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家酒肆是京城最繁華的酒肆,日日匯聚達官貴人歡飲達旦。溫鹿鳴三人被帶進了一個超級豪華的小間。小間內坐着一身紅裝的洛七尾。
安宇夢道:“看樣子是要爲我們餞行,那爲何不以待客之道待之,要用如此野蠻的手段?”
洛七尾並不急着回答他,而是先揮揮手,讓小廝們出去,這才把目光調到安宇夢臉上,似笑非笑道:“你們算是我的客人嗎?來了京城也不來找我,怎麼能算是我的客人?”
楊沐飛急忙撇清道:“我,你是怪不着的。因爲咱們之前不認識呀!”
洛七尾伸手摸了摸眉毛,笑道:“那現在認識一下,閣下尊姓大名?”
楊沐飛一怔,隨即作了自我介紹。
洛七尾又看向溫鹿鳴和安宇夢,道:“楊少爺是因爲和我不熟,那你們二位呢?爲什麼不來找我?”
溫鹿鳴彬彬有禮,拱手解釋道:“因爲備考,所以沒來得及去府上拜訪。”
“是壓根沒想過要去拜訪吧?若不是今日在街上遇見了,你們又怎麼會來找我呢?”洛七尾看似囂張的面上劃過一絲落寞。
安宇夢道:“也是奇了,爲什麼一定要去找你?相府的高牆大院豈是我們平頭百姓能隨意去得的?琴官的教訓還不夠慘痛麼?”
一句話說得洛七尾好生沒趣,她沒好氣道:“說到底,你就認白雲暖是你朋友,我是相府千金,我不配與你做朋友。”
楊沐飛吃驚道:“關阿暖什麼事?你們兩個做不做朋友,關阿暖什麼事?”
洛七尾拍案而起。怒道:“我之所以會被我爹捉回京都,都是拜白雲暖所賜,要不是她告密,誰人知道我藏在河西鎮?好了我現在不但被捉回來了,還很快要嫁給雍王那個大草包了!你們滿意了?”洛七尾說着,就委屈地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還用手胡亂揩着。臉上登時跟花貓似的。
安宇夢想再替白雲暖辯解幾句,卻被洛七尾的眼淚生生堵住了話頭。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我爲什麼一句都聽不懂?”楊沐飛抓抓頭皮,見洛七尾哭得生猛。他也不好爲白雲暖鳴不平了。
溫鹿鳴從懷裡掏出帕子給洛七尾拭淚,低聲道:“阿暖不是故意的,你誤會她了。”
洛七尾接過帕子胡亂擦臉,沒好氣道:“溫公子你和阿暖什麼交情?你當然要替她辯白!”
溫鹿鳴也只好欲言又止。
楊沐飛卻盯着洛七尾手中那方帕子。嚷道:“鹿鳴,你一個大男人。身上怎麼揣一塊女人的帕子?”
洛七尾一聽,立即止住哭聲,盯着手裡的帕子,疑惑道:“這不會是白雲暖送你的帕子吧?一定是的。不然,你怎麼如此寶貝?都帶到京城來了!”
洛七尾說着,不待溫鹿鳴反應。就奪門而出,將那帕子扔了出去。帕子劈臉砸在門外一直站着的一個人身上。洛七尾瞬間愣住。
眼前的人身穿耀目貂裘,腳蹬粉底皁靴,儀容甚偉。當他從臉上拿下那方帕子時,洛七尾更是震驚。這是一張美到出神入化的臉,神色卻冷若冰霜。而他身後五六個跟班也是衣着華麗,一看便知他們家主子非富即貴。
“喂,你沒長眼嗎?傷到我們家王爺了!”一個大方臉,蓄着長鬚的跟班呵斥洛七尾。
洛七尾因爲適才哭糊塗了,又被對方一嚇,腦子有些懵:“王……王爺?”
“見到雍王,還不下跪?”
“你……你是雍王?”洛七尾的心沉入谷底。慘了慘了,壞了壞了,自己剛纔居然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他是大草包。眼前的人完完完全不像草包啊!可可可是自己已然得罪了他,日後自己還要嫁給他,這這這是什麼仇什麼怨?只怕他一定會弄死自己不可的。這回樑子結大了。洛七尾一想到嫁入雍王府之後自己悲慘的王妃生活,要和那麼多寵妾爭寵也就罷了,丈夫還不待見她,她就一個頭兩個大。眼前,雍王冷若冰霜的面容更加昭示她的前途一片黑暗。
見洛七尾一臉晦氣樣,雍王身邊的跟班再次呵斥道:“喂,見到雍王,還不下跪?”
雍王卻伸手一揚,制止了隨從。旋即冷漠地看了洛七尾一眼,便頭也不回走掉。當雍王和他的跟班們都走遠了,洛七尾才激靈靈打了個寒噤,雍王適才看她的眼神分明像寒刃。
洛七尾忙折回身子縮進包間去。
溫鹿鳴上前急道:“帕子呢?你真把帕子扔了?”
