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思忖間,看到小五端了粥進來了,估計再不問,一會兒吃東西就不好打擾別人了,趕緊站起來對那雲先生和周老爺作了個揖:“學生冒昧,打擾二位先生了。兩位先生所說的奇花,這鎮上或城裡可有專門賣花的地方?”
雲先生和周老爺談興被江凌打斷,心裡有些不喜。待看到江凌穿的雖然是儒服,卻是粗布衣服,便知她家境貧寒。家境貧寒者想要參加賞花會,無非是爲了那一百兩銀子。這對於自詡高雅的雲先生和周老爺來說,簡直是對他們這個活動的侮辱。故而心裡就更不喜了。
不過周老爺也知道“寧欺白鬚翁,莫欺少年窮”的道理。面前這位窮小子可是個讀書人,如果有朝一日當了官,誰知道他會不會因爲今日這一冷落找麻煩?想到此處,便還是淡淡地開口回答了江凌的問題:“每年自有賣花者送花上門任我等挑選,倒不曾聽說專門有賣花的地方。”
雲先生是零陵城裡有名的教書先生,零陵城的學子無論是不是他的弟子,也會經常去拜訪他,向他請教請教。他看着江凌面生,猜想大概是鄉下私塾裡的學子,便教訓道:“年輕人,那些花啊草啊的,可不是你能想的東西,那可是個花錢的玩意,一棵好一點的花木就得幾兩十幾兩銀子。我看你也玩不起,還是專心學業吧。”
“是,多謝二位先生的指點與教誨。”江凌知道這兩位看不起她,心下倒也不惱。雖然打聽不到什麼,卻還是禮貌地道了一聲謝。
“二位客官,你們要的仙味粥和三鮮嬌耳。”阿根的食物終於送到了這一桌。他做事要比小五老成,見江凌在跟客人說話,再加上劉掌櫃對江凌的態度比較敬重,所以倒也沒讓江凌幫一把手,咧嘴衝她一笑,把食物給雲先生和周老爺端了上去。
江凌一看那兩碗粥,不禁愕然。這粥劉掌櫃不但提價到十文一碗,而且這碗也換了一種更小的,粥量只是原來的一半。看來劉掌櫃利用那幾棵菜一天可賣出一百多碗粥去。光賣粥一天就有一兩銀子的收益,刨除成本也能賺五、六百文錢。
江凌想起自己那幾棵菜只賣了十多文錢,忍不住搖頭感慨起來。她現在一沒資金、二沒勢力、三沒合適的人手,就算開得起粥店,雖然錢賺的不少,但麻煩事也會不少。用菜來跟人合股的事她也不是沒想過,但好的合夥人可遇而不可求,沒有放心的合夥人,那還是算了吧。
見雲先生和周老爺都吃上了,連連在那裡讚歎這粥的美味。店外又陸續有人進來,樓上樓上找位置讓座位一片鬧哄哄的聲音。江凌轉身正打算離開酒樓,卻不想原先她借坐位置的那種錦袍老人在她身後叫道:“這位小公子,你要打聽專賣花木的地方?”
江凌驚喜地轉過身來,對那老人深深地作了個揖,道:“是。還望老先生賜教。”聽話聽音、鑼鼓聽聲。這位老人叫住她如此說話,定是知道花市在哪裡。
果然,那老人撫須看了看江凌,笑道:“花市便在零陵城菱角塘東面,你到那裡一打聽便知。”
江凌大喜,又再深深作了個揖:“多謝老先生。”
那老人笑着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江凌看他面前已放了一碗粥,便不好再打擾別人就餐,告辭一聲出了酒樓,暗自思忖着一會兒吃過早飯便到花市去看一看。
“這位公子,我們掌櫃的有請一敘。”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江凌擡頭一看,見一個小二打扮的年輕人正諂笑着站在她身邊,顯然剛纔那話是對她說的。
那小二見她擡頭,忙作了個請的手勢。江凌看到他手勢的方向,竟然是那個青山鎮目前生意最好的福臨樓,心裡頓時覺得不妙。
福臨樓的掌櫃找她這個味香居昔日的小二有什麼可敘的?除了那仙味粥,估計也不會有第二個話題。既談仙味粥,那是想逼她說出仙味粥的來歷呢?還是已經知道她就是仙味粥來歷的源頭,想跟她談談合作問題?
