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雲興島。
島中央一大湖,廣袤幽深,不見其底,時有大魚出沒,巨蚌吐珠,斑斕的色彩浸染四下,有一種神秘。
再往下,暗色漸去,光明自生,瑞彩扶搖之間,上下騰躍,映照底部凹面的水晶宮。
不計其數的篆文正在涌出,連綿一片,源源不斷,一位身披玄色法衣的青年人端坐中央,面容模糊,看不清楚,一種天青之氣在四下流轉,一圈又一圈,形成寶輪,高高升起,發出吟唱。
當時辰已到,一聲輕鳴響起,正在閉關修煉的青年人睜開眼,他擡起頭,一雙幽深的眸子似乎透過無量的水波,落在玉樞星宮方向。
上面懸掛的金榜正大放光明,留下的人名周圍繞着一圈的金芒。稍一觀看,就覺得金燦燦的明色從金榜上涌入自己的眼瞳裡,其形如劍,森森然,粼粼然,晶晶然,時時刻刻變化,同時伴有清清如玉的玉音。
字發金芒,鐘鼓鳴音,鳳凰山上的鬥法即將開始了!
說到這,他頓了頓,迎着兩人的目光,面上的笑容斂去,歸於嚴肅,道:“如果真有人挑戰沈伯遠沈師兄的話,那一定是周青了。”
能夠入鳳凰山來觀戰十大弟子鬥法的,可不是沒有背景的人能做到的。而且這幾個人身上法衣上的紋理來看,好像不是洛川周氏。
毛鑫奕看着極遠處只餘下一抹黛綠的蓮花之影,一雙妙目中有着微微的羨慕。
因爲她知道剛纔過去的沈伯遠的實力,其已經連任多屆十大弟子,深不可測,絕對是門中元嬰境界一下最可怕的人物之一。
這幾個年輕人有男有女,男的俊秀,女的秀麗,一看就是資質不錯,根骨頗佳。更讓人感到驚訝的是,這幾個身上披着的法衣上繡着周字紋理,翩然如葉,靜似秋水。
看着威風八面的吳所謂,周宣不由得想起另一位夏遠吳氏的天才吳中。
這麼一段時間,對方在《昊日萬陽書》上的造詣越發深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真了不得。
寶光和葉色相磨,徐徐而動,垂下萬千的光線,一種奇異的氣機瀰漫出來,充斥內外。
“走吧。”
“夏遠吳氏的吳所謂。”
雖然周宣沒有明說,但按照他這句話的意思來看,他認爲周青是有資格挑戰沈伯遠這一位在十大弟子中排名第四的超絕人物。
不管是左紫陽,還是蒙飛,或者後來的嶽學羅等人,都是宗門中頗負盛名的天才,真傳弟子中響噹噹的狠角色。被不少人認爲,可以挑戰在位的十大弟子的。
短短時間內,周青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他們尋到早準備好的浮空飛閣,走了進去,各找位置坐下,眺望遠處。
三人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現在看在眼裡,不知爲何,只覺得一種驚心動魄,撲人眉宇。
“原來是衡南周氏。”孫昌反應很快,目光一動,道:“聽說是周青在入宗之前,就是在衡南周氏長大的。”
說到底,周青是他們洛川周氏所出的絕世天才,只要周青能夠在這一屆十大弟子的比試上上位,就能真正一掃洛川周氏整個世家近些年青黃不接的尷尬,再次和其他頂尖世家站在同一層次上。
孫昌點點頭,上一次他在鳳凰山上挑戰的是元中蔡氏的蔡中容,對方在排名上比沈伯遠差好幾位,他都不是對手,沈伯遠只會更厲害。
上一次門中大比,對方也是最先到的,這一次一看,氣象更是宏大。
沿途寶蓮葉和氣機摩擦,形成一片片的餘暈,如蓮花瓣隨風翩飛,掉在地面上,氤氳一層新綠。
少頃,寶蓮裹住飛宮,離開島嶼,向鳳凰山方向飛去。
周宣用手敲着玉幾,發出一聲聲的玉音,眼瞳之中,倒映着漫空的火色。
“青蓮飛宮啊。”
又一會,天際盡頭,光芒閃爍,一道道的虹光電射而來,須臾到了近前,落在湖裡。到場的衆人抵達後,自覺地來到青年人身後,呈扇形站好。
孫昌坐在雲榻上,頭上寶冠上垂下絲絛上繫着一枚奇異的玉石,嫣紅之色,和他灰色的眸子有一種對比的鮮明,他想着剛纔的聲勢,點點頭,道:“確實是沈師兄。”
身爲好朋友,孫昌和毛鑫奕對周宣很瞭解,所以即使周宣話語裡的那一種驕傲極其不明顯,他們倆也洞察了,這就讓他們更好奇了。
毛鑫奕站雲閣在窗前,目送青蓮飛宮離開,明明亮亮之色浸染美眸,倒映出過去的青蓮飛宮之相,緩緩開口,道:“剛纔過去的是沈伯遠?”
