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眸子一轉,認真地審視己身道體。
金命、水命和木命,三種色彩均勻地分散在體內的骨骼上,減一分則少,增一分則多。不計其數的“金木水”組合在一起,形成正三角、倒三角、斜三角,不斷組合排列,儼然形成一種循環的平衡。
原本的金玉色向四面八方去,只是和以往相比,細細碎碎的血色瀰漫其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厚重。
如果說,以前的道體如周天星辰,玄妙高遠,映照天象,但看上去過於縹緲,而現在有了七魄之力的滲入,好像厚實的大地支撐起來,天高地厚,珠聯璧合。
周青越審視,眸子中的光越明亮,他上面一道氣衝頂,繼而下落,結成瓔珞珠簾,叮噹作響。
強大的道體一定有堅不可摧的堅固和匪夷所思的特質,兩者缺一不可,相輔相成。
他的三羅道體以九分仙骨爲根基所祭煉而成,堅固程度本就無與倫比,如今開始汲取七魄之力進行滋養,絕對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向更頂峰躍進。
三羅道體的特質沒其他道體那樣“花裡胡哨”的增幅,但其在穩定和平衡上出類拔萃。
他能順風順水地修煉《紫青高聖元皇化龍圖》和《靈命降金書》兩門玄功,金水相生,圓潤如意,絕對少不了三羅道體的穩定和平衡。而他即將再修煉一門木行玄功,三法同修,同修三法,衝突更多,難度更大,更需三羅道體的特質來平衡和穩定金木水三種截然不同的屬性。
現在三羅道體有所提升,對接下來的修煉幫助很大。
周青大袖一揮,站起身來,打開靜室內的玉窗,看着外面正好有一道驚虹貫空而來,和大氣摩擦,形成一種驚心動魄的丹色,其掛在半空中,經久不滅,氤氳出一種美輪美奐的光。
遙遙看去,半邊天都紅彤彤的,看上去如鋪了一層朝霞,有一種焰明照四方的欣欣向榮。
“玄功,道體,十大弟子。”
周青俊秀的面容上倒映滿空的虹彩,他提筆寫了飛書,輕輕一送,帶着他剛剛晉升後的沖霄銳氣,離開鬥雷院,向外面飛去。
長陵妙真御道洞天,大殿中。
觀德真人正端坐在白玉高臺上,他頂門之上,懸有一寶,形似新月,下墜金湖,光影和波色相應間,空明激盪,有吉祥之氣,源源不斷,來來回回。
只是天光照耀下,這一位洞天真人的周圍浮現出一縷縷的寒色,其似有似無冷光晶沁,照在面容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冰冷,即使再多的吉祥之氣也掩蓋不住。
好半天,觀德真人散去神通,幽幽的嘆息聲在空空蕩蕩的大殿中響起,有一種落寞。
隨日子一天天過去,法身在流逝力量,即使再施展手段,也阻擋不住那一抹越來越近的死亡陰影。
恐怕用盡一切,也撐不到親眼見證蔡九淵晉升洞天的那一日了。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七八。”
觀德真人面容上的冷色越來越重,自己一旦壽元到了盡頭,長陵妙真御道洞天也好,蔡氏也罷,恐怕都要多了風風雨雨。
只一個蔡九淵還不行,擔子太重,最好再來一人進行幫襯,進行分擔。
“能是誰?”
