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送走了許冬梅,文洪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軌。誰想半個月後,他卻收到了父親文錚的一封掛號信。拆開一看才知道,原來冬梅到家以後,把他的一些情況告訴了李雅,當然也包括他和曉惠的事。
兒子孤身在外,做爲一個母親最爲關心的無非就是他的婚姻大事。現在聽說兒子有了女朋友,李雅不禁又是高興、又是焦急:高興的是兒子總算是有了對象;焦急的是這麼大的事也不和她說一聲,也不知道現在他們到了什麼階段。她思來想去放心不下,硬是央求着文錚給兒子寫了一封掛號信。
就算父親不來信,文洪已經和曉惠商量過了,要把他倆的事告訴家裡一聲。好在平時兩人出去也照了一些照片,文洪就從中揀了兩張放到信封裡,連信一起寄走了。
李雅拿到照片,見曉惠果如冬梅所言,生得端莊秀麗,那高興勁兒就別提了。文洪在信裡只簡要地說了一下曉惠的性格和工作以及他們倆相處的時間,這離李雅的期望實在是太遠了。倒是文錚看了兒子的信後,安慰李雅道:“咱們家大洪做事一向都很慎重,沒有把握的事他是不會講的。現在他寄了信和照片回來,依我看大洪和這姑娘算是定下來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事實果然應了文錚之言,九八年新春將至,文洪和鍾曉惠商量了一下,辭別了鍾毓明,一同北上探親。
鍾曉惠心裡甜滋滋的,她知道文洪這人有些拘泥於傳統的禮法。他這麼做,拿北方的話來講就是“相媳婦”,讓未來的公婆看看自己,想來自己當新娘的日子也不遠了。一路上,文洪給她講了很多東北的趣事,特別是冬天這個代表性的季節,這更讓曉惠興奮不已,總是埋怨這火車開得太慢。只要火車一停站,曉惠就必定出去站臺找雪,文洪給她冬衣,她也不穿。弄得文洪只好提着衣服一直跟在她後面,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她給丟了。
春節前的東北,哈氣成冰,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文洪兩人到了縣城的火車站,正值大雪初晴,朔風陣陣。在站臺上還沒走幾步,鍾曉惠就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彷彿有着巨大的吸力,自己衣服內的熱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那徹骨的寒冷,整個人不由自主地上牙打起了下牙。文洪見狀心裡暗笑,這才把早就準備好的那件冬衣披在她身上,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摟着她,一路小跑地去
候車室換衣服。
“你這壞蛋,怎麼不在車上給我加衣服啊?”鍾曉惠拍着身上略顯臃腫的冬裝嗔怪道。
文洪裝出了一臉的委屈:“每次去站臺,你都不穿,我還以爲你天生就不怕冷呢。”曉惠知道文洪是在故意捉弄她,不過她倒也真的體驗到了東北冬天的霸道,這與想象中的完全是兩回事。兩人穿戴停當,曉惠幾乎被包得只剩下了兩隻眼睛,冬衣寬厚,走起路來左搖右擺,如同小鴨雛一般。她也不顧文洪在一旁竊笑,抱起文洪的一隻胳膊就走。
撥開候車室的兩道氈簾,等那霧氣散盡了,鍾曉惠的眼前頓覺一亮:天空一片湛藍,沒有一絲雲彩,通透的空氣中,也不知從什麼地方不時地飄過幾朵冰花,在眼前閃亮一下後,就頑皮般地逃得無影無蹤。站前廣場一片銀白,映着日光給人一種刺眼的感覺。街道兩邊的樓房,全都頂着積雪,如同戴了白色的氈帽一般。藍白兩色似乎主導了整個世界。曉惠自小生活在南方,何時見過這種童話般的冰天雪地?她鬆了文洪的胳膊,一路小跑地下了臺階,捧起一把雪花撒向天空,任由那亮晶晶的碎瓊亂玉圍着自己旋轉飛舞。文洪見她大呼小叫、連蹦帶跳,像一個興奮到了極點的孩子,對別人的竊笑全然不加理會,只一刻的功夫,白霜就已經在帽子、圍巾上凝結了。文洪怕她凍着,抓了她幾次才把她抱住了,連哄帶商量,鍾曉惠這才捏了一把雪,極不情願地進了出租車。
