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裡打定主意,江凌見劉掌櫃終於打着哈欠站了起來,走到後面上了一趟茅廁回來,忙迎上去道:“掌櫃的……”
“菜譜背熟了沒有?”劉掌櫃見到這時候仍沒一個人進來吃飯,花錢新請回來的小二坐在那裡發呆,心情有些不爽,打斷江凌的話問。
“背熟了。”
“嗯,那揹我聽聽。”
江凌早已把菜譜按葷菜、素菜、湯類等順序編了個順口溜,當下便把順口溜背了一遍。
劉掌櫃一聽江凌編這順口溜不但朗朗上口,還極爲押韻,睡意朦朧的雙眼頓時清明瞭許多,撫着他那稀稀疏疏的幾根鬍子點頭讚道:“不錯不錯,不愧是讀書人,念個菜譜也這般好聽。行,有客人來了就這麼念。”說到這裡,想到不知這客人何時有來,禁不住嘆了一口氣。
江凌見火候到了,忙看着劉掌櫃輕聲問道:“劉掌櫃可是爲了店裡生意冷清而發愁?”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劉掌櫃瞅了江凌一眼,懶得回答她這白癡問題。
“我倒是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什麼想法?”劉掌櫃一聽江凌這話,頓時來了興趣。這讀書人可跟一般人不一樣啊,也許他能有什麼好主意也說不定。
“對面的酒樓之所以能搶走咱們的客人,可是因爲他們的菜式新、味道好?”
“是啊!”劉掌櫃又嘆了一口氣,“對面那家酒樓,從長沙花重金請了掌勺師傅,做出來的菜不但式樣新奇,味道也好,偏偏價錢還實惠。不到一年的功夫,客人基本上都跑到他那邊去了,其他的酒樓,生意跟我這兒也差不多。”
“那咱們也想辦法弄些新菜式,不就可以了?”
劉掌櫃原以爲江凌能想出什麼好辦法來,心裡還有些期待,可此時一聽她這話,頓時喪了氣:“你就這個辦法啊?呵,新菜式?我也想啊!可談何容易?老張手藝不錯,可會的就這麼些花樣。他跟了我好幾年了,也沒犯什麼錯,我也不好讓他走。再說,去哪兒請能比對面的掌勺師傅還厲害的人去?就是有,我也出不起那個價錢啊!”
話說到這裡,江凌也懶得繞彎子了,開門見山道:“是這樣,我家祖上曾傳下來幾個菜譜和一些種菜的訣竅,原先家境好,所以我爺爺和父親一直沒用到這些東西。如今家裡窮了,我的廚藝又拿不出手,做不了大廚,倒是想把手裡的菜譜賣了,不知劉掌櫃有沒有興趣?”
“哦?”劉掌櫃意外地看着江凌,眨巴眨巴小眼睛,“什麼樣的菜譜?你又打算如何出手?”
“這樣吧。不試試劉掌櫃也不見得相信我說的話,我說一道菜的做法,就算是送給劉掌櫃的。如果劉掌櫃覺得味道好,我們再談買賣的事,您看如何?”她見劉掌櫃眼神裡透着警惕,笑了起來,“劉掌櫃請放心,如果您覺得那菜不怎麼樣,一文錢也不用付,這事就當我沒提過。反正我就一小孩兒,我還能把菜譜強賣給您不成?”
“行吧。”劉掌櫃也覺得自己太過緊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看什麼時候把那道菜譜給我?”
“那些東西我早已記熟,您拿紙筆來,我這就把那道菜寫給您。”江凌道。看劉掌櫃拿出了文房四寶,她磨好墨,提筆把醋血鴨的做法一條條詳細寫了下來,吹乾了墨跡遞給劉掌櫃。
劉掌櫃看了一下菜名,便愣住了;再一瞧原料和做法,不禁皺眉道:“用醋做鴨子?酸的?那怎麼會好吃?”