不過不管他想談什麼,江凌都不太願意跟這福臨樓打交道。當初她選中劉掌櫃,就是知道劉掌櫃這人本性不錯,而且沒什麼後臺,這樣的人便是有貪心,那也是小貧心,更沒那個能力去使壞。
可這福臨樓不一樣,能在短短時間內,把青山鎮所有酒樓的生意都搶過來,壓得他們不敢反抗,由此可見福臨樓的背景不簡單。跟這樣的酒樓談合作,除非她把秦將軍的後臺搬出來,否則就只有被人欺詐的份。
可秦將軍府是她最不想提的一個關係。她也不願意讓秦將軍和秦夫人知道她目前做的事情。撇開兩家的親事不談,秦將軍一開始就儼然以她的監護人自居。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事,他一定會強令李青荷接受他的幫助而限制自己出來做事。無論如何秦將軍都是從愛護她的角度出發,從退親的事來看,江凌更能感受得到秦將軍和秦夫人對她的好,她實在不願意因爲這些事再與他們發生什麼爭執。
江凌正想着找他藉口拒絕福臨樓掌櫃的邀請,味香居里面正忙得一塌糊塗的劉掌櫃此時卻福臨心至地往門外一瞥,這一瞥之下他頓時大驚。他可是認得福臨樓的小二的,此時見他對着江凌一臉諂笑,連忙把收錢的事放下,跑出門來。
“小江,小江,快來,劉叔要事找你。”劉掌櫃也是個人老成精的,並不想與福臨樓發生衝突,只站在酒樓門口向江凌大聲叫道。
“不好意思,劉掌櫃有事找我,麻煩你轉告你們掌櫃,咱們有空再敘吧。”江凌對那小二拱了拱手,轉身回了味香居。
“後院說話。”劉掌櫃見江凌走回來,鬆了一口氣,對她低語一聲,便轉身進了酒樓。
“掌櫃的,結帳。”有客人見劉掌櫃進來,招手叫道。
“阿根,你去收錢。”劉掌櫃喚了阿根一聲,又對那客人拱手笑了笑,帶着江凌進了後院。
“怎麼回事?”走到後院清靜地方,劉掌櫃問道。
江凌便把事情說了一遍,問:“您可有把菜的事告訴別人?”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劉掌櫃連連擺手,又殷求道,“小江,他們無論提出什麼條件,你能不能都別答應他們?”
江凌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你可是答應過我只供我這一家的。”劉掌櫃見江凌不說話,急了,從懷裡摸出三十文錢來,“這是今天的菜錢,你拿着。這個……這個……菜的價錢好商量。”
“我是答應你只供你一家。但也曾說過,如果秘密從你這裡泄漏出去的話,那我們的合作就到此爲止。”江凌接過錢,仍是一臉平靜,“如果他們問仙味粥的秘密,那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說出去。但如果他們知道我供菜的事,那這個事情就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
“秦將軍不是你家親戚嗎?如果你不願意,他們還能強迫你不成?”
江凌笑了一下:“劉掌櫃也是個生意人。如果做生意既能賣高價又不得罪有權勢的人,何樂而不爲呢?更何況,我不想因爲一點點不相干的小事就去麻煩秦將軍,做人要識趣不是?”
“……”劉掌櫃啞然。是啊,誰有那麼傻,會爲了把菜低價賣給他而去得罪惹惱有強勢後臺的人而麻煩自己的親戚?
“劉掌櫃,打烊後你還是敲打敲打老張、阿根、小五他們吧。只要他們沒有泄露出去,這事情就還沒那麼糟。”江凌道,拱了拱手,正要告辭,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掌櫃的,如果我要乘車去零陵城,不知要到哪裡去坐車?”
“從這條街一直往前走兩百米,左邊手就有一個地方,有騾車專到零陵城的,五文錢一個人,坐滿五個人就走。”劉掌櫃道。話說到這裡,他也知道事情只能聽天由命了。聽到酒樓裡客人接二連三地叫結帳,他在這裡便呆不住,跟江凌說了一聲,趕緊跑出去收賬。心裡一面安慰自己,就算沒有了仙味粥,那些新菜式也被人所知了,晚餐有不少人就是衝着那些新菜來的,他這裡的損失,也不過是少了一樣賺錢的粥而已。
江凌從酒樓出去走了不到一百米,路邊停着的一輛車裡下來一個高高瘦瘦一臉精明的老頭兒,走到江凌面前拱了拱手道:“老朽姓趙,爲福臨樓掌櫃。不知能否與江公子一敘?”
好嘛,這小二請不動,掌櫃便親自出馬了。江凌知道既然人家鐵心要“一敘”,自己再拒絕倒不好了,遂拱手笑道:“小人不過是一小二,不知何事能勞趙掌櫃親自相邀?”
趙掌櫃笑道:“對公子來說,自然是好事。”說完便指了指那輛車,“公子看是上車談還是到我們酒樓去坐坐?”
“到你們酒樓吧。”江凌可不想上他的車。在裡面來個武功高強的,將她的捆,再將騾車一趕,拉到哪兒去都不知道。酒樓好歹是一個公共場所,安全性要比在車上強。
趙掌櫃見江凌謹慎,倒是點了點頭,自己也不上車,跟着江凌慢慢地往福臨樓走去。路過味香居時,江凌往裡面看了一眼,正遇上劉掌櫃有些苦澀的目光,她心裡嘆息一聲,轉過頭去進了福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