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他說,希望沒誤了你的佳期。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婚禮,會是在一個夏季的日子裡,太陽並不豔麗的天。鏡子前,婚紗白得如同一個夢,那個姑娘,還挺漂亮。
這一天,像是躲貓貓,新郎和新娘明明在一個房子裡,卻不能讓彼此撞到,說是會不吉利的。
我擡頭,望出去,窗外天藍如海,雲白如雪。
賓客並不算多,但已熱鬧足夠;他的,我的,較爲親近的朋友;侍者們手託各種餐點及飲料穿梭賓客間。
號稱捕捉程天佑的小能手顏澤也來了,喜笑顏開的模樣,這似乎並值得不奇怪;因爲程天恩也來了,正和一個一頭大波浪長髮的女子親密交談,那女子只有背影,看起來有些像是黎樂。
聖壇已經佈置好。
我的新郎,他站在一棵桂樹下,人羣之中,他總會被第一眼看到;他和朋友一起,黑色的西裝,久違的微笑模樣。
他擡頭望向窗臺那一刻,枝椏擋住太陽的光影,我也對着他微微笑;雖然我知道,他並看不到我。
這一刻,暖暖的心疼,和暖暖的幸福。
這一天,我要努力地微笑,攝影師小Q和他的夥伴,正在記錄着婚禮這天的點點滴滴,和我的每一個表情。
金陵走上來,拖住我的手,說,昨晚明明有一肚子話啊,現在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想說,恭喜你!一定要一輩子都幸福!結婚了,別再任性,像個小孩,理解和懂得很重要。
說着,她抱了抱我。
我也努力地點點頭。
婚禮前,姐妹團們贈與我的話。
尹靜看着我,說,婚紗很漂亮!嫁得也很漂亮!當然,人最漂亮!我想說的是,結婚了,多包容。
薇安也走上來,說,姜……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可是這個世界能碰到這麼一個人,讓我們願意用愛情殉他,便是我們此生的幸運……
金陵忙上前,制止了薇安的文藝女青年的心,說,薇安,來點兒喜慶的。
薇安忙剋制住了洶涌的情緒,說,姜!新婚快樂!真的要幸福!幸福的女人會像花兒一樣。結婚了……防火防盜防閨蜜變小三!
金陵的臉直接腫了。
八寶在一旁冷靜地看着,有那麼一刻,她想拉我的手,卻最終只是抱着手,說,我不哲學,只說一句,結婚了,少說話!男人除了女人叫牀聲和發動機轟鳴聲,其實不喜歡其他聲音的。
我們全都靜止了。
八寶看了我們一眼,說,我說的不對?哦,好像是有點兒不對,應該除了叫牀聲,刪掉女人,畢竟有些男人葷素不忌,男女通殺。聽說,姜生,你家天佑就……
我們何止靜止,簡直窒息。
八寶還要再說點兒什麼的時候,我直接撲了過去,緊緊握住她的手,說,大恩不言謝!今天的教誨就到這兒!謝謝!謝謝!
說着,我就往門外走去,小Q緊跟着。
八寶轉頭看着失語的那三個,說,我說錯了嗎?
金陵從窒息中恢復,說,快點兒跟着吧,婚禮一會兒就開始了。
我下樓。
金陵她們四個跟在身後,淡藍色的小禮服,衣袂飄飄,讓她們像是仙女,除了薇安;在這個美麗的日子裡,她是大號的仙女吧。
八寶說,薇安,你笑得那麼高潮迭起的,不知道還以爲你結婚呢。
金陵說,八寶
你少說話,你要毀了這婚禮我就給你毀容我保證。
八寶說,真不愧二少爺睡過的女人,蠍子一般的人物啊。
睡……不必看,金陵已經快吐血……我鎮定着,不回頭參與她們的舌戰……薇安依舊夏花燦爛般地笑着,尹靜溫柔恬淡。
北小武和柯小柔等在一樓。
見到我,柯小柔說,恭喜。
北小武什麼也沒說,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今天將會是他,將我帶到新郎的面前,如同父兄一樣;我會挽着他的胳膊,親朋賓客面前,走向婚禮聖壇。
八寶在一旁冷哼,最好的朋友要結婚了,一個屁都不放,還算什麼朋友。
北小武沒看她,對我說,她要我祝福你。
我知道,他說的是小九。
我點點頭,卻不知道爲何,眼淚泛在了睫毛上;小九,或許還有其他人,永遠是我生命的缺口,任憑我多麼努力,永遠也無法修補。
我笑笑,說,我去補妝。
後來,微信朋友圈裡,我看到了北小武那天早晨發的狀態:疼了一輩子的那個女孩兒她要結婚了。
而這條狀態也是他微信圈的最後一條狀態。
這一刻,我和我的朋友,都沉浸在這種大幸福來臨時的淡淡小傷感裡,並不知道這一些,更不知道,婚禮場地中,其他的風景——
蘇曼到來,未及同程天佑打招呼,便被程天恩喊下,問她,心情可好?
