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正月,大雪初晴,春陽初升,削弱了寒威凜烈。
三表哥和四表哥的婚禮定在二月裡的同一天,匆促得不能再匆促,對二舅母而言卻是心頭卸下一塊石頭,而於白雲暖,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因爲成婚在即,小姨一家也得來洛縣喝喜酒,楊沐飛、彩星、沉林乾脆就不回臨縣去照舊住到了白家,楊勤封和姜女探視過白振軒之後,便回臨縣準備賀禮、禮金一應事宜,而戀奴年歲太小,被小姨帶在了身邊。
起初,楊家兄妹三人常去梅香塢探視白振軒,久了發現王麗楓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色,淡淡的,不喜與人言談,便也漸漸不敢去打擾她的清靜。
站在聽雨軒的迴廊上,兄妹三人對着那扇被鎖死的園門,好不悵惘。
“表嫂這是怎麼了?好像故意自閉了似的。”沉林撇撇嘴道。
白雲暖淡淡回道:“春蠶吐絲,作繭自縛,她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我們不要去破壞與打擾吧!孤獨也是一種樂趣。”
“其實她也很可憐,新婚燕爾,表哥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她沒有離開白家,反而無怨無悔地留下來照顧表哥,無論如何都讓人心生敬意。”彩星道。
白雲暖側眸給了彩星一個微笑,伸手拍拍她的肩,道:“難得你有這番理解她的心意,如果長嫂知道,一定會欣慰的。”
楊沐飛卻嘆道:“也不知振軒表哥何時能醒,難道就這樣躺一輩子,做一輩子活死人嗎?表嫂的青春韶光能有幾許,真有些害怕等表哥醒來之時,紅顏已老……”
講及此。心情不免鬱郁,沉林嚷起來:“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這樣唉聲嘆氣的,橫豎是表嫂自己的選擇,難道咱們有誰能替了她的悲傷不成?她願作繭自縛,咱們誰也不好拿剪刀剪了她的繭子不是?”
“就是擔心她懷着身子,心情抑鬱的話。對胎兒不好……”彩星擔憂道。
白雲暖便握了彩星的手。道:“長嫂對我有誤解,她大抵不願看見我,彩星與她總是沒有瓜葛的。你若有心,就常去陪她說說話。”
彩星有心猶疑:“可是表嫂她一直不冷不熱的……”
“我沒有強迫你,你要願意,你就多去看看她。橫豎她是不願見我的,對你們還能不冷不熱。對我偏只剩冷冷的了。”白雲暖落寞地笑了笑。
楊沐飛拍拍白雲暖的肩道:“表妹,你且寬心,我會監督彩星多去梅香塢的,沉林也該去。沉林性子活潑,聒噪一番,沒準兒就把振軒表哥從睡夢中吵醒了。”
一句戲謔這才令衆人都笑了起來。
這時。綠蘿急匆匆從東角門跑了進來,神色慌亂不已。
白雲暖蹙眉問她道:“這是怎麼了?火燒眉毛似的?”
綠蘿跑得滿頭是汗。兩頰緋紅,她上氣不接下氣道:“夫……夫人突然吐血暈倒了。”
白雲暖只覺心跳漏跳了一拍,兩腳癱軟了一下,楊沐飛及時扶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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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姜氏的病是自白振軒出事後便憂傷鬱結而成,只是一直都是悶而未發,不似此番如此來勢洶洶。
蘭庭匯聚了一衆人等。大家都聚在外間,焦急地等待裡間劉郎中給出病診。
裡間,白玉書、白雲暖和王麗楓都站在牀前,真娘一旁抹着眼淚。劉郎中替白姜氏把過脈之後,起身拱手對白玉書道:“夫人是憂傷過度,鬱結成疾,因而才得了……”劉郎中欲言又止。
白玉書道:“得了什麼呀?”
“癆病。”
劉郎中一言既出,白雲暖不禁駭然。
“長嫂,你快回梅香塢去。”白雲暖說着就去將王麗楓往外推去。
王麗楓蹙眉,不解地看着白雲暖。
白雲暖只好道:“癆病會傳染,長嫂有孕在身,母親會知道你的孝心的,但是爲了腹中胎兒,長嫂還是避一避吧!”
劉郎中道:“不錯不錯,癆病會傳染,不但少夫人,大家都避着爲好。”
白雲暖見王麗楓仍舊杵着不動,只是睜着雙眼冷漠地看着自己,她也顧不得其他,便去喚了南湘進來。
白玉書道:“麗楓,你還是先回梅香塢去吧,你婆婆跟前有我們呢!你不必擔心。”
王麗楓向白玉書福了福身子,便隨了南湘回梅香塢去。
白玉書又對白雲暖道:“阿暖,你也回去,劉大夫既然說了你母親這病會傳染,你一向嬌弱,恐過了病氣,你還是不要留在蘭庭,回聽雨軒去吧!”
白雲暖看着病牀上面色蒼白、昏迷未醒的母親,如何能離開?白玉書向真娘使了個眼色,真娘便一邊抹淚一邊將白雲暖拉到了簾子邊,對外頭道:“你們快把小姐送回聽雨軒去。”
衆人聞聲都圍了上來,不單綠蘿、紅玉,並着楊家三兄妹都一起將白雲暖拉了出去。白雲暖有些雲裡霧裡,被衆人推着走,很有些身不由己。
回到聽雨軒,白雲暖的淚才撲簌簌落了下來,心裡七上八下的。
怎麼會這樣呢?母親這病很有些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有道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癆病可不好治啊!難道母親亦逃不過前世的命運嗎?
前世,母親久病不愈,突然暴斃,暴斃之時七竅流血,死狀恐怖,如中毒一般。更兼真娘對於母親死因的猜測令她這一世一直戰戰兢兢,對父親也是疑竇叢生,生怕母親的悲劇會重演。沒想到母親還是病倒了。那麼父親是否還會如前世一般,對母親痛下殺手嗎?不能夠啊,不能夠啊,這一世,父親對母親那麼好,也沒有什麼永定州知府的妹妹來糾纏,所以父親不會殘害母親的。
白雲暖心頭一片亂麻,手腳也微微發起抖來。
沉林一握她的手,驚呼道:“阿暖你這是怎麼了?敢情是擔心姨母的病嗎?你放心,姨母的病有郎中呢!”
彩星和沉林一起,一邊扶了白雲暖去坐下,一邊緊張道:“阿暖,你不要嚇我們!”
楊沐飛已經吩咐綠蘿和紅玉去請劉郎中,白雲暖道:“表哥,不必了。”
她使勁深吸了幾口氣,才鎮定下來。
ps:謝謝小鑫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