觀德真人目光下澈,如墜冷月,玉盤一樣明淨,暈彩生霞,他玉几上擺放一封封的玉冊,每一本上都記錄着門下弟子之名,是他重點關注對象。
不過現在來看,都還難堪大任。
正在此時,外面一聲輕響,然後一道燦白的光從天而降,只一下,進入到檐下懸掛的銅壺裡,倏爾消失不見。下一刻,銅壺中響起一陣陣的聲音,如刀劍齊鳴,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再然後,有道童聽到聲響,從銅壺中取出飛書,進了大殿,呈了上來。
觀德真人只一掃,就知道來信者乃自己的關門弟子,只不過當他看到飛書時,還是有一點點驚訝。
“合魄。”
觀德真人看完飛書,頂門上的光如玉水輕磨,研開那一種冰淨,他知道周青早晚會突破境界,但沒想到對方突破地如此之快。
這樣的修煉速度,這樣的銳氣十足,縱然在真一宗這樣的上玄門中都有一點耀眼奪目了。
“周青。”
觀德真人喃喃一聲,目光卻越來越亮,前沒有把周青放在以後的佈局裡,不是因爲他是洛川周氏的嫡系子弟,更多的還是周青的境界修爲太低了。
即使心性再不凡,天賦再驚人,但說到底現在只是一介化丹修士,根本無力以後和蔡九淵聯手,撫平長陵妙真御道洞天和蔡氏不可避免的風風雨雨。
可現在來看,周青的天賦比自己想象的更要驚人,自己最起碼還能撐個一兩百年,以周青恐怖的修煉速度,到時候未嘗不能衝上去啊。
想到這,觀德真人忍不住從雲榻上起身,在高臺上踱起步來,看來在周青身上還得加一下籌碼才行。
有了決斷,觀德真人眼眸中浮現出一抹明光,他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寫了一封飛書,用上自己的寶印,悄無聲息地將之放了出去。
本來這個人情他準備留一留,以後再用的,不過現在爲了周青,也只能提前用了。
這人情雖然珍貴,但能用在刀刃上,就是不虧。
三日後,觀德真人收到回信。
這一位洞天真人看完後,長出一口氣,然後挑眉想了想,喚來身前的一名童子,讓他跑一趟,見周青,傳個信。
“是。”
童子答應一聲,離開大殿,然後乘上大鶴,一扶脖頸上懸掛的鈴鐺,叮叮鈴鈴聲裡杳然而去。
路上無話,道童順利來到鬥雷院,見到周青,傳達了觀德真人的旨意,道:“老爺……”
“師尊這樣安排的?”
周青聽完後,眸子中的詫異之色一閃而逝,這樣的安排可不簡單,自己的這一位師尊下的力氣委實不小,甚至還在自己意料之外。“有什麼變故?”
周青想了一會,沒有頭緒,不過不管如何,這對自己是好事一樁。
打發走道童後,周青又在鬥雷院中待了一天,安排好後,大大方方出去。
一路施展遁法,疾行趕路,不多久,眼前一片大湖涌入眼中,其水至清至綠,不見其底,如一面綠鏡,映照在岸上的一架架飛閣寶殿,亭臺樓榭。時不時,會有冷月升騰而起,寒色在波光上浮動,餘下一片明淨無暇的霜色。
周青看在眼裡,取出自己的身份令牌,輕輕鬆鬆地穿過寶經院的禁制法陣,過虹橋,再經千丈白玉臺階,來到上面的一處大殿。
大殿極大,上懸一寶鑑,似乎把外面的天光和湖光一下收攏在裡面,晶晶然,粼粼然,瑩瑩然,皓白之色瀰漫開來,絲絲縷縷。
一位執事道人坐在寶鑑下面的蒲團上,手持曲柄玉如意,頂門上一片月明之色,不時墜下冷意。
察覺到有人前來,執事道人原本漫不經心,可隨着來人越來越近,他驀然感受到一種沉甸甸的壓力,不由得睜開眼,目光在周青身上略一徘徊,立刻站起身來,打了個招呼。
“原來是周島主。”
待周青報名後,執事道人看着眼前這一位身後懸一道霜白之氣,冷色交輝,寶輪流轉的少年,神情上多了三分恭敬,他心裡暗自慶幸,幸好自己有眼力價,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他雖然在寶經院當一個執事,也有不小的權力,碰到宗門中的內門弟子也可拿捏一二,但現在面對的是誰?