蘇曼笑笑,說,不錯。男神結婚了,新娘不是我。
她望着走向聖壇的程天佑,突然嘆了口氣,說,很久都沒有他的消息了。沒想到,聽到的第一個消息,卻是他的婚期。
程天恩一怔,眼前的蘇曼的語氣,這麼落寞,不似以往的俗辣;再精利再勢力的女人,都有真心愛過的那一個。
蘇曼突然又笑了,許是覺得自己這落寞太不合時宜,瞬間便恢復了婉轉明豔如昔,閨蜜說得對,該走腎的事兒,走了心,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只是女人,總有那麼多的不甘心。
程天恩說,不甘心吧?
蘇曼一怔,從侍者手裡接過一杯酒,笑,老朋友了,再沒資格不滿足。
這不只是一句歌詞,而是她的心。
程天恩溫吞地抿了一口酒,對於蘇曼,這個美到俗的女人,大家的評價無非就是,她的智商承載不了她的野心,可當此刻,她如此落寞寂寥,還是有點兒意外的動人的。
程天恩輕輕一笑。
蘇曼看到遠處門前的寧信時,說,白色?她以爲自己是新娘啊。哎——真沒想到,寧信也有失手的時候。
程天恩只是笑。
在一旁的黎樂,舉了舉杯,輕笑,愛情是成年人的遊戲,願賭就得服輸。
蘇曼打量了幾眼眼前這個女子,顯然嫌她站着說話不腰疼,所以並未搭話;當她轉臉,看到程天佑身邊的另一個男人時,愣了,轉臉問程天恩,蘇杭?!
程天恩點點頭。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朋友圈裡一直如是傳。
一個是天堂也是地獄的男人。
蘇曼笑了笑,他居然來了。這下,你們倆兄弟怕是要失色了。
程天恩笑,說,怕失色,我大哥就不會請他了。怕只怕現場又不知多少女人恨不得削尖了下巴擠到他面前吧。
蘇曼笑,喲。程天佑請的?這要是誘捕哪家無
知少女啊?
程天恩和黎樂相視了一下,不說話。
……
我從洗手間裡出來後,努力調息了一下,走出來,卻不見她們一個,走過去,她們原來都在門外。
我也緩緩地走到門前,不遠處賓客的目光已經向我這團巨大的白色的光轉來,而金陵正着急地同寧信和婚禮總調度Christine說什麼。
一見我出來,金陵說,北小武接了一個電話……什麼都沒說就發瘋似的跑了!我打電話才發現他手機都丟在這兒了。
我愣了。
八寶在一旁冷哼,肯定又是小九那個妖精出什麼幺蛾子了!
薇安嘆,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也跟着去吸毒……
吸毒?八寶說。
我們全都看着薇安。
薇安尷尬,說,我只是覺得押韻……
Christine直接打斷了薇安,問我,有沒有人能替他?
我看了看寧信,她一身白色的裙子,與今天的我,一樣的顏色;嫺雅美麗,仙女一樣,我又看了看金陵,對着那個有些緊張的Christine笑,說,我愛的男人在那裡,我自己也走得過去。
寧信看着我,笑笑。
我捧着花,也衝她笑笑,轉臉,望着不遠處等在聖壇前的程天佑,溼潤的眸光一片篤定的溫柔。
這時,薇安突然尖叫了一下,說,天啊!涼生!啊!啊!
八寶說,你犯什麼花癡!神經病啊!
我的眸子依然糾纏在程天佑身上,也直道薇安她是相思若狂。
直到金陵也驚詫出聲,熟悉的人臉上表情開始變化,程天恩,蘇曼,顏澤,錢至……不遠處的程天佑也愣在那裡,我才驚覺到不對,順着他的眸子,我回頭,才發現,涼生真的站在不遠處,黑色的西裝,愣住的表情,還有他身前輪椅上的那個美麗無辜的姑娘,是未央。
那一刻,只有音樂在流轉,侍者們如同彩蝶飛舞在靜止的花朵間。
雲朵那麼白,天空那麼藍。
他看着我,走過來。
一步步。
很多年後,一次旅途中,我給一個小女孩講童話。
曾經有一條美麗的小人魚,她愛上了王子,爲了擁有雙腿,陪在王子身邊,她喝下了女巫的毒,從此後,她陪着王子跳的每一步舞,都如踩在尖刀上……
小女孩哭了,圓圓的臉,紅紅的眼。
我略尷尬,對她媽媽說,我忘記了,這童話有些虐。
對面坐的女文藝青年不滿足,說,不夠虐。
我看着她。
她那麼冷靜,說,我覺得最虐的應該是,人魚喝下了那杯毒,從此王子走的每一步,都會令她如赤腳抵足刀尖上。然後,她貼近小女孩,一字一頓,說,就這麼!一步步!疼到瘋!卻不能哭!
那是一張不得幸福的臉,小女孩被嚇得尖叫,她媽媽趕緊將她抱走,我亦落荒而逃。
程天佑走過來,問我,怎麼了?
我說,有個神經病!
……
我看着涼生,走過去,笑,坦然而燦爛,在所有人的矚目之下,驚喜的語氣,說,你回來了。哥。
他看着我,和我身上的那件美麗潔白嫁衣裳,眼中微微碎裂的光在頃刻之間,消散,他擡頭,看了一眼聖壇前的程天佑,聲息漸勻後是平淡,他點頭,說,希望沒誤了你的佳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