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一種相思兩處愁
文旭低聲道:“你裝作沒看見,直接忙你的事,石磊會給你安排的。”他迎上去,笑着抱拳過去,道:“末將參見將軍。”
章必清笑道:“現在沒人在場,跟我就沒那麼客套了!聽說這幾天把你憋悶得不行,怎麼,想媳婦了?”
文旭不好意思低下頭,道:“想!怎麼能不想!我們成親才兩個月,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將軍,我們時候能回去?那件事總不能一直懸着吧?”
章必清沉思道:“我估摸着聖旨也要下來的,應該快了,等幾天吧。”如果能坐實胡山海通敵叛國的罪行,馬徵明第一個動作便是將那些蠢蠢欲動的人一網打盡,根本不怕走漏風聲,更不怕聖命追下來。
“那就好。關鍵是我臨行時沒有交代清楚,沒告訴內人我要在軍營待幾天,當初又犯了殺頭的罪過,她現在肯定擔心憂慮,寢食難安,以爲我沒找回軍馬……”文旭偷窺了章必清一眼,他神色如常,心裡倒是佩服他有幾分城府。
章必清大手一拍,道:“別擔心,不出這個月,你一準能出軍營!到時好生和你小媳婦樂呵樂呵。怎麼樣,這成親也有兩個月,什麼時候當爹呢?”
文旭乾咳了一聲,小麥色的肌膚也看見了紅,道:“這當爹的事哪能說當就當。”
章必清哈哈大笑,道:“你若想當爹,而且還想生個兒子,就一定要全力以赴、全神貫注!嗯?懂不懂?”
文旭苦笑了一下,道:“那末將回去試試?”
章必清蒲扇似的巴掌拍過來,打了文旭一個趔趄。
“你小子身體被掏空了?連我這一巴掌都禁不住!”章必清喝道。
文旭撇撇嘴,心裡苦悶難言,誰不知道章必清在軍中是有名的大力士,一雙手能使八十斤重的銀槍,上馬殺敵,非常輕鬆。以往他驗兵,通常都是狀似無意和親切地拍打對方一下。對方若是撐得住就留下來。若是倒地或受傷,他是絕對不要的,至少他麾下不要這樣的——用他的話說,就是“膿包!慫人!”
文旭笑道:“將軍今天這麼得閒?專門來關心我的家事。將軍,我真是想我媳婦了,您這麼關心我,連後代問題都幫我想到了,不如放我回去?幾天就好!哪怕一天呢!”
文旭涎着臉,完全與平日裡一本正經的形象不符。
章必清一隻大巴掌又要撲過來,卻被文旭閃開了。嘿嘿一笑,道:“將軍您也知道的。我最多經得起您一巴掌,您再來一巴掌,豈不是將我這條膀子給廢了!”
章必清不好意思地笑了,道:“習慣了,嘿嘿,習慣了。不過,我可沒用力氣。很輕輕地拍了拍。”
文旭聽了這話差點淚奔,幸好沒用力氣,若是用力了豈不是要廢人臂膀?那你章必清到底是個將軍呢還是斷臂狂魔啊!
“我不吃力!”文旭笑道。
章必清很滿意文旭的表現,文旭的弱不恰恰映襯了他的強麼,罵道:“瞧你那慫人樣!”
文旭嘿嘿一笑,道:“將軍說件要緊事,您說我們什麼時候能解禁?難道胡山海的案子沒有定案,我們就不能離開軍營半步?不離開就傳遞不了訊息了?”
章必清臉色凝重起來,道:“應該快了。京城那邊也有動靜了。再等幾天,一定可以的。”
文旭點點頭,露出一抹不易被察覺的冷笑。
一切都在按他設定的計劃進行。
當夜,石磊與劉力俊領人出了營帳——沒有章必清的將令,任何人都不能走出軍營半步,何況最後一道門檻還需要馬徵明的將令。
文旭躺在營帳中翻來覆去睡不着,忽然眼前一亮,沈如初衣袂飄飄地站在自己面前,巧笑倩兮,嗔道:“這麼久音訊全無,當真是不要那個家了麼?”
文旭急忙起身,整個人撲過去,道:“怎麼會!我日夜都想着你!”但是卻撲了個空。
林小三顛顛地跑進來,道:“將軍您說什麼?”
文旭尷尬地會揮揮手,道:“出去出去!沒事別進來。”
林小三委屈地看着文旭,道:“是,將軍。”
文旭瞧了他一眼,又把他喊回來了,道:“這個拿去吧。”
林小三接了一個油紙包,不解道:“什麼東西,將軍?”
文旭沒理會,躺下來翻個身子假裝睡覺。
林小三打開油紙包,發出一聲歡喜的驚呼,喊道:“燒雞!燒雞哎!謝謝將軍!我這就拿出去和張靜風一起吃!好香!太香了!”
