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小民怎當得起世子陪罪?只怪小民不學無術,掃了世子的雅興,是小民該給世子陪罪纔是。”趙崢明見李續不再糾纏,鬆了一口氣,強忍着某個部位的疼痛,整了整衣服,又恢復了平時的風度翩翩。只是他不知道,經過了剛纔那兩下子,他在衆小姐心目中的形象,跌得比後世那熊市裡的股票還慘。想要再升回去,那不是一般的難。
可這氣還沒鬆完,看到一個小宦官端了一個托盤來,上面放着一壺酒,兩個酒杯,兩個酒杯的花色還不一樣,趙崢明的這一口氣,愣是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裡,憋得他十分難受。
這倒不是長得如妖孽般的趙公子對酒或酒杯過敏,而實在是剛纔的啞巴虧和這酒杯,給他不太純潔的心靈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他可不認爲剛纔那兩下胖揍,是李續小世子魯莽的結果。紀王兒子衆多,李續雖說是長子,但如果腦子愚鈍、性子魯莽,紀王也不會立他作世子。切磋武藝,有往人家胯下踢的麼?這分明就是爲秦憶報復來了。踢了自己子孫根,讓自己在衆多女流面前丟了臉,還不能露出半分不悅來,讓他吃這麼大個啞巴虧,趙崢明就不相信,這會兒世子爺還會這麼好心好意地來給自己敬酒賠罪
所以說,以趙崢明之心,度秦憶之腹,他百分之九十地肯定,李續給他喝的這杯酒絕對有問題。而且問題不會出在酒裡,只會出在酒杯上。這一招,那可是他前日纔在江凌身上用過呀。可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今日到趙家,這麼快就報應到他自己的身上了。而且,這又是一個啞巴虧,你說說,大庭廣衆之中,衆目睽睽之下,一個酒壺裡斟出來的酒,要是人家世子沒喝出毛病,你喝出毛病了,你敢說是世子害的你?除了捂在被子裡呻吟,你連大氣都不敢喘;便是連請大夫,都是偷偷摸摸地不敢聲張啊
“來來,咱們乾了這一杯,剛纔的一切就過去了,也不說你陪罪我陪罪的話。”李續拿起一杯酒,遞給趙崢明。又自己端了一杯,擡手舉了舉,“我先幹爲盡。”說完,一仰脖子喝了下去,然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趙崢明。
而此時,趙崢明恨不得自己變笨一點,不要這麼聰明。笨一點,糊里糊塗地中了招,那也就算了;可偏偏腦子是這麼的清楚,看問題是這麼的透徹。明明知道這杯酒有問題,還得喝下去,他憋屈得連死的心都有了。
“這杯酒趙公子遲遲不肯喝,是不是覺得本世子向你賠罪道歉得還不夠?要不要本世子給你行個大禮?”李續見趙崢明一直盯着那杯酒發呆,眼睛一眯,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這世子不高興,那就是大事。場中頓時安靜下來,個個都把目光投向了趙崢明。
“這趙公子平時挺伶俐一個人,怎麼這種時候倒發傻了?”有人按捺不住,開始講小話。
“估計平時都是表面功夫吧,你看他剛纔那慫樣”
“是啊,打不過別人,說是沒學過功夫,那還情有可原。可連杯酒都不敢喝,這還是個爺們嗎?看這臉長得俊俏,該不會趙夫人把個女孩兒當兒子養了吧?”有那被趙夫人欺壓得狠了,如今投向了秦夫人的,嘲諷得就更不客氣了。
餘光裡瞥見那些或鄙夷或不解的眼光,趙崢明苦笑一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知道這杯酒不過是讓他吃些苦頭,性命是不會要他的,所以做的也挺光棍,這杯酒一滴不漏地都入了嘴。他知道,如果他裝着不小心把酒弄灑了,必然還會有另一杯酒送到他手上。那一杯,可能藥量就不會這麼輕了。皇族的孩子,看上去像一隻貓,實際上都是老虎。自己要敢這麼做,那就不是得罪秦憶,而是實打實地得罪了李續。接下來的折騰,就不是得一場病那麼簡單了。
站在一旁圍觀的江凌看到此情此景,不由的挑了挑眉。難道是她眼花?剛纔趙崢明把酒喝下去的當口,她怎麼在那位小胖子臉上,閃過一絲壞笑呢?心念一動,江凌扭過頭去找了一圈,這纔看到秦憶面無表情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卻緊緊地盯着趙崢明。看到趙崢明把那杯酒一滴不漏地飲下去,他的眼裡才閃過一絲滿意來。
江凌抿抿嘴,極力想把自己臉上的那一抹笑容收斂起來。趙崢明派人擄她,她正想找個機會報復呢。她可不是受氣包,吃了虧就這麼悄悄的算了。那筆帳,那是一定要算回來的。此時見到趙崢明被拳打腳踢,還當衆出了醜,估計一會兒回家還有得折騰,她頓時覺得心情大好。
李續見趙崢明一滴不漏地將酒倒進了嘴裡,還把酒杯向自己亮了亮,頓時一喜,高聲喝道:“好樣的這纔像個男子漢嘛。一杯酒喝得扭扭捏捏像個娘們,那就丟咱們男人的臉了。”說完,將手裡的空酒杯放托盤一放,轉過身大踏步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趙崢明苦笑了一下。這位世子爺,臨走都要踩自己一腳,嘲諷自己剛纔的表現不夠男人,他跟秦憶的關係還真是不一般,打擊自己不遺餘力。
“崢明,你沒事吧。”李續一走,趙夫人就一臉心疼地到趙崢明身邊,“要不你先回家去,讓賴大夫給你看一看是否有傷?”
