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工作變動後沒過多久,海豐區公安分局大案隊在偵查一起故意傷害致人死亡案件時,鎖定主犯已經逃回了東北老家。高振邦決定帶幾名刑警親自前往東北,請求當地公安機關協助將案犯緝拿歸案。出發前,考慮到文洪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對當地的環境熟悉,高振邦便特意找到老黃,讓文洪一併前往。
一行四人先是乘火車,再改爲長途汽車,一路上也不知填加了多少次衣服,這天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總算是到了案犯住地的縣公安局。誰知與縣局刑警大隊接洽後,才知道局裡分管刑偵的局長、刑警大隊長都去了省廳參加業務工作會議。
高振邦將來意說明後,接待他們的那個副大隊長可就犯了難。
原來這縣局有縣局的規矩,局領導各管一攤,就算現在局長在家,也不願插手刑偵部門的事,否則事後那副局長的面子上過不去。但協助外單位工作調動警力,又不同於本局偵辦案件那麼簡單,無論如何也要得到主管領導的首肯。沒他的同意,不管好事壞事,反正誰幹的到最後都會“吃不了兜着走”!那副大隊長心想:“眼下領導正在省城開會,這電話也打不通、傳呼也收不到,專門派人去省城又不現實,這便如何是好?我要是擅自決定了,他們這些人辦完事,拍拍屁股走人,吃虧倒黴的豈不是自己?還是按程序來吧,犯不着爲這些不沾親、不帶故的人冒這風險。”主意已定,他也不加隱瞞,對高振邦講沒有主管刑偵局領導的同意,他也不能自作主張。
眼見着下班的時候到了,那副大隊長不停地擡起手腕來看錶,這意思高振邦如何看不出來?就這協助抓人的一點點事情,怎麼到了東北變得這麼複雜?高振邦窩了一肚子的火,但也是無法可想,畢竟你是求人家辦事來了,看來只能等明天再說了。
高振邦剛要起身告辭,文洪卻輕輕地拉了他一把。高振邦會意,借上廁所之機同文洪一齊出了辦公室。見左右無人,文洪這才說:“高隊,東北這裡對上下級關係和職權職責看得非常重,倒不是他們有意難爲我們。如果按照程序走下去,我看沒有個三、五天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沒準要等到他們領導開完了會,我們也要防着‘夜長夢多’啊。時間不等人,疑犯那裡要是聽到風聲,可就麻煩了。東北這裡人情味很濃,倒不如
今天請他們刑警大隊的人喝一頓酒,在酒桌上再研究研究,我覺得會有個分曉。”
高振邦也瞭解一些北方的情況,本想着事情辦完了再找個機會表示謝意,現在請人家喝酒,他擔心萬一這些人喝多了,明天可怎麼幹活啊。文洪卻笑着說道:“高隊不必擔心這個,就算這些人今天全都喝倒了,我保證明天他們照樣龍精虎猛。”高振邦見文洪滿是自信的樣子,想想也不能白白浪費掉一個晚上。況且一餐飯錢,絕對比幾個人在這裡食宿幾天的費用要低得多。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倒也不妨一試,沒準真來個“柳暗花明”也說不定,於是點了點頭。
回到辦公室,高振邦就約了那副大隊長帶上幾個兄弟,去縣裡最大的一家酒店喝酒。那副大隊長本來下班就沒什麼事,“盛情難卻”之下,果然帶了幾個兄弟如約而至。
酒杯一端,還沒有幾個來回,高振邦和那副大隊長已經開始稱兄道弟了。高振邦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提出目前自己的難處,希望“兄弟”給想想辦法。那副大隊長此時已是臉紅耳熱,來了“爲朋友兩肋插刀”的勁兒。他拉着高振邦的手說道:“當着你高大哥的面,我不妨直說,現在調動人手去抓人,我還真沒這膽量和能力。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你看這樣行不行,我現在就通知轄區派出所對嫌犯進行監控,別讓他跑了,這是最緊要的。另外我派人馬上查一下省廳培訓機構的電話,明天一早說什麼也要和我們主管領導聯繫上。這邊我叫一幫兄弟做好準備,只要領導定下來了,我們立刻行動,我保證不會耽誤了高大哥的事!”高振邦聽了,心中暗喜,連忙端起酒杯:“兄弟,你想得周全,大哥的事就全靠你了。來,我敬你一杯!”說罷一飲而盡。
那副大隊長放下酒杯後,立即轉身向另一個民警吩咐:“陽子,我們喝了高大哥的酒,不能不給高大哥辦事。你現在就聯繫派出所,讓他們把那傢伙給我盯好了。回頭你去局裡給我查電話,無論你用什麼辦法,都要把咱隊長住地的電話給我查出來。這兩件事要是出了問題,我唯你是問!”那個叫陽子的民警也不怠慢,一句“您就等消息吧”,擡腿就走。
等到了午夜時分,這頓酒纔算喝完了。高振邦此時已是迷迷糊糊地顯出了醉態,而那副大隊長離席的時候,兩條腿更是划起了圈兒
,拉這個、扶那個,好不容易纔出了酒店的大門。
第二天天還沒亮,高振邦宿醉未醒,縣局的兩部警車就已經到了他們賓館的樓下。文洪連忙叫起高振邦,四個人簡單地洗漱完畢,一下樓就見那副大隊長滿面春風地迎了上來。他拉起高振邦的手,那親熱勁就別提了:“高大哥,我們領導已經同意動用警力了。派出所盯了那傢伙一個晚上,那傢伙並沒有什麼警覺。我們現在就去抓人,趁天還沒大亮,我們速戰速決。車上已經備了早餐,現在就走吧。”高振邦酒勁還沒過,見了那副大隊長風風火火的樣子,心裡可就納了悶:這傢伙可真行,這才幾個小時啊,誰看得出他昨晚喝了那麼多的酒?
領導的一句話,使事情變得異常的順利。一行人到了目的地,直接就把正在酣睡的疑犯給按住了。那案犯在南方因爲瑣事和人打羣架,原想着回到老家暫避一時,誰想警察這麼快就找到了他?那副大隊長馬不停蹄,帶着高振邦等人返回賓館結算過了,又同車把他們送到了百來公里外的市火車站,直到與鐵路公安聯繫好了車次、輔位,這才與高振邦等人道別。高振邦看看時間,還沒到中午,一行四人在縣城只住了一個晚上,事情就已經辦妥了。
臨走時,高振邦握着那副大隊長的手,表示萬分感謝。那副大隊長卻沒事一般,連聲說:“高大哥真夠意思,既然你看得起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用客氣!”
在回來的路上,高振邦對文洪等人說:“這縣局裡的辦事效率實在是出乎人的意料。如果公事公辦,也不知道會拖到什麼時候,可一頓酒就像是催化劑,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這是一種不正常現象,如果發生了緊急情況,就這麼一拖再拖的,等領導批示下來,早過了戰機,這有多耽誤事啊。我看這縣局裡的機關作風、官本位思想很嚴重,不知道整個東北是不是都這樣。一切事情都走程序,不是說不好,但忽視了個人的能力和主觀能動性,對於我們警察這個職業來說,當真是要不得。再者,這樣做很容易拉幫結夥,表面上的一團和氣,實際上是以犧牲效率爲代價的。要不是我親身體驗,真的很難想象東北的這種風氣。”
文洪自小在東北長大,很多事情他心裡都清楚。但對於高振邦的評價,卻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