張靜風聞香而動,探着腦袋進了營帳,道:“什麼東西這麼香?快給我看看。”
林小三滿臉得意,笑道:“將軍給的燒雞。”
“拿來吧你!”張靜風力氣大,個頭也大,上來就奪。
文旭無奈,本來想着這兩個兵蛋子都是長身體的年紀,有點油水便宜了他們,他們卻見肉忘義,謙讓就不提了,竟然還爭搶起來。
爭搶也罷了,竟然耽誤自己睡覺!——有沒有節操?
“要吃滾出去吃!別煩我睡覺。”文旭一骨碌爬起來,凶神惡煞地看着兩個鬧得正歡的兵蛋子。
林小三一撇嘴,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和張靜風躡手躡腳地逃了出去,不多會,營帳外傳來:“這個雞腿是我的,我先從將軍那裡拿來的,你要吃就吃雞屁股!”——林小三的氣勢明顯和他的小身板一樣,正處於下風。
“找死呀,讓我吃雞屁股,想捱揍是不?”——張靜風顯然霸氣側漏。
有道是“一處相思兩處閒愁”,就在文旭無心睡眠之時,沈如初也一如既往地失眠了。
明明是睡不着,卻又看不下任何文字;只要一正經想事就會頭痛欲裂;蓋了被子嫌燥熱,不蓋被子又覺涼。
白天,她努力像個正常人一樣活着,生活,做事,應酬,不顯露任何倦態;夜晚,卻是最難熬的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寂寞侵蝕了她的心;而對文旭的擔憂更像是看不見的枷鎖,牢牢將她拴住。
她不願意去想,卻不能不想;
可她想到卻都是慘烈的畫面。
痛苦的失眠是因爲不敢閉上眼,一閉眼便是悲劇的景象。
她從來都認爲自己是一個平凡無奇普通人,所謂普通人,不僅僅是資質平庸,還意味着這一輩子要經歷平淡無奇的生老病死;
沒有大起大落,沒有大悲大喜,沒有跌宕起伏的經歷,也沒有太多的生離死別;一生靠着自己的勤懇度日。
但目前來看,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顯然超出了一個普通人應該經受的範圍,她遇見了男神一樣的宮雲楓,和馬文俊這樣的紈絝作鬥爭,結識了北疆最有權勢的郡主,還有一個唐夢瑤這樣的官家千金當姐姐……
再說文旭,先是得罪了馬家,接着得罪了胡山海,後來再被人陷害丟失了軍馬,每一次都差點喪命,這又豈是一個普通人會有的經歷?一個普通人豈會面對如此多的坎坷和生死?
沈如初只是心疼,心疼文旭爲了自己吃了那麼多苦,還沒來得及好好待他,自己滿腔的感恩之情還沒來得及釋放——她需要這樣一個機會。
對文旭,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滿腹的憐惜,卻從未和他說起……
愛意,源於感恩,在對一個人的憐惜中越發濃重。
“如果你平安回來,我一定好好對待你,認真告訴你,我有多在意你。”沈如初在心中默唸,“不管什麼樣的結局,我都會好好活下去……”
她心中還有一個歉疚,這是她隱藏在心底的秘密,她懂醫術,知道如何避孕,這纔是她沒有懷孕的根本原因。想起文旭從始至終的滿腔熱情和期待,沈如初覺得自己好殘忍……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沈如初一喜,這深更半夜有人敲門,一定是文旭回來了,一定是他!她披着一件衣服跑出去開門,但是門外空蕩蕩的,空無一人。
“文旭——文旭!”沈如初大力呼喊着,在前頭有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時近時遠。
她眼看着就要追上了,但卻總是差了一步之遙。
她拼命呼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急的流出眼淚,心慌意亂地抓着自己的胸口……
“夫人!夫人!”一陣急促的敲門傳來,沈如初睜開酸澀的眼睛,才知道自己方纔做了一個夢,夢境中的情形她並不能完全再現,但想起來依然心有餘悸。
“怎麼了?”沈如初披衣去開門。
鬆月焦急地站在門口,道:“不是奴婢找您,是沈家二少夫人出事了!”門口還站着一人,正是楊嫣的貼身婢女之一如畫,後面跟着兩個小丫頭。
沈如初驚道:“二嫂怎麼了?到底什麼情況?”
如畫臉色灰白得嚇人,道:“二少夫人她、她不小心摔了一跤,現在流血不止……文夫人,您快跟奴婢走吧,去晚了,我們少夫人她……她會……”
如畫眼圈一紅,眼淚就漫上來。
沈如初道:“你等等,我換了衣服就好。鬆月快去把我的藥箱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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