趙崢明搖搖頭,低聲道:“現在就走,怕有人說閒話。”
這話提醒了趙夫人。這世子還未坐下,你就說要走,豈不是間接地表現對剛纔的事不滿?她心疼地看了看兒子的臉,想想不放心,又問:“你感覺如何?如果有事,還是別硬撐着。娘可還沒抱孫子呢。”
這話問得趙崢明異常尷尬,他擡起頭看看旁邊還有許多人注視着他,目光裡那種種含義他連想都不敢想,當即道了一聲“我沒事”,就往原來坐的地方走去。
趙夫人見他走路並沒什麼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江凌見大家都歸了座,也隨秦夫人與李青荷回到原先所坐的角落裡。這還沒坐定,就見一個小丫環過來道:“江姑娘,縣主問您,事辦完了嗎?如果辦完了,一起回院子吧。縣主剛剛已跟陸夫人說好了,讓您跟她住一個院子。”
“好吧。”江凌無奈地聳了聳肩,對李青荷和秦夫人道,“伯母,娘,那我先走了。”
“明天伯母再給你捎幾身衣服進來。”秦夫人給她理了理衣裙,慈愛地道。
“多謝伯母。”江凌也不推辭。原打算在秦府住一晚就回家,她還就只帶了一套衣服。現在要在陸府住,旁邊還有個縣主,衣服便得多備兩套才行。有備而無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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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聽了李青荷幾聲叮嚀,江凌這才轉身,跟着那丫環從人羣后面繞到前面去,路途中看到有小廝帶着江濤從另一邊往前走,遂放下心來。她知道,秦憶一定會好好照顧江濤的。
陸夫人身體不適,早已告退先走了。此時李續與李婉見江凌回來,站起來對衆人說了幾句客氣話,各自上了一頂轎子。
秦憶與江濤站在李續的轎子旁邊,眼睛卻往江凌這邊看來,看樣子似乎有話要說。不過終還是顧及場合,站在原處未動,但灼灼的目光卻絲毫沒有遮掩。
這傢伙,也不怕人說嫌話。江凌抿了一下嘴,低下頭一躬身進了轎子裡。她明白秦憶的心思。兩日不見,他應該有很多話想說,更想解釋他與縣主的事;而她經歷了昨日被擄的事,也很希望能見到秦憶,哪怕什麼也不說,這心裡也會安穩些。但在古代,男女有別,進了這些大宅院,要想私下見一面,恐怕不那麼容易。
轎子被擡了起來,李續在前,秦憶與江濤及一衆下人走路隨行;接下來是李婉,然後是江凌,旁邊各有丫環、婆子隨行。後面兩頂轎子走了一小段路後,就與前面的隊伍分開了。她們進了內院,而李續等人則去了外院。
走了沒過多久,轎子轉了個拐,就在一處庭園停了下來。
“姑娘,到了。”柳綠在外面叫了一聲,掀開轎簾,伸出手來扶江凌下轎。
“……”江凌本想說“不用扶”,後來想想,還是閉了嘴。人家有身份地位的大家閨秀,就是能打死一頭牛,也得裝着弱柳扶風的模樣。她既不想讓人背地裡罵她小家子氣,還是入鄉隨俗的好。
“江姑娘。”李婉早已下了轎,站在院子門口,等着江凌過去。
江凌看了看園子上頭寫着的“梧桐院”三個大字,走過去笑道:“陸夫人已安排了幽蘭院給民女住,聽說就在不遠處。民女還是住到那邊去吧,以免擾了縣主的清靜。”
“什麼清靜,我喜歡熱鬧。走吧,進來。”李婉不容分說,走過來拉起江凌就進院子裡去,一面走一面問,“你剛纔舞的那劍,是武功還是舞蹈?要說是武功,動作也太美了吧?但要說是舞蹈,卻又有一種凜冽的殺氣。好奇怪啊”
江凌微微一笑:“其實是一種舞蹈,不過練舞之人如果能有武功在身,會跳得比較好。”
“是舞蹈就好。我還擔心是武功,我學不來呢。我學過些武功,不過被他們說是花拳繡腿。”李婉說到這裡嘟了嘟嘴,然後又興奮地抓住江凌的胳膊,“一會兒吃飽飯,你就教我吧。”
“吃飯?剛纔不是吃過了嗎?”江凌有些愕然。
李婉轉過頭來:“你吃飽了?”
“沒有。”江凌搖頭。兩人對視一眼,俱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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