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說審食其的機會來了,是因爲朱建的老孃死了。
按理說,這不應該成爲倆人交往的理由。朱建死娘是他朱建的事,縱然審食其跑來參加追悼會,也不見得朱建同志會領情。
然而,這份人情,朱建卻領了,並且是不得不領。
朱建做出如此舉動,有些迫不得已,但也合情合理。原因其實很簡單——窮。
要說“窮”和“死娘”沒多大關係,但是朱建同志窮的過分,連給老孃買棺材板的錢都沒有。
沒錢那就去借吧。朱建就是這麼搞的,停喪在地,四處籌錢。
然而,朱建忙了兩天,卻一無所獲。
鬧了一輩子革命,還當過淮南國的丞相,雖然近兩年混的差一點,但畢竟是個“官”。然而這個“官”卻能窮的如此徹底,縱觀整個古代史,這位仁兄算是特例之一。之所以說是之一,因爲後世還有個別人,在這個方面也幹得也比較過火,比如海瑞。
朱建同志到目前爲止,爲“廉潔”兩個字,做了一次生動形象的演繹。
事實上,每次看到這點史料,我都會產生一些懷疑。
縱然廉潔,擔畢竟是國家公務員,吃皇糧,有工資,就算不富裕,也沒道理混的如此差勁。
因此,我刻意探尋了一下西漢時俸祿體系。
漢承秦制,官職多因襲秦代,如相國、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奉常、博士、郎中令、衛尉、任尉、治粟內史等官職都是沿用秦制。
漢代的官秩,大致分爲三類:
第一類是官階在100石以上者,這類官中如“三公”每月有俸350斛(一斛相當於14公斤),中二千石官月俸180斛,最低一百石官月俸16斛。
第二類是斗食、佐史之秩。斗食月俸11斛,或歲俸不滿百石,計日而食一斗二升,故稱斗食。佐史月俸8斛。
第三類是少吏,秩無規定。這些人俸祿甚薄,最低秩月俸僅爲3.6斛,也就是100斤稻穀。
也就是說,當時公務員們的工資並不是貨幣,而是糧食。如果想去買些油鹽醬醋,那還得揹着自己的“工資”去街上當兩天“小販”,先把糧食換成錢,再用錢買日常生活用品。在很多時候,爲了方便起見,會出現物物交換的場景。
在這種背景下,你要是不願意客串一把“小販”,通常就需要另想一些創收門路。官嘛,近水樓臺,受賄無疑是最有效的辦法,陳平就是此道高手。
通常情況下,無論官員大小,都會有一些創收門路,反正最終掏腰包的,都是老百姓。
當然,這也並不絕對,一些冷衙門的低級官吏,就容易是“窮人”裡邊的數。原因其實很簡單,沒人給他上貨。所以,這些人的生活來源主要還是“工資”。
恰恰這些人的工資水平卻比較低。並且,當時官員們的工資並不是月月發,而是一年一結算。要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稻穀一年也就成熟那麼一兩次。
更爲誇張的是,漢朝初年還經常出現拖欠工資的情況,本來每月要發200斤,說不定到手只有150斤。這也沒辦法,因爲當時大家都很窮。
劉邦是在一片爛攤子上建的國,皇后妃子們的衣服還要打補丁,將相還得坐牛車,更別說下等官吏。雖然到呂雉時期,經濟狀況有所好轉,但西漢王朝依然還是窮光蛋。在這種社會背景下,皇后、妃子們親自上陣搞紡織,也是常有之事。
記得央視那部《漢武大帝》中,就有王美人織布的鏡頭,實際上,這在西漢早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並非那位姓王的在作秀。
這種社會背景下,就容易誕生窮的叮噹響的官員。
雖然大家都很窮,卻沒有朱建窮的這麼過分。
原因還在他自己的身上。
一是他的身份。前邊介紹過,他一直以來都是黥布的手下,雖然免於一死,但在京城的人緣不佳。更重要的是,劉邦把他弄來後,並沒重用。也就是說,他是工資水平比較低的那一種。
二是廉潔。這個人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但老傳統不改——兩袖清風。總的來說,他到目前爲止,還沒發過財。
現在老孃死了,他愁了。現在的他有一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
而就在此時,一個人出現了。大家也許會認爲是審食其。
不。出現的人叫陸賈。
我在“鴻溝之約”那一章中提到過他,這是一位極其能侃的人。司馬遷甚至把他和酈食其放在一起做了個合傳。
能與酈食其並列,絕不是個簡單人,關於他的故事還有很多。爲了儘量不打亂故事情節,還是等他登臺唱主角時,再對這個人的經歷進行詳細介紹吧。
陸賈之所以出現,因爲他是朱建的朋友。
對陸賈而言,他的朋友多了去了,無論是正派的,還是反派的;無論是廉潔的,還是*的,都能稱之爲“朋友”。他太能混了,混的大家一直認爲他是個好人。而事實上,這個人卻滿肚子壞水。
陸賈聽說朱建的老孃死了,連忙跑來慰問。進門就問:“爲何不發喪?”
朱建兩手一伸,痛苦地搖頭道:“囊中羞澀,無力發喪。”
陸賈一愣,沒想到這位仁兄窮的如此厲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急,我幫你想辦法。”
隨後寬慰幾句,拍拍屁股離開了。
也許大家可能會認爲陸賈回家取錢了,事實並非如此。
的確,陸賈非常有錢。他這些年來,一連幹過幾件排場事,讓劉邦、呂雉都大爲欣賞。既有實力又有權力,還和羣臣的關係都很好,來錢自然比較快。
但是,他沒準備去搞獨家贊助,怎麼着也得拉一些冤大頭進來。
也許有人會認爲陸賈不地道,事實上你錯了。應該說,陸賈現在不適合搞獨家贊助,原因其實很簡單——朱建得罪了審食其。
審食其是朝中紅人。朱建不賣審食其的帳,那其他人自然就沒必要去和朱建套近乎,去觸這黴頭。這就是朱建死了老孃,而羣臣中沒人跑來弔喪,更沒人前來送禮的緣故了。
當然,陸賈很清楚這一點。
解鈴還須繫鈴人,癥結既然在審食其身上,那解決辦法就的在這位仁兄身上做文章。這道算數題,對陸賈來說很簡單。
更爲巧合的是,陸賈的那份朋友名單中,剛好就列有“審食其”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