即使隔得很遠,只一看,都有一種煙熏火燎之感,似乎連自己體內的丹煞之力都燃燒起來,難以把持住。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道:“那我們真要好好看一看了。”“走吧。”
真傳弟子要挑戰這樣的人物,豈不是自找死路?
周宣看了幾眼,倒是輕而易舉地認了出來,他凝了凝神,道:“他們雖然姓周,但不是我們洛川周氏的人,而是衡南周氏的子弟。”
“衡南周氏。”
她雖然也是真傳弟子,背後也有勢力支持,但不是十大弟子,就無法擁有這樣等級的飛行法寶。
“有點眼生啊。”
毛鑫奕聽了,用手一撫眉心,聽上去有一點熟悉。
“衡南周氏和周青。”
“挑戰者。”
和上一次一樣,幾人還是來到那一株枝幹如同的參天大樹,天光投下來,落在枝葉上,在邊緣氤氳出大小不一的光暈,撲簌簌下墜。時不時,金火激射,丹煙徘徊於枝葉間,瀰漫着一種沁人的香氣。
一方面,每一次十大弟子的比試都是門中的一大盛事,即使真一宗宗門史上出現過多次劫難,但十大弟子的選拔從來沒有間斷過。另一方面,也是因爲這一屆有所不同。
“周青。”孫昌聽了,驀然一驚,他寶冠上垂下的玉石一顫,有絲絲縷縷的線條垂下,交織在一點,如微微睜開的神目,他坐直身子,道:“周青到底有什麼底牌,讓你對他這麼有信心?”
三人一路之上,說着話,駕馭雲閣,進入鳳凰山。
“咦,”
待人到齊後,青年人用手一招,一道寶光從天而降,到了大湖上空,煙雲散去,餘光嫋嫋,簇擁一株精緻的蓮花,葉子亭亭如蓋,似綠雲冉冉。再往上,託舉飛宮,金焰撲窗,玉色滿戶,一片流光溢彩,見之不絕。
這麼一對比,周宣的話聽起來有一種荒謬感。
衡南周氏的子弟來到真一宗後,沒有根基,只能夠庇護於周青的麾下。而被衡南周氏送來真一宗的族中弟子雖然沒法和洛川周氏這樣頂尖世家的天才比差一點,但到底精心挑選出來的,也是出色之輩。這麼以來,周青手下就有了一股強大是新生力量。
青年人開口說話,聲音在空空蕩蕩的水晶宮裡迴響,有一種神靈的高高在上,冷漠無情。
此時孫昌轉過身,看向飛閣中的另一人,開口道:“周師弟,你說這一次鳳凰山的十大弟子的比試,有人會挑戰沈伯遠沈師兄嗎?”
這一屆,周青不但自己參加鳳凰山的鬥法,向十大弟子進行挑戰,而且還能輕輕鬆鬆就把這幾個衡南周氏的子弟送進來觀戰。
這飛宮乃宗門專門爲身爲十大弟子的沈伯遠量身打造的,不但造型獨樹一幟,而且遁速驚人,防禦力超乎想象,是一等一的飛行法寶。
駕馭這樣的飛宮在外的話,不亞於擁有一件全方位的防禦重寶,能擋下頗多的劫數。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卻又像亙古的淵水一樣,流淌過歲月,給人一種滔滔不絕之感。
毛鑫奕直接出聲,挑着細眉,不斷打量。
下一刻,這一位青年人已經來到水面上,他踩着水波,面容金玉,眸子冰冷,如萬年化不開的堅冰,雲袖上繡着的水蓮花,卻不是一般的紅色,而是幽深一片。
上一屆的十大弟子比試之時,諸多挑戰者可是連排名最後兩位的十大弟子都沒有拉下來啊。
衡南周氏這樣的世家現在確實落敗了,要不是因爲周青的關係,孫昌還真不知道。
毛鑫奕妙目一掃,發現一架架的飛閣雲宮上,自有珠光亮起,抵擋住這樣的異相所引動的幻象,不由得玉容一正。
說到這,周宣眉宇間攏上一層光,想着周青的佈局,若有所思。
他剛要說話,目中餘光正好瞥到周宣面有沉思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動,笑道:“周師弟,難道你真認爲這一次鳳凰山上有人會挑戰沈伯遠,競爭十大弟子?”