洛七尾低頭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早沒了先前的氣焰,囁嚅道:“被被被拿走了。”
“誰拿走了?”溫鹿鳴急迫地追出包間門外,卻見迴廊上空空如也,什麼人都沒有。
他回到包間抓住洛七尾,問道:“誰拿走了?一定是你扔掉了,扔哪兒了,告訴我,我去撿。”
楊沐飛卻一旁幸災樂禍道:“若真是阿暖送的,扔了纔好呢!免得日後我和阿暖成親時,心裡不爽。”
聽到“成親”二字,洛七尾一頭撲進安宇夢懷裡,“哇”地哭出了聲,邊哭邊用拳頭捶他:“安宇夢,帶我離開京城吧!我不想嫁給雍王,我如果嫁給了雍王,我會死得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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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家酒肆吃酒歸來,夜幕已降臨。溫鹿鳴、安宇夢和楊沐飛三人踱步到客棧樓下時,都不甚唏噓。楊沐飛一直糾纏着溫鹿鳴問那帕子是不是白雲暖送的,溫鹿鳴反問他:“是又怎樣?”二人差點動起手來,幸而安宇夢勸住了,他道:“都是讀書人,動手動腳的,有辱斯文。”
楊沐飛道:“朋友妻不可欺,他搶我阿暖。就不辱斯文了?”
溫鹿鳴沒好氣道:“你和阿暖之間又無婚約,我怎麼就搶了?再說我即便搶了,又當如何?”
“你……”楊沐飛氣極。
安宇夢勸解道:“你們二人在此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有什麼用?還是這次回洛縣,問問阿暖的心意。古語云,女子十四不嫁,其父母有罪。阿暖今年十四了。也該當婚配了。”
楊沐飛道:“我姨母定會將阿暖許配於我的。”
“那可未必。宏詞科上我高中,白世伯定會將阿暖許配於我。”
二人各不相讓,安宇夢懶得再調解。揹着手徑自走掉。他心裡的心事比起溫、楊二人來更加沉浮。洛七尾在宜家酒肆裡梨花帶雨的面容不停閃爍在他面前,她聲聲乞求他帶她走,可是他什麼理由帶她走?她是相爺千金,他與她之間隔着琴官的仇。她更是雍王未過門的妻子。他一介布衣,怎麼可能去拐皇家的兒媳?
而雍王。那到底是何方神聖?他除了知道他是皇上的第九子之外,對他一無所知。他真如洛七尾所言,是一個草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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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縣白家早已接到京都傳來的喜報,溫詩任和白玉書都樂開了花。兒子高中。與白家結親的願望便不會落空了。溫詩任登時在靜宜齋內揚眉吐氣起來。
而白玉書更加篤定了要將白雲暖許配給溫鹿鳴的想法。
白雲暖正在聽雨軒的迴廊上一邊曬太陽,一邊向白蘋學繡香囊,忽見白玉書進了聽雨軒的園子。向迴廊這邊走來。二人忙停了針線,上前給白玉書行禮。
“父親……”
“乾爹……”
白玉書笑道:“兩個在做什麼呢?”
“向蘋姐姐學做香囊呢。蘋姐姐的繡工實在精湛,女兒學也學不來。”白雲暖笑看着白蘋。
白蘋臉頰微微一紅,道:“阿暖謙虛了,阿暖冰雪聰明,不過未將心思放在這上面而已。若論文章,誰又做得過阿暖妹妹?妹妹可是女中諸葛。”
白雲暖拿手戳了白蘋一下,對着白玉書撒嬌道:“父親,你看,蘋姐姐取笑我。”
“哪裡取笑了?我說的是實話。”白蘋輕聲辯解,臉卻已紅到了脖子根兒。
白玉書笑道:“女子又不治國平天下,寫那麼多文章做什麼?最緊要的是嫁個好人家。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你們兩個的終身大事比什麼都緊要。”
白玉書在迴廊長椅上坐了,任由陽光灑了一肩,說不盡的風/流倜儻。
“阿暖,有一件事父親要來討你的意見。”
見父親煞有介事,白雲暖便和白蘋一起恭謹站在了父親跟前。
“何事?”白雲暖問道。
白玉書答:“此番鹿鳴高中,又得了翰林院編修之職,回洛縣探親之後便要上京赴任。所以我想把你們兩個的事情定下來。”
白玉書話剛說完,白蘋就驚跳了一下。白雲暖沒有被父親的臨時起意嚇着,倒被白蘋的低呼聲嚇了一跳。
“蘋姐姐,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白雲暖好奇地看着白蘋。
白蘋忙搖頭道:“沒……沒有。”
白雲暖便看向白玉書,認真道:“父親,什麼叫你們兩個的事情?你們兩個指的是……”
“當然指的是你和鹿鳴啊!”
白雲暖拿眼偷瞧了白蘋一眼,見她的臉漲紅着,神色落寞,而兩隻手不安地互摳着,目光一時沒有着落,很是侷促的樣子。
白雲暖抿了抿脣,對白玉書道:“母親在病榻之中,女兒沒有心思談婚論嫁。”
“今年將你的親事定下來,也是你母親的意思。”白玉書道。
白雲暖搖頭:“可母親屬意的人選是沐飛表哥。”
“你母親原是想親上加親來着,可是這回宏詞科只有鹿鳴一人高中,可見其才學在你沐飛表哥之上,更兼鹿鳴的人品和樣貌都是沒得說的,所以父親私心以爲將你許給鹿鳴,更合適些。”
白雲暖還想說些什麼,就見秦艽興沖沖來報說:“啓稟老爺,溫公子衣錦還鄉了!”
ps:男主千呼萬喚終於死出來了,大家久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