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宗民回到家中,跟妻子商量是否搬家,讓女兒到省城中學。他妻子一時無。
蘇宗民說:“咱們家在山溝裡,省城不是咱們的地方,這不錯。但是女兒跟咱們不一樣,有好的學校沒讓她去上,以後咱們會後悔的。”
林秋菊想了半天,試探道:“或者讓她跟你去,我就別走了?”
蘇宗民說:“不行。你得克服困難。”
她呆,表緊張。對她來說這個困難很大。
蘇宗民調到省公司的那年國慶節,林秋菊帶着女兒到省城探親,一家人在省公司招待所住了幾天。有一天蘇宗民帶着女兒去新華書店買書,林秋菊在招待所洗衣服,她嫌招待所客房裡的香皂不好用,擦擦手,到外頭買肥皂。他們這招待所附近街上有一家雜貨店,蘇宗民曾經領她去買過東西,她記得那裡有肥皂。可是隻過了條馬路,走一個路口,居然就把她走暈了,一時分不清東西南北,找不到回招待所的路。她向路上行人打聽,卻沒有誰聽得懂她的話。如沒頭蒼蠅般,她在那一帶轉了兩個多小時;直到蘇宗民父女回來,看到洗了一半的衣服丟在洗衣盆裡,林秋菊不知去向,知道不對頭,趕緊出門找人。最後蘇宗民在路邊一個垃圾桶附近找到她,她坐在地上,已經走不動了。該地方與他們住的招待所只隔一個路口,直線距離不超過五十米。
那以後林秋菊一想起省城就感覺頭暈。
當晚蘇宗民夫妻倆去岳父母家。蘇宗民把自己與妻子商量的事告訴老人,岳父態度明朗,支持女婿,主張女兒林秋菊克服困難,爲了孩子,也爲了蘇宗民的前途。
“我沒什麼。”蘇宗民說,“主要考慮孩子。”
當着父母和丈夫的面,林秋菊竟然失聲哭泣。
在她的印象裡,省城太可怕了,困難太大了。蘇宗民安慰她說,咱們也不是要一直住在那裡。等女兒讀完中學,考上好的大學,如果覺得不適應,還可以再搬回來。
經蘇宗民和家人反覆勸說,林秋菊終於點頭,答應聽從。
回到家中,夫妻倆都沒睡好,半夜裡把電燈打開,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
林秋菊跟蘇宗民提起一件事:半個月前,蘇宗民的妹妹給她打來一個電話,說蘇宗民的母親近日身體不太好,唸叨要看看孩子。那個週末她特地帶着女兒去市區探望老人,在大院五號樓家中住了一夜。
“媽跟我說了你爸。”林秋菊說。
蘇宗民有些意外。“我媽怎麼說?”他問妻子。
那一天婆婆對兒媳婦說,蘇宗民的父親要是能想開一點,不爭那個名聲、不想那個位子,可能就不會出那些事,人就不會死,一家人也不會那般落魄。
“她讓我要跟你說。”林秋菊告訴丈夫。
蘇宗民明白了。
他告訴妻子,母親的意思他清楚,妻子也可以放心。不管他在山溝裡當廠長,還是去省城當主任,往事一直都在他心裡,那個痛永遠不忘,他不會是蘇世強第二。
回鄉省親畢,蘇宗民返回省城。
他的車剛走出連山,在前往市區的長山隧道里,沈達的電話到了。
“你拐進城一下。”沈達吩咐,“有事跟你說。”
蘇宗民問他:“你知道我在哪裡?”
沈達推測,根據啓程時間,按照通常速度,沒有特別的況,此刻蘇宗民大概在長山隧道一帶。
不由蘇宗民罵了一句:“你簡直是大仙。”
沈達知道蘇宗民今天必須趕回省城。他沒打算跟蘇宗民磨蹭,只是前兩天見面時,蘇宗民忙着辦案,他又有些事,時間比較緊,話還沒說完,有幾句話非說不可,所以讓蘇宗民進城一下,不必花太多時間。
“你再走半小時,市區迎賓路路口那個加油站,右手邊有一個福興茶樓,裝修很漂亮,我在那裡等你。”沈達說。
半小時後蘇宗民進了那個茶樓。
有位年輕女子笑盈盈站在茶樓門邊迎接蘇宗民。女子個頭不高,身材嬌小,模樣俏麗,穿着素雅,見了蘇宗民點點頭,輕聲問了一句:“是蘇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