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娘在白雲暖懷裡道:“那人哭得如此傷心,一定遇到了什麼傷心事,爹爹古道熱腸一定會幫助她的,孃親,你說對嗎?”
白雲暖微笑着點了點頭。
馬車繼續,白雲暖也不管馬車外發生了什麼事,張易辰未來叨擾她,想來是已經爲那遇到困難的女子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隊伍繼續向京城前行,半路人馬停下解手方便時,真娘走到白雲暖的馬車旁,喚道:“王妃……”
白雲暖撩開車簾,狐疑地看着真娘,真娘憂心忡忡的面色所爲何來?
“出了什麼事?”
真娘壓低嗓音道:“你猜,先頭,王爺救下的人是誰?”
“誰啊?”
“章家二小姐?”
白雲暖一時腦子沒有轉過彎來,“哪個章家二小姐?”
真娘道:“洛縣的章家,章乃春少爺家的二妹。”
“章念穎?”白雲暖佩服自己竟然還記得這個名字。
真娘點了點頭。
於是白雲暖對真娘招了招手,真娘便上了白雲暖的馬車。
蕙娘正在白雲暖懷裡熟睡着,白雲暖抱緊了她,對真娘道:“睡着了,沒事,你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蕙娘這才道:“王爺救了章二小姐就把她放到了奴婢的馬車上,奴婢只覺得這個婦人眼熟,還是她先認出奴婢來的呢!從前老爺夫人帶着您和少爺去凌雲寺燒香時,那章家老爺也帶了章少爺和兩位小姐到凌雲寺燒香,所以,奴婢與這章二小姐會過面的,只是年月久遠。不太記得真容罷了,沒想到她倒是比奴婢記性好。”
白雲暖問道:“她適才因何哭泣,一起的還有什麼人,可見着章思穎?”
真娘搖頭:“並未見到章大小姐的面,章二小姐隨行的是她的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七八歲光景。說是丈夫嗜賭,欠下了不少賭債,孃家又不肯接濟。丈夫便把他們母子三人抵了出去。他們三人這是從債主那裡逃出來的,一路上捱餓受寒,吃了不少苦。”
白雲暖聽了,只點了點頭。並不表態。
真娘道:“適才在馬車上,章二小姐得知這是王妃您的馬車。就求了奴婢過來與王妃您求個情,收留她,切莫趕她下車,如果趕她下車。只怕債主追上,他們母子三人就死路一條了。”
“可是,我焉能收留章思穎的胞妹?”白雲暖冷笑。前世。章思穎那麼虐待她,這個章念穎雖不是主謀。亦是幫兇,這一世,她怎麼可能對她發善心?
真娘道:“章念穎正爲這個事擔憂呢!說是讓我給王妃您帶個話,求您不要因爲她姐姐的緣故而遷怒她,她如今虎落平陽,希望王妃能看在同鄉的份上對她伸一份援手。”
“你怎麼看這件事?”白雲暖問真娘。
真娘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章家人一向心術不正,這個燙手山芋,咱們還是儘早扔掉的好。”
白雲暖點頭:“你去拿一百兩銀子給她,便算是仁至義盡了。”
真娘領命去了。章念穎接過那一百兩銀子,哭得眼淚汪汪的,真娘道:“你悄悄地離去吧!如果讓王爺見到你這副哭哭啼啼的模樣,我們王妃心裡該添堵了。”
章念穎無奈拿了一百兩銀子,領着兩個孩子依照真娘吩咐悄無聲息地走了。
隊伍繼續向上京出發,夜宿館驛,張易辰問起侯伯勇:“怎麼不見白日裡救下的婦人和她的孩子?”
侯伯勇道:“奴才也正在找他們呢!”
真娘聽聞,忙到張易辰近前回話,道:“那婦人說不願叨擾王爺王妃,讓奴婢借給她一百兩銀子另尋出路去,奴婢看她可憐,便將一百兩銀子送了她。”
於是,張易辰便也不再提起此事,一行人在館驛裡安頓下來。
夜半,張易辰和白雲暖正於館驛內安睡着,忽聽得外頭棧道上傳來喧譁聲,有男子的呵斥聲,還有婦人、孩子的哭救聲。
張易辰和白雲暖同時醒了過來,張易辰起身提刀,喊了侯伯勇便出去了。
白雲暖睡不着,去察看了孩子們的情況,孩子們都安睡着,沒有被吵醒,官兵把守着,安全得很。她便又懸心張易辰的安危,所幸張易辰去了沒多久,便和侯伯勇一起回來了。一同回來的,還有從歹徒手裡救回來的章念穎母子三人。
如畫、如風給白雲暖更了衣,又扶着她去了館驛廳裡。廳內,張易辰坐在中間的位置上,身後站着侯伯勇,地上站着章念穎母子三人,三人顯然受了不小的驚嚇,全都披頭散髮,鞋子也掉了,一臉的淚痕交錯。
白雲暖不由扭起了眉頭。
張易辰道:“阿暖,你怎麼起來了?這三人就是白日裡我們救下的那母子三人,不知何故又溜走,今夜幸虧又遇着咱們,否則只怕做了那一夥歹徒的刀下冤魂。
“那羣歹徒便是奴家丈夫的債主。”章念穎說着便跪在白雲暖跟前,拉着白雲暖的衣裳涕淚俱下,乞求道:“白小姐,請你看在洛縣同鄉的份上,救救我們母子三人吧!出了這館驛,我們母子只有死路一條了。”
張易辰聽了,奇怪地問白雲暖:“怎麼,你們是同鄉,還認識?”
