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健放棄了挑撥黎成雄、姜婉莎的行動,於是依舊對那個江心島的家沒有什麼興趣,每晚守着方雨筱母子;姜婉莎也照樣忙着自己的應酬,往往是通宵不回。江心島那豪宅裡的僕婦工人,這才又回到了原來的生活狀態,彷彿這對夫妻現在的樣子,纔算是最正常不過的。
黎成雄也好、姜婉莎也罷,這兩人都是一樣的心思:汪健最好把全部身心都放在“事業”上。汪健也真沒有讓他們失望,竟表現出了比之前更爲積極的態度。只不過在與黎成雄面對面研究一些問題時,汪健總是表露出一些顧慮,好像是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卻又不好說出口一般。
汪健的這種神態,正是做給黎成雄看的。果然,黎成雄見汪健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忍不住問了起來。汪健卻是欲言又止,好像真是有些事情不好和黎成雄當面直說一般,這反倒把黎成雄給惹急了:
“汪健,我們之間又不是什麼外人,有什麼事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
“舅舅,我的確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也爲此擔心了好長時間。不過我也怕講出來,舅舅對我有了別的看法,所以一直忍着。現在既然舅舅問起來了,我就說說。不過這完全是我個人的一些看法,對與不對,舅舅可千萬不要進行聯想和猜疑,否則我還是不說的好……”
見黎成雄輕輕地點了點頭,汪健繼續說道:
“現在香港已經成爲了大陸的一部分,與九七年之前相比,我們所處的大環境已經完全不同了。目前南天華海公司與香港藍雲集團的關係,舅舅也非常清楚,只是一直以來我們對香港方面的經營情況一無所知。我所考慮的是,如果杜總裁那裡突然之間發生了什麼意想不到的問題,而我們尚且矇在鼓裡,那可是一點準備都沒有啊,到時我們躲無可躲、逃無可逃,豈不是稀裡糊塗地成了殉葬品?”
黎成雄沉吟了一下,說道:“你想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真的要是到了那麼一天,我們卻也沒什麼把柄落在警方手裡啊,這有什麼可害怕的?”
“問題正在這裡了。我們平時的舉動也許沒有什麼漏洞,就是因爲我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與香港聯繫的重要紐帶——財務方面的資金流動情況,你我又知道多少?畢竟你是南天華海公司的法人代表,公司裡的所有的事情你都脫不開關係。”
汪健的一
番話,倒真的引起了黎成雄的不安。儘管實質上,南天華海公司就是香港藍雲集團的子公司,但自成立那天起,對外就是一個獨立的法人。汪健說的沒錯,我是法人代表,卻對公司的財務狀況一無所知。如果藍雲集團真的倒了黴,警方順着資金這條暗線查到了南天公司的頭上,一句“不清楚、不知道”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自己進監獄的厄運。
見黎成雄半天沒有言語,汪健心裡有了底:看來財務方面果然如吳涉儀所講的掌控在杜沃夫手裡,黎成雄一直都沒有機會插手,這就好辦了!只是僅僅讓黎成雄意識到存在風險還不夠,要再煽一把風,給他加加火候才行。
“我們在內地乾的可是殺頭的買賣,所以會盡力避免出現任何的疏忽和漏洞,可香港那邊帶來的風險卻是無聲無息、毫無徵兆。就算這些問題都拋開了不加考慮,就只怕……”
汪健說到這裡,突然就收了口。
黎成雄是個靠那打打殺殺起家的黑道人物,他也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的斤兩。他對於一些複雜事情的分析的判斷,哪能和幹了十年的警察、邏輯思維異常嚴密的汪健相比?就拿他化名“李煥章”第一次到大陸販毒的事情來說,也不知犯了多少致命的錯誤才導致了公安機關對他實施全國通緝,險些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痛定思痛,黎成雄受命組建南天華海物流公司的時候就在心裡定了兩個規矩:一是自己不直接沾手毒品;二是收羅人才爲自己出謀劃策。這也正是他不顧姜婉莎的勸阻,一定要把汪健留住的真正原因了。汪健後來表現出的身手和謀略,也不知高出何老大等人多少倍,黎成雄不止一次地感到慶幸:自己留下汪健的決定實在是太明智了!到了現在,汪健實際上已經成了他的智囊,黎成雄幾乎是離不開汪健了。
此時,他正聽得入神,汪健卻又突然停口不說了,黎成雄忙追問道:“還怕什麼?”
“如果杜總裁那裡對我們的現狀和處境有所體恤的話,香港那邊一旦有什麼不對勁的苗頭,量他杜總裁也會及時通知我們,我剛剛的擔心也就顯得多餘了。怕只怕杜總裁既把我們當成了賣命的走卒,又對我們不太放心,始終爲我們留了一手啊。想當年我剛到南天華海時,也費了不少的腦筋、出了不少的力,可杜總裁偏偏讓你把我帶回香港總部一趟,他是什麼用意?其實就是信不過我們啊。
”
經汪健一提醒,黎成雄果然記起了當年杜沃夫對自己的一番告誡來,隨即便感到萬分的焦躁,彷彿汪健剛剛的話,正是出自於杜沃夫之口一般。
“我們把事情都做到這個地步了,一切都聽從他杜沃夫的指令行事,也算是對他盡心盡力,還有什麼事情讓他不放心的?”
汪健笑道:“你來大陸這麼多年,南天華海公司早就打開了毒品生意的局面,這可是一塊肥肉啊。如果說哪一天我們有了足夠的能力,與香港那邊徹底地脫離了關係,自己另立了個山頭,杜總裁對此也是無能爲力,你想他會高興嗎?”
汪健這一句不知是分析還是引誘的話,讓黎成雄徹底地醒悟過來。擺在自己面前的形勢已經很明白了,照現在的情況一直走下去,他黎成雄始終只是杜沃夫的一枚棋子而已。當初杜沃夫花了重金收編自己,無非就是希望自己替他賣命,一旦到了緊要關頭,杜沃夫照樣會做出丟車保帥的事來。如果自己擺脫了杜沃夫的控制,以現在已經打下的基礎,還有汪健爲自己出謀劃策,再加上外甥女姜婉莎的幫助,豈不是前景廣闊?再說了,金三角那裡也是自己親自聯絡的據點,能設它一個,就不能再設一個?有了可靠的毒品來源,還怕生意做不成!既然如此,我爲什麼還冒着那麼大的風險爲他杜沃夫賣命?
黎成雄想到這裡,倒覺得眼前一亮。他用右手的中指輕抹了一下短鬚,直視着汪健問道:“那你覺得我們有單打獨鬥的能力嗎?”
“有!”汪健的回答十分肯定。
“既然我們有這個能力,爲什麼還要聽命於別人?”
汪健心中一喜,可臉上卻顯出萬分驚訝的表情:“舅舅,你是想……”
“沒錯,他杜沃夫當初要求把南天公司設成獨立的法人,還美其名曰讓我負全責,看來他根本就沒安什麼好心!既然我們有那條件、有那能力,就自己做自己的!金三角那邊我熟悉,你受訓時所在的那個據點,還是我親自聯絡設立的。下一步我們直接和金三角的貨主聯繫,也不用什麼據點了。有了貨、有了市場,華南這塊的毒品生意就都是我們的了!”
汪健聽了,鎖緊了眉頭卻沒有出聲,好像正在權衡這中間的利弊。半晌,他才點了點頭,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我看這條路行得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