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冬季轉過赤道,由南向北大學吞噬了這座城。 法琛的三十四層頂樓天台唯一還在的一株粉菊也凋零了,蘇錦年站在寬敞明亮辦公室裡,窗外是漫天雪花和來往不絕的行人。 她來到法琛已經三年了,從總部掉到分公司,從小員工做到了執行官,她都沒有想到的人生,在顧念琛的計劃裡,成了一個最完美的邂逅。 而現在,這個男人終於要回來了。 凌晨四點他搭乘的法航331航班從法國戴高樂國際機場起飛,將於十三個小時之後降落在A城的國際機場,昨天接到他電話的時候,她說不出那種感覺,有欣喜,有落寞,有期待,甚至還有點不可思議的抗拒。 在她被何以軒狠狠傷透的那段時光裡,她走投無路跌跌撞撞,從南向北,尋找一個能讓她把過去遺忘的地方,哪怕只是一個小角落,至少沒有背叛和嘲諷,沒有離開和陰謀。 三年過去,銀杏都接連變了那麼多模樣,而彼時寒流穿過大洋彼岸,在大西洋的上空,追隨者那架縱橫翱翔的航班,載着一個熟悉而陌生的男人,凝固成了一陣把歲月都澆涼的大雨。 她對顧念琛那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兒,在心裡被勾成了繞骨爲柔的藤蒂,一點一點的滋生髮芽,到最後長成參天大樹。 如果那不是愛,就應該是一種在逆境中幾乎走投無路所看到的一絲曙光,她覺得唯有追隨那光束,才能獲得新生,而那光束的擁有者,就是顧念琛,他像個神一樣的賦予蘇錦年新的靈魂。 豎日傍晚,A城的機場遍佈了聞聲而到的記者和媒體,幾乎鋪天蓋地的圍堵得水泄不通,那架勢比蘇錦年回來的那天還要多出去幾倍,顧念琛跨越東西半球將法琛國際從一個國外企業做到了今天名滿國際的跨國聯合集團,從資金幾億法郎到現在的幾乎主導壟斷了一半上市資產的龐大規模,他在國內的人心目中,就是一個商業傳奇的完美化身,而蘇錦年作爲一個人盡皆知沒有高學歷和過人能力的中方代理人,她的存在引來的是不小的猜測和唏噓。 如果沒有感情糾葛,顧念琛怎麼會放着那麼多的商業精英不用而選擇一個在職場上一無所知的菜鳥?只因爲她年輕美貌? 所以當記者們的鋒利鷹目從人羣中捕捉到戴着墨鏡穿着風衣低調的顧念琛時,蜂擁
而至的架勢把這個究竟沙場的男人也震撼住了,他的中文相當不錯,雖然在法國生活將近十五年,但是他和中國始終沒有斷過聯繫,兩個半球的往來積累次數多達幾百次,可是在這個時候他唯有以自己中文不精通的方式來抵過那些恨不得刨根問底深挖內幕的記者。 顧念琛對商業嗅覺敏銳頭腦靈活,是天生的完美外交家和溝通者,但是他對於言語上的勾心鬥角總是稍遜於心理戰術的完美髮揮,所以面對記者的狂轟亂炸,其實他和蘇錦年一樣惶恐不安,他害怕被問道那些感情問題,尤其是和自己被所有人知道的未婚妻白閨碧還有蘇錦年之間的事,他諱莫如深,可是隱晦的表情躲閃的答覆何嘗又不是給那些最擅長察言觀色的記者一個最好的發揮空間呢。 “顧總你還是跟我們說一下吧,我們替您去擋了,您走秘密通道出機場,法琛分公司的法務部已經安排了汽車在門口等您。” 顧念琛隨行的工作人員飛快的幫他把帽子戴上,又往下拉得更嚴實,兩個人高馬大的男員工伸手擋着越來越多的圍攏上來的記者,閃光燈不停的閃爍着,顧念琛低着頭一邊不住的說着謝謝大家,抱歉我還忙。 