除此之外,異軍突起卻一直霸佔金榜第一的周青,這樣前所未有的人物入局,更是讓這鳳凰山上激盪着前所未有的風雲,讓人好奇,讓人期待。
見人齊了,青年人率先進入寶蓮花上的飛宮,其他人跟在後面,相繼進去。
一架雲閣正好從遠處過來,同樣是前往鳳凰山方向,似乎感應到青蓮飛宮的無上威勢,於是在半空中停住,靜等青蓮飛宮先行。
正在此時,只聽一聲響,然後天穹如裂開一樣,從中間墜下一輪大日,煊赫浩大,霸道絕倫,然後轟隆一下,落到雲海上一座高高的雲臺上。下一刻,以那一處雲臺爲中心,漫空的火星向四面八方去,一排排的赤色流轉不定,胭脂之色,經久不散。
沈伯遠乃這一屆十大弟子中排名第四的天才人物,其座下的青蓮飛宮別具一格,極其具有辨識度,他們看在眼裡,當然認得出來。
毛鑫奕卻想到另一個方面,上一屆十大弟子的比試之時,周青還是他們帶進來,纔有機會近距離觀看十大弟子級別的人物鬥法。
周宣坐在一側,寶光瑩然,身後燦白之氣連綿成一片,有鏗鏘之音,不時響起,還沒等他說話,立在窗口的毛鑫奕重新入座,搶着開口,道:“肯定沒有的。”
這番話他說出,言語之中難掩一抹微不可察的淡淡的驕傲。
“確實如此。”對於此,周宣這一位洛川周氏的人瞭解地更多,道:“自從周青起勢後,他就從衡南周氏不斷帶人進來,進行培養,收爲羽翼。在他衝擊十大弟子後,這一進程更是大大加速。”
“怎麼了?”
她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與上一屆金榜列名的挑戰者平平常常相比,這一屆懸掛於玉樞星宮上的挑戰者前所未有的強大。
在此時,毛鑫奕突然發出一聲驚訝的聲音。
茫茫的雲海,擴之東西,散於南北,幾乎不見盡頭。雲海之上,矗立着一座座的雲臺,瑞氣祥雲氤氳其上,看不清楚。
孫昌順着同伴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離自己的這一處飛宮的不遠處,有一架小一圈的飛宮,上面有幾個年輕人。
一聽這話,毛鑫奕也立刻看了過來,俏臉上滿是不敢相信,還真有人如此頭鐵不成?
三人的關係是真的好,周宣被兩人盯着,也不慌不忙開口,道:“我可沒說有人一定會挑戰沈伯遠,畢竟我們這一位位列十大弟子第四的沈師兄自從拿下這個排名後,歷屆鳳凰山上都沒人真真正正對他有過威脅。”
以她的境界修爲自然不需要,但其他境界修爲低的,還真抵擋不住。
周宣暫時沒有說話,他想起當日絃歌臺上的景象,那一種神通的亂飛,激盪殺機,如刀劍齊鳴,到現在都印象深刻,讓他眉宇間一片冷意,好一會,才道:“周青這一次必然要衝擊十大弟子之位的,到時候,伱們就能知道周青的厲害了。”
說起來,吳中丹成二品,天資之佳,並不在吳所謂之下,甚至只看成丹品階,隱隱還要高一點。可惜他運氣不佳,碰到了周青,一番競爭之後,機緣被周青所奪,風頭被周青所掩,現在只能光芒暗淡了不少。
不然的話,以吳中的天資,未嘗不能這兩屆就衝上十大弟子,夏遠吳氏也能一門兩十大弟子,傳爲一番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