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吃了