記者們仍舊不依不饒,尾隨着他一直走出了機場大廳,迎面看見一輛停在門口的咖啡色賓利,這是蘇錦年在公司出席活動商談業務的專屬汽車,A城幾乎無人不知,而這一幕落在記者眼裡又成了一個桃色新聞,兩個人共用一輛轎車,是否也同住一套公寓呢。 顧念琛一言不發的進了車裡,隨着車門關上的瞬間,一切嘈雜聲音被阻隔在外面,任憑記者貼着車窗不住的拍打喊叫,發動引擎後終究還是拂塵而去。 顧念琛鬆了口氣,摘下帽子和墨鏡,“A城記者什麼時候這麼瘋狂了,我每次來都沒這麼火爆,莫非法琛被蘇錦年那個丫頭經營成了娛樂公司?” 顧念琛說着就忍不住笑,他爲了讓蘇錦年學會獨立處理事物,已經下了通牒不許她再一天三次的給自己打電話彙報,改成了三個月一次,他沒想到她果真給了自己驚喜,把一直以來走傳統路線的法琛變成了時尚前沿的娛樂集團,果然狗血十足。 司機回頭看了一眼顧念琛,也揚了揚脣角,“顧總您不知道,蘇總剛回來那天陣仗也不小,國內對咱們法
琛非常關注,您在法國第一時間下達的任命通知沒過倆小時A城就收到了,大批記者等了一天一夜,就爲了不錯過見到蘇總真面目的機會,生怕咱們給雪葬了,到現在蘇總有什麼事兒出公司都偷着從後門走。” 顧念琛揚了揚眉,“那是爲什麼?” 司機愣了一下,有點爲難,“因爲何以軒死了。” 顧念琛在國外聽說了這件事,他曾經的合作方何氏集團的當家人死了,死之前還和市長千金離了婚,本來以爲失去了後臺他抑鬱成疾,後來才從底下員工嘴裡聽說了蘇錦年其實就是何以軒的前妻,但是這件事或真或假他也沒有全信,不過現在聽司機這麼說,相反證實了他還是忍不住一陣驚訝,腦海中瞬間閃過那個柔弱得像一隻小貓的蘇錦年在面對這樣的噩耗會不會哭得暈死過去,怪不得這段時間她一直沒有給自己打電話彙報工作,想來她也無心工作了。 顧念琛的心裡抑制不住的一陣疼,咬了咬嘴脣,“現在呢,蘇總怎麼樣了?” “好多了,都過去小半年了,法琛的業績起來不少,其實蘇總挺像那麼個意思的,學東西快,而且特別虛心,不恥下問,連前臺她都拿着本去請教,給公司的人嚇得受寵若驚的,私底下都說沒見過這麼當領導的,和藹得都害怕了。” 顧念琛握着手機,望着窗外一路倒退的風景,A城和兩年前一樣,沒有變,那也是他以爲的將是最後一次來到中國,來到A城,如果不是遇到了蘇錦年,他也許現在都不會看到這裡的風景。 顧念琛忍了一會兒,不想讓司機和隨行的員工看到自己太患得患失,可是忍了半天終究還是笑了出來,果然蘇錦年還是沒有變,這三年多兜兜轉轉,因爲她該長點記性了,沒想到她還是一如既往,好像缺了點腦子一樣。 她似乎都習慣了這樣顛沛流離,正如他們第一次在飛機上相遇,她說她叫落魄,姓落,叫魄。 顧念琛還想着這個時間上怎麼會有這麼難聽的名字,後來他才知道,她是心灰意冷才離開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城市,選擇到國外療傷,他覺得自己和她遇見就是命中註定,而現在,他是從遙遠的大洋彼岸的追過來,他想告訴她一件事,他和白閨碧,已經分手了,他有足夠的理由,追去這個讓他心疼又憐愛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