀眼的星暈,凝而不散。
他們在想着鬧出不小周青,崛起之姿不可阻擋,默默盤算着以後該如何行事。
島中,一香舍。
外面霜月滿地,冷光激射,打在在孤枝上打盹的一隻瘦鶴的翅膀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寒意。
漸漸的,能夠看到,從香舍打開的窗戶裡,不斷飛出光輪,其色一半燦白,一半幽深,越來越多,何止千百,飄零而落,激盪起四下的秋色,把寒意掩去不少。
光輪一出現,四面八方的水氣也好,金行之氣也罷,立刻如受到接引一樣,匯聚過來,形成千姿百態的各種妙相,金水相生,非常融洽。
隨時間推移,色彩越來越重,斑斕越來越多,整個四下,都響徹妙音,玉香綿綿。
不過這樣的景象,外面的人看不到,因爲不知何時,香舍的上空,垂下一杆寶旗,旗面無風自動,落下看不到盡頭的青蓮花,蓮花上託舉寶珠。
正是玄器東方寶蓮旗,這一玄器一落,自然而然遮蔽氣機,讓修煉破關的氣息不會被外界察覺。
周青端坐在香舍裡的靜室裡,頂門上雲氣翻卷,他靈臺之中,異寶造化青池裡的甘霖正源源不斷地涌入到他的丹海里,再經過他玄功運轉,化爲丹煞之力。
不得不說,自從進入扶靈島沿線,並斬殺了不少化丹境界的妖修後,爲造化青池積累了不少甘霖。再加上造化青池每日自然產生的甘霖,現在青池裡香氣撲鼻。
爲了能夠在諸位元嬰真人離開後,應對變局,守住昌明十八島,周青果斷調動造化青池裡的甘霖,將之轉化爲丹力,來提升修爲。
比起將造化青池裡的甘霖補充體內法力不足,這樣轉化爲丹力也沒有把甘霖的妙用發揮到最佳。不過事有緩急,必須有所取有所舍,現在需要提一下境界修爲了。
周青不但天賦驚人,而且他有洞天真人級別的師尊觀德真人親自指導,在化丹境界的修煉上根本沒什麼難題和瓶頸,從化丹一重到化丹二重,就是不斷積累丹力即可。事實上,要不是周青丹成一品,在這一境界中所需積累的丹力雄厚到難以想象,即使是其他上品金丹,以他原本的修煉,恐怕已經晉升化丹二重了。不過現在隨着周青又一次不惜消耗異寶造化青池裡的甘霖來轉化爲丹力,他積累丹力的速度又一次飆升。
不知道過了多久,待造化青池的甘霖越來越少,只餘下薄薄的一層覆蓋住池底之時,周青丹海之中驀然一震,裡面的金丹一下子把所有的丹力收攏到裡面,道體上下,一點丹力不存,變得空空蕩蕩的。
整個丹海,一片寧靜,只有孤零零的金丹懸在那裡,一動不動,非常沉重。
在這一種沉重裡,周青感應到一種滿滿當當的感覺,裡面一切皆滿,不能再進入一絲一毫。
周青用神識看着丹海里的金丹,其表面的光華也已經斂去,變得古樸,是繁華洗盡後的厚重和圓滿,不增不減,圓潤自足。
沉浸到如此的狀態裡,好像時間都變得緩慢,沒有了概念,周青關注着金丹,身上的氣機不斷變化。
彷彿好久,又彷彿一瞬,只聽“轟隆”一聲,有奇異的聲音從金丹裡響起,初始之時,微不可聞,須臾後,漸漸變大,如同雷霆般轟鳴,比山呼海嘯還要霸道,蘊含着一種滿而溢的狂暴。
聲音越來越大,落在周青的神識裡,都映照出震動,噼裡啪啦作響。
只聽最後一聲轟鳴,金丹驀然一顫,裡面的丹煞之力盡數吐出,如汪洋一般,所到之處,和道體之中的筋骨一碰,摩擦出一種光明,餘色自然成暈,有着迴音。
“化丹二重。”
周青感應到自己金丹裡的變化,身上氣機再變,飛虹凝彩,如環垂光,映照出他面容上的笑意。
他正式從化丹一重晉升,成爲了真真正正的化丹二重的修士,如假包換。
從化丹一重到化丹二重,在修煉上沒有什麼複雜的,只不過是不停地積累丹力,待金丹中的丹力圓滿,就成功晉升。
但晉升成功之後,就會發現,比起化丹一重,晉升爲化丹二重後,不但金丹中所能容納的丹煞之力有了極大幅度的提升,而且將金丹裡的丹煞之力化爲法力的過程更爲圓潤,更爲自在。
具體到鬥法上的話,那隻能說,周青的實力穩穩上了一個臺階。
至於其他的變化和進步,還有很多。
“呼。”
周青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來,來到窗前,看向外面,他剛剛晉升化丹二重,整個人似乎放出光來,耀眼奪目。
正在此時,外面有聲音傳來,周青撤去玄器東方寶蓮旗的遮蔽,就見到侯金源站在香舍外。
侯金源看到不緊不慢出來的周青,精神一震,道:“師兄,周真人快要出發了,臨走之前,要再見你一次。”
周青一聽,神情一正,道:“那我們現在就去。”
“走吧。”
兩刻鐘後,周青見到了主持大局的那一位娶了橫渠侯氏嫡女的周天言。
這一位元嬰真人負手站在閣前,身後繁花滿地,香氣氤氳,飛上玉幾,把上面的銅爐都浸染上一層明色,清幽自然。
他眺望天際,在那裡,一架遠比臨禹飛宮宏大十倍的飛宮停着不動,細細碎碎的光不斷飛出,把周匝染上一層霜色。飛宮之上,天光照下,如金匯聚,燦然其色,又似豎起銅鏡,火珠鑲嵌,通照內外。
只一看,就有一種征伐之姿,要破開大澤腹地的陰霾。
周天言感應到周青到來,回過身,剛要說話,旋即他若有感應,頂門之上,罡雲一轉,如有寶珠起落,撥雲見日,他怔了怔,才笑道:“本來我還覺得,留你駐守昌明十八島,任務重了點。現在來看,倒是我多慮了。”
周青聽了,微微一笑,自己沒遮掩氣機,這一位真人已經發現,自己晉升化丹二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