李雅估摸着文洪他們也快到了,早就心裡長草了一般在衚衕裡走了好幾遍,不時地到馬路上向火車站方向張望。文洪和鍾曉惠剛一下出租車,李雅立刻就迎了過去,她拉起曉惠戴着手套的雙手連聲說道:“可委曲這姑娘了,凍壞了吧,快跟我回家暖和暖和!”也不理文洪,拖了曉惠就走。等文洪付了車錢,提着行李箱一看,母親和曉惠早已經沒了蹤影,估計已經摺進了自家的院子。
“看來我是沒什麼地位了——怎麼媽見了曉惠,就像憑空撿了個閨女一般地歡喜,竟將自己的親兒子當成透明的了。”
聽說文洪和鍾曉惠已經到家了,許冬梅拉着母親也過來看望,整個小屋裡瞬時充滿了歡聲笑語。鍾曉惠見了許冬梅,也是格外地親熱,拉着她在屋子一旁好一陣子的小聲嘀咕,時不時發出“咯咯”的輕笑聲,誰也不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麼。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李雅繫了圍裙去外間廚房準備晚飯。鍾曉惠見了,也除了外套要去幫忙。第一次進自家門,李雅怎麼能讓曉惠動手?只是一個勁兒地勸她休息。鍾曉惠像是求救似地看着文洪,可文洪也沒了主意。想想之前自己感冒時鐘曉惠那“手藝”,文洪真怕她到了廚房再幫個“倒忙”。可轉念一想,這不會做飯的獨生女多的是。曉惠都要成爲自家人了,還有什麼顧忌的?於是勸了李雅,曉惠這才興高采烈地一起跟進了廚房。
文洪到隔壁叫了雪松和他媳婦一起過來,兩家人圍着桌子坐了。文錚又開了瓶好酒,三個男人端起了酒杯開懷暢飲起來。其間,雪松直贊“李阿姨這魚做得地道。”李雅聽了,笑道:“這哪是我做的,是曉惠的手藝!告訴你們,這桌上有一半的菜都是她料理的。這孩子不光人長得漂亮,這菜做的,可比我強多了:味道好,樣子也別緻!”別人聽了倒也沒什麼,只是文洪吃驚得差點兒掉了下巴。他疑惑地看着曉惠,曉惠卻只是調皮地朝他眨了眨眼。
“嘿,這纔多長時間啊,怎麼曉惠竟也成了‘大廚’?我不是在發夢吧!”
文洪其實並不知道,自從那次鍾曉惠在他面前顯示一番“廚藝”之後,就暗自下了決心,一定好好地補一補這一課,真正做到“出得廳堂、入得廚房”。要不是她自己想好了以後怎麼做,就文洪那把嘴,又如何能“哄”得好她!自此,只要是母親做飯,她必定到廚房實習。除了這些,她還特意去書店買了好幾本做菜的書,想着文洪是東北人,她尤其注重北方菜式的作法。曉惠本就聰明,再加上有母親的細心指導,不知不覺間,東北菜竟做得似模似樣,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在文洪面前展示一番。如今在文洪家裡小試身手,竟真的將個文洪驚得目瞪口呆。
大哥已經到家了,文洋也藉着春節之機請了假,第二天就回到了縣城。文洋大學畢業後進了一家科研單位,也許是每天對着電腦、資料的原因,已經戴上了近視鏡。文家兩兄弟長的,大的像母親、小的像父親。現在的文洋,高高瘦瘦,如果從背後看,簡直和文錚無法區別開來。
每到晚上休息的時候,李雅都和鍾曉惠進到房子的裡間,把文錚父子全都趕到了大坑上。李雅對這個未來的兒媳婦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的話,晚晚都是一直嘮到後半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