眼前的這一位可是頂尖世家洛川周氏年輕一輩的領軍人物,是丹成一品的絕世天才,是鬥雷院裡蒸蒸日上的新星。這樣的人物即使寶經院中擔任要職的都不願意得罪,他這樣的執事碰到了,只能供着。
不過周青卻沒有那一種盛氣凌人,而是溫潤平和,平平靜靜地說出自己來寶經院的目的。
“要見楚館閣?”執事道人聽了,目光一亮,毫不猶豫地道:“周島主,楚館閣正在院裡,我帶你去吧。”
由不得他不熱情,畢竟周青所提的楚館閣本就是權勢人物,他在寶經院的地位恐怕比周青在鬥雷院的地位強一大截。更重要的是,楚館閣背後是寶經院的副院主。
周青厲害,他只是不敢得罪,但楚館閣能影響他在寶經院前途,這就是周青不能比的了。
周青看在眼裡,心知肚明,他沒有拒絕對方的熱情,就這樣被引着,順利到寶經院院中,見到了楚振宇。
這一位寶經院的館閣之一,他是個英武的青年人,頭上戴寶冠,冠上鑲嵌明珠,身披雲水法衣,紋理自然垂下來,秋色連綿其上,讓他眼瞳中多了一抹寒色。
楚振宇和帶路的執事溫言幾句,目送對方離開,目光一轉,落在周青身上,只一看,他眼瞳中光芒大盛。
“合魄?”
他聲音中透着一種驚訝,身後的流光如疏疏細月墜入湖中,驚起滿波的輝光。
他對眼前這一位並不算陌生,因爲對方在宗門中聲名鵲起,上升勢頭驚人,很多有心人會進行關注,他也是有心人之一。
甚至他還專門整理了一份關於周青的材料,按照時間,整理成冊。
因爲知道今日要見周青,他昨日還專門把冊子拿了出來,溫習一番,做到心中有數。
正是瞭解地多,他纔對周青現在的境界感到震撼,這修煉速度委實太過不可思議了!
按照這樣下去,莫非周青會比自己更快突破到元嬰境界不成?
周青站的四平八穩,面上笑容無可挑剔,道:“僥倖剛剛突破,讓楚師兄見笑了。”
“你這樣的修煉速度,誰見了敢笑?”楚振宇面相英武,但性子卻有一種玉潤自如,道:“以前我還以爲自己是個人物,現在見到周師弟才知道我以前坐井觀天,小看了天下英雄。”
周青站在室內,外面大片大片的天光落下來,照在一側的窗臺上,碰撞之下,餘色光彩迷離,映在身上,如披了一件霞衣,他也稱讚了對方几句。
畢竟對方雖然比不上自己的修煉速度這麼震撼,但絕對是宗門中一等一的天才,不然的話,也不會年紀輕輕就上位寶經院的館閣。
楚振宇又說了幾句,進入正題,他神情一正,道:“周師弟,你要修煉門中的《妙青參合功》,該辦的已經給伱辦了,現在我領你去青木大殿。”
“多謝師兄。”
周青攏在袖中的手攥了攥,只有眼前楚振宇以及他背後的勢力肯幫忙,自己才能儘可能低調的得到《妙青參合功》這一門宗門中五氣四法之一的玄功的修煉之法。
不然的話,以現在的勢頭,恐怕自己剛得到允許修煉《妙青參合功》的允許,就已經傳得上下皆知。
“走吧。”
楚振宇帶着周青,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青木大殿。
“青木大殿。”
周青走在大殿裡,感應着大殿中浩瀚如海洋一樣的青光,他目中異彩連連。
他爲修煉《靈命降金書》,去過寶經院的靈金大殿,裡面是金行之氣縱橫。
寶經院對應門中五氣功法所建立的五所大殿,由於存放浩瀚如海的功法和真本,連同五氣這樣的頂尖玄功真本,在成千上萬年的滋養下,已經不是單純的建築,而隱隱有一種規則之力。
在這樣的地方,三羅道體中的木屬性都爲之歡呼。
楚振宇徑直走到裡面,見到一位駐守的元嬰真人,對方趺坐在蓮臺上,身後是一片玉璧,一道道的青光從玉璧上不計其數的空隙中透過來,交織在身前,形成或大或小的青色光輪,不斷沉浮。
“要見《妙青參合功》的真本?”
這一位元嬰真人先一絲不苟地檢查了楚振宇提供的所有材料,確定手續齊全後,看了周青一眼,從袖中取出一面令牌,法力往裡一送,頓時間,令牌之上,浮現出萬千的篆文,每一個篆文都泛着青綠的寶光,匯聚起來,如蒼天大樹的氣根一樣,拽住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