章念穎已經迫不及待答張易辰道:“是啊是啊,王爺,我和王妃是同鄉,同住洛縣,我們兩家還頗有些淵源呢!”
“什麼淵源?”白雲暖不悅地打斷了章念穎的話,徑自走到張易辰身邊,道:“王爺可曾記得那章乃春?”
張易辰這一輩子忘記誰也不能忘記章乃春這個名字啊!這個人差點害他和阿暖之間生出嫌隙來。
白雲暖道:“這個婦人便是那章乃春的二妹。章乃春的德行,想必王爺已經見識過了吧?王爺定不會喜歡這樣的人。”
張易辰道:“那人就是個敗類。”
“豈止如此,他還有個大妹,心思險惡,最是下三濫之人,這個章念穎有着這樣一個哥哥和這樣一個姐姐,她又能是什麼好貨?”
白雲暖言語中逐客之意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章念穎再三思量,這館驛的門,他們母子三人是絕不能這樣踏出去的,需得找個靠山纔是。所以不管白雲暖多討厭自己,她還是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乞求道:“王爺王妃,阿念知道從前哥哥與姐姐待虧了王妃,可是阿念從來沒有傷害過王妃你啊!”
白雲暖在心裡冷嗤:這一世你是沒有,上一世呢?你這個牆頭草可沒少當章思穎的走狗!在章思穎跟前就是個窩囊廢,沒用的東西,可是欺負起病榻上的嫂子來,卻有着說也說不完的各種奚落酸溜溜的話。
章念穎已經拉着兩個孩子一起磕頭,兩個孩子經過這屢番的驚嚇實在是嚇破了膽,此刻配合着他們娘拼命磕頭,嘴裡喃喃念着:“救救我們,救救我們!”三個人直把額頭磕出了血。
終究是無用的婦孺,張易辰揮揮手,不忍道:“夠了。”繼而對白雲暖道:“阿暖,你拿主意吧!”
白雲暖已爲人母,將心比心自然看不得兩個小孩子受這樣的折磨。
她想要救人,心裡卻又不甘心,但理智和道義都告訴她此時此刻必須收留這母子三人。
她沒好氣道:“章念穎,你聽好了,我可以暫時收留你,但是是看在兩個無辜孩子的份上。到了上京城,你們擺脫了仇家,就立即從我面前消失。”
白雲暖已經大發慈悲,章念穎立即拉着兩個孩子磕頭謝恩。
這一夜,被章念穎這麼一鬧騰,白雲暖睡意全無。
張易辰見她輾轉難眠,便索性也不睡了陪她說話。
帷帳之內,張易辰將自己的手伸給白雲暖做枕頭,並問白雲暖:“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白雲暖知道張易辰在逗她開心,心情便略略好了些。
這一夜,二人回顧了前塵往事,不甚唏噓,又展望了美好的未來,一直攀談到天亮。次日重新出發,倒是在馬車上睡得香香的。
蕙娘見父親母親安睡着,便對真娘輕輕噓了一聲,繼而讓真娘帶她去找溫鹿鳴:“真娘,我想和溫先生同一輛馬車。”
真娘想了想,道:“好吧,王爺王妃睡着了,省得你在這裡打攪他們兩個。”
溫鹿鳴和安宇夢正在馬車上談論着,忽然馬車顛簸了一下便停了下來,安宇夢道:“出了什麼事?馬車怎麼突然停了?”
馬車簾一挑,蕙娘小小的腦袋探了進來,一臉的陽光燦爛,讓整個馬車車廂都亮了起來:“溫先生,安先生,我來和你們兩個作伴,好不好?”
溫鹿鳴和安宇夢還未回答,真孃的臉也探了進來:“宇夢、鹿鳴,王爺王妃睡了,怕郡主在那邊吵他們安歇,所以就帶到你們這裡來了,蕙娘一向聽鹿鳴的話,到你們這邊來,我才放心。”
溫鹿鳴和安宇夢能說什麼,自然是歡迎的。
溫鹿鳴起身,向小蕙娘伸出手去.小蕙娘對着溫鹿鳴伸過來的大手小臉笑開了花,她將自己的小手毫不猶豫地放在了那隻大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