“我祖上曾在前朝做過官,這些菜,都是從皇宮裡流傳出來的。我母親以前也做過這道醋血鴨,味道確實很好。不過後來家裡窮了,我很久沒吃到了,唉!”江凌嘆了一口氣,“原本想劉掌櫃能請我作小二,也算是於我有恩,所以把這菜譜優先賣給味香居,還送掌櫃的一道菜。可劉掌櫃要是不相信,那也沒關係。大不了我再拿到別的酒樓試試。”
劉掌櫃聽了這話,撫着鬍子沉吟了半天,看看時辰也到飯口了,衝着廚房叫道:“老張,出來一下。”
“掌櫃的,您叫我?”好一會兒老張才從裡面出來,臉上還有兩道紅紅的印子,顯然剛纔正在睡覺。
“照着這張菜譜,做一道鴨子出來。”劉掌櫃將菜譜遞給老張。
老張一愣:“掌櫃的,我不識字。”
劉掌櫃一拍腦袋:“忘了。”轉臉看着江凌,“反正菜譜是你家的,你進去教他做。”
“我?”江凌指着自己的鼻子,期期艾艾地道,“掌櫃的,你也知道今早上我得罪了阿福哥,要是張師傅他……”她看了老張一眼,不作聲了。
老張一聽,氣得臉都紅了:“怎麼?怕我煮了你吃了你?”
劉掌櫃生意做了這麼些年,頭腦也是極靈光的,倒是明白了江凌的顧慮,對老張正言道:“老張,你也知道我這一年來爲了生意不好,都快愁白了頭。現在你手裡拿的這道菜,味道好不好,關係到我們酒樓能不能再紅火起來。所以你可不能因爲心裡有疙瘩就故意做得很難吃。否則,這麼多年的老臉我就顧不得了。”
老張一聽,頓時收斂了怒容,對劉掌櫃作了保證:“掌櫃的你放心,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慢說今早是阿福的錯,就算不是,我也分得清輕重。”
“那就好、那就好。生意不好,我也是心急,剛纔的話說得重你也別見怪。”劉掌櫃倒挺懂得恩威並施,“行了,別的話咱們也不多說了,去做菜吧。”
“是。”老張回頭看了江凌一眼,轉身進了廚房。江凌自是跟了進去。
廚房跟大廳之間隔了一個院子,院子裡種了些菜,還圍了一個地方養了十幾只雞鴨。老張捉了一隻鴨子,進了廚房,叫醒睡得正香的阿福:“起來,殺鴨子。”
阿福一睜眼,就看到江凌站在門口,頓時清醒過來,“騰”地一聲站了起來就想開罵,卻被老張踢了一腳:“掌櫃叫她來教做菜的,你好好做事就行,別的少管,不要給我惹麻煩。”
阿福只得悻悻地閉上嘴,轉身準備到廚房門口去殺鴨子。
“等等,拿個碗,碗裡放一些醋,然後讓鴨血流進碗裡。”江凌叫住他,然後又對老張道:“這道菜最要緊的就是這個血。醋多了或少了都不好吃。”
老張看阿福昂着脖子想要說話,自然知道他要說的不是好話,兩眼一瞪道:“照她說的做。”說完拿碗倒了醋,給江凌看過後,這才遞給阿福,阿福只得接過碗出去殺鴨子。江凌不放心,還是跟了出去盯着他幹活。
阿福這廝雖然不是好貨色,可幹活倒是一把好手,不一會兒功夫,鴨子就被他殺好處理乾淨了。江凌怕他搗亂,早把醋血拿進了廚房裡,又趁他拔鴨毛的時候從菜園裡摘了幾根芋頭的莖,把外面的皮剝下來,掐成一段一段的待用。
“你弄這個幹什麼?這東西也能吃?”老張看她剝芋苗,好奇地問。
“這個東西可好吃了,不過生的有些癢喉;要是把它曬乾醃起來,那就不會了,放進醋血鴨裡,味道很好。到過些時候有苦瓜了,這鴨子也可以放苦瓜,吃了不容易上火。”江凌耐心地解釋。
“哦。”老張看江凌說得頭頭是道,倒有些相信她的菜譜不是胡鬧了。
見鴨子處理好砍成塊,江凌把竈臺上的各種調味料一一問過一遍後,對老張道:“我看菜單上有一道黃燜鴨,你就按你的方法把鴨子燜熟,芋苗半道時放進去,到燜得差不多了你再叫我。”說完就出了廚房。
老張最開始還以爲江凌是想趁機偷學他的手藝,此時見她有意避開,心裡倒是小小的慚愧了一下。他跟劉掌櫃多年,對這家酒樓的感情還是挺深的,所以這道菜倒也盡心盡意地做了出來,最後又按江凌說的方法倒進了醋血,炒熟後盛了一盤,拿上幾雙筷子端上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