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兇惡的野狗正死死的咬住青竹的褲腿不放,青竹覺得刺骨的疼痛,眼見着殷紅的鮮血浸了出來。
青竹想要試着起身來,想要擺脫這條野狗的利齒。
青竹躍躍欲試的時候,突然聽見背後有人來了,忙回頭一看,卻見明霞叫了幾個粗壯的村民來,有的拿着鋤頭,有的拿着扁擔。
那條野狗見狀不妙,只好放開了青竹,嗖的一聲往別處竄了。
青竹頓時覺得身上虛軟無力,腿肚子發着抖,又疼。一臉的汗,驚魂未定的想要起來。明霞忙上來了,將青竹的褲腿一撩,觸目驚心的見流了好些血。
村民們上來看了一回,有些建議找些什麼草藥,用些什麼土方子。青竹腦中此刻一片空白,竟一句也記不住。心想她會不會得狂犬病,沒有疫苗注射,會是怎樣的後果。
明霞幫忙叫了人還趕了回來,對青竹來說有些意外,她試着慢慢的站了起來,好在傷口不是很深,還能勉強走路。
青竹又問明霞:“豆豆呢?”
明霞道:“我讓趙大嬸幫忙看着呢。”
青竹對前來驅狗的人致謝,又要去背揹簍,明霞見狀呆愣了一下,便阻止青竹說:“我來背吧。”或許是青竹爲了讓明霞帶着豆豆跑,拖住了野狗,心想若不是青竹顧及她們的話,要跑,應該是能跑掉的。
青竹的舉動或許讓明霞涌出一股負疚之情。
待到三人回到家裡時,白氏唬了一跳。幸好沒有釀成大禍。又見明霞好端端的,才放下心來。
青竹諸事不管,回到房裡先是將沾了血跡,被撕爛的褲子換了,將被咬傷的地方裸露出來,還是覺得很刺痛。幸而沒有傷到筋骨。只是有一圈深深的牙印。血就從印跡裡滲出來。
青竹想着書上有沒有記載該如何治療被狗咬傷的方子,正要去翻書。白氏卻進來了。見她手中端着一隻粗陶碗。見青竹下了地,正忙着找東西。
白氏皺眉道:“你坐着別動。”又將粗陶碗和一條幹淨的布條遞給了青竹,讓她自個兒擦洗一下傷口。又親眼看見了傷口,唸叨着:“真是作孽。”
青竹沾溼了布條往傷口上擦去,卻突然傳來一股更加刺骨的疼痛,青竹呻喚了兩聲,忙問:“這是什麼水?”
白氏道:“是鹽水。”見青竹遲疑不決的樣子,有些看不下去了,忙替她擦洗着。青竹心想。這才叫在傷口上撒鹽,咬緊了牙關,不再叫出聲。
“以前有人被狗咬過沒過幾天就死了。這是件天大的事,耽誤不得。你認識那是哪家的狗嗎?”
青竹搖頭道:“不認得。”
“那麼就更難辦了,聽人說要將咬人的那條狗給打死,取出它的腦花來敷在傷口上才能好。幸好你的傷口不是很深。不過也大意不得,一會兒去醫館看看。讓他們給你敷點藥,開點湯藥。”
敷狗腦花?青竹聽也沒聽過,不過覺得有些害怕。心想真的會死人嗎?爲何這樣不濟的事偏偏讓她給遇見了,又在心裡默唸佛號祈求菩薩保佑,千萬不要感染纔好,什麼都還沒做。這樣一命嗚呼也太不值當了。
白氏給了青竹一串錢,卻並沒陪她去醫館。青竹只得自己忍着疼痛,獨自一人慢慢的向鎮上的醫館而去。
到醫館時已是夕陽西陲了。醫館裡還有幾位病人。青竹便坐在門口的春凳上,心想此時只能依靠眼前的大夫了,但願能夠治好。
坐了一會兒,突然有人叫她:“項姑娘怎麼在這裡,哪裡不舒服?”
青竹擡頭一看。卻見是賀鈞,心想他在之前說過在醫館打雜。原來就在這一家。也沒什麼驚訝,便道:“被狗給咬了,找大夫給開點藥。”
賀鈞聽說,急切問道:“咬到哪裡呢?”
青竹忙將褲腿捲起給賀鈞看,不過賀鈞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只匆匆的瞥了一眼,見傷勢還算樂觀,紅着臉說:“姑娘先坐一會兒,我去叫郝大夫過來幫你診治。”
過了一會兒,郝大夫纔過來給青竹檢查傷勢,皺着眉瞧了瞧,又問青竹在之前做過什麼處理。
青竹答道:“用鹽水洗過。”
“那就好,幸而不是太嚴重。我給你開個追風如聖散先敷上。”郝大夫說着,便寫了方子讓賀鈞幫忙抓藥。這裡又給青竹號了脈,一切都還穩定。
賀鈞見那藥方上寫着“細辛、防風、川烏、草烏”等幾味藥,一手拿着小秤翻着藥櫃找藥。他來這裡將近兩月了,好些活已經上手,加上人聰慧,郝大夫對這個幫工還是算滿意的。
好不容易配好了一方,接着搗好了,郝大夫調散開,先幫青竹敷上了藥,又叫過賀鈞,讓他幫着纏紗布。他還得去配藥方,讓青竹帶回去外敷內服。
賀鈞蹲下身來,顫抖着散開布帶,哆哆嗦嗦的替青竹纏着,又害怕自己一用力弄疼了她。急得滿頭的汗。纏了兩圈卻鬆鬆垮垮的。
青竹想照他這樣纏下去,不知纏好到什麼時候,便說:“我自己來吧。”
賀鈞尷尬的笑道:“妹妹好好坐着吧。我會。”目光只落在傷口的地方,卻不敢擡頭去看青竹的臉。擺弄了好一陣子,總算是纏緊了。
青竹鬆了一口氣,心想包紮傷口不過是最簡單的事,賀鈞做來爲何這麼的難呢,還真是難爲他了。
郝大夫給青竹開好了藥,又交待她怎麼敷,怎麼服。青竹一一記下了。到了付錢時才發現還欠着數,賀鈞知道了忙上前道:“郝大夫,這個妹妹是我恩人,這錢我先墊上吧。”
郝大夫也沒言語。青竹道了謝:“我明日來還上。”
郝大夫交待着青竹:“藥用完了,如果有惡化的跡象一定再來看看。”
“一定會的。”青竹想還真是折騰人,便就告辭了。
賀鈞見天色有些晚了,青竹又是一人,身上還有傷,不如去送送她吧,猶豫了一下便對郝大夫道:“大夫,我今天能不能先回去。”
郝大夫見醫館裡已經沒什麼人了,便答應道:“我知道你是擔心家裡的母親,去吧。明日早點來。”
“誒,好的。”賀鈞匆匆的拿上自己的衣服,飛奔了出去。
“項姑娘!”賀鈞大叫道,青竹邊走邊想,這是叫誰呢。聲音很是熟悉,卻見賀鈞趕了上來。
“姑娘一人出來的麼?”
“是呀,他們都不空。”
“不如我送姑娘回去吧。”賀鈞看了看已經西邊的雲彩,太陽已經落山了。只留下一團晚霞。
“不用麻煩了,我又不是認不得路。再說你來回的走,只怕天都黑了。”
“我沒關係的,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怕天黑不成?”
青竹輕笑道:“倒不是天黑的關係,倘或路上再遇見什麼瘋狗可好?”
賀鈞蹙眉正色道:“這樣更得送姑娘到家。”
青竹見他一臉堅持的樣子,也不好再拒絕,心想他要送就讓他送一段路吧,畢竟是他一片好心。
青竹在前面慢慢的走着,賀鈞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到了僱車的地方,卻見已經關門了,賀鈞本說替青竹僱個什麼車子也好,畢竟傷口還未痊癒。只是希望落空了,只好一步步的往項家趕。
青竹本來想告訴賀鈞她不姓項,姓夏來着,可又轉念一想,那麼賀鈞勢必會問她和項家是什麼關係來着。她又想起那次在江家園子裡,和那些人說自己是童養媳出身的尷尬來。她想賀鈞一定是將她當成和明霞一樣,認爲她是項家的女兒。自己要解釋的話,彷彿會帶出更多的事,再說也不是幾句話就說得清。心想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這童養媳的出身呢?
走了好長的一段路,兩人皆無話。
賀鈞跟在後面,目光卻落在青竹的背影上,心想還真是單薄的身子,爲何她出來看病,家裡人竟然沒人來陪她。
青竹終於打破了這寂靜,回頭問着賀鈞:“賀哥打算什麼時候下場考院試呢?”
賀鈞道:“應該是明年吧。”
“也是春天麼?”
“是呀。”
“賀哥天資好,一定能中的。”
賀鈞紅着臉,謙虛道:“倒不敢保證。不過若是一次不中的話,還會接着考。”
“你們讀書人也就剩下這條路了,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沒有考中的話,預備怎樣呢?”
換做以前,若是誰和賀鈞說這話的話,他定會不高興,可這話是從青竹嘴裡跑出來的,也知道青竹絕對沒有看不起他,嘲笑他的意思,倒也沒有惱意,想了想才說:“若是沒那個命,我想或許跟着郝大夫多學幾年,等到以後自己也開個醫館得了,總不至於餓死。”
青竹想,倒是條路子。走了一陣子,夜幕快要降臨了,突然見那田埂上有兩條狗站在那裡,青竹才被狗咬過,難免會有些害怕。因此住了腳,不敢上前。
賀鈞見狀,忙護在青竹身前,安慰着她:“姑娘別怕,有我。你只要跟着我就行。”又彎腰拾了些土塊、石塊握在手裡。預備那些狗撲上來的話好防範。
青竹心裡平定了下來,心想此時只好信任他,依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