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毓明接到文洪的電話時,也是大吃了一驚,立即急匆匆地趕到了醫院。在搶救室門口,他一眼就看見了文洪正呆坐在椅子上,忙上前問道:“文洪,曉惠她怎麼啦?”
文洪聽出了是鍾毓明的聲音,擡起頭來,雙眼卻已經被淚水充盈得看不清這個世界了。他擦了擦眼睛,這纔將曉惠今天前往工地,回來時被飛落的木棍打中腰部,導致脾臟破裂引起內出血的情況說了一遍。末了,文洪的聲音已經哽咽了:“鍾叔,醫生講曉惠她已經……已經……”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鍾毓明聞此噩耗,整個人驚得呆住了。一早還活蹦亂跳的女兒,難道就在這幾個小時之內生生離去了?這怎麼可能啊!
當鐵門再度打開之時,醫生推出來的依舊是先前的那副搶救車。只是,此時的鐘曉惠已經被蓋在了一條白牀單之下。車一出來,文洪和鍾毓明兩人同時搶了過去。
文洪輕輕地揭開曉惠臉上的白布,只見曉惠安靜地躺在那裡,宛如正在熟睡,只是眼角卻含着兩片淚花。文洪小心翼翼地抱起曉惠的頭,輕輕地放在了自己胸前。淚眼婆娑之中,文洪一眼就見到鍾曉惠伸在牀單外面的右手無名指上,李雅送給她的那枚戒指,正亮晶晶地映着燈光。
“曉惠,我求求你不要睡了,快起來和我一起去領結婚證……”然而懷裡的鐘曉惠卻頭一次沒有答理他。
“文洪,曉惠走了,你放下她吧……”鍾毓明強忍着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傷痛,還想勸說文洪,只是嘴裡發出的聲音,連自己聽了都覺得悽慘。文洪似乎恍然間明白了什麼,他輕輕地放下曉惠,用手輕輕地擦去她眼角的淚珠,就像是剛剛哄睡了一個愛哭愛鬧的嬰兒
一般。
推車的輪子,發出陣陣攝人心魄的聲音,漸漸地遠離了文洪的視線。文洪突然間感覺到曉惠正在向他做最後的訣別,便不由自主地將胳膊伸了出去。只是,眼前的一切竟漸漸地變得暗淡下來,終於什麼都看不見了……
鍾曉惠的後事是什麼時候辦的,文洪一無所知。也不知有多長時間,他只感覺到自己已經飛到了一個漆黑一片的空間,無論怎麼喊、怎麼叫、怎麼掙扎,始終不見有任何人做出迴應。等他完全清醒、明白過來時,發覺自己正在醫院的病牀上,曉惠卻已經不可能再來照顧他了。木木地躺在那裡,文洪沒有一絲動的力氣,渾渾然只覺得颱風似乎已經過去了。至於外面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對文洪來說,好像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醫院呆了多長時間,反正是林廣棟把他給接回了單身宿舍。雖是同齡人,可林廣棟見到文洪這個樣子,竟不知該怎麼去開導他。文洪在南方沒有什麼親戚,隊裡只好讓林廣棟暫時照顧他一下。幾天來,林廣棟早上過來,只見文洪直直地躺在牀上,喂他吃飯,他只是機械地動着嘴巴。等到中午再來時,文洪的姿勢似乎根本沒有變過。林廣棟嘆着氣,只是不停地對文洪講:“文洪,你要振作起來。對於這種事情,誰也不想發生,可沒法改變的即成事實,再怎麼悲痛都是無濟於事的!”
料理完了曉惠的後事,鍾毓明在收拾她的遺物時,發現在鍾曉惠的牀頭櫃裡,有一張卡通畫,顯然是她親手繪製的,只是還沒有完成。畫面上,兩個憨態可掬的大頭娃娃,手拉着手在海邊的沙灘上嬉戲。男孩兒手裡舉着一隻海星;女孩兒手裡扯着一隻氣球。這似乎蘊含着曉惠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和渴望,只是它
卻永遠也無法實現了。鍾毓明想了想,還是把它留下了,想作爲最後的一個紀念物,找機會交給文洪。
過了近一個禮拜的時間,文洪彷彿有些清醒了。也是前段時間確實忙了一陣子,與曉惠結婚的事是一拖再拖,拖到今天,自己的愛人卻已經永遠地走了。與曉惠自東北迴到南方,父母親一直在關心着他們的婚事。現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無論如何也要告訴父母一下。文洪想到這裡,強打着精神,忍痛給父親寫了一封書信,簡要地把情況說了。
文錚收到兒子的信時,猜想一定是一些籌辦婚禮的事,也就沒有拆開來看,下班時把信直接交給了李雅。
李雅拿了信,喜滋滋地拆開細看。誰想信還沒看完,整個人已經由喜轉悲,最後竟放聲大哭起來。文錚料想必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急忙搶過書信一看,方知鍾曉惠已然離世了,也不禁是愴然淚下。
李雅回想起鍾曉惠來東北的情形,只感到一股揪心的痛楚。這姑娘不單人長得端莊、漂亮,對文家這樣的家境一點都不在乎,最關鍵的是她一心一意地對文洪好。自己還想着等她進了門,一定像親閨女一樣待她。分離不到半年,文洪和她馬上就要結婚了,本以爲這兩個年青人絕對會是美滿、幸福的一對兒,不想上天竟是這樣的決絕,讓兩人陰陽兩隔。難道說自己在送鍾曉惠上火車時,那一股子無名的心酸竟是預示着什麼?
許冬梅聽了這個噩耗,心裡更是說不出的悲愴。她真不知道遠在數千裡之外的大洪哥,此時孤身一人,沒有人開導、沒有人照料、沒有人陪伴,他究竟要怎樣渡過這個情感上的難關。不知不覺之中,許冬梅對文洪的牽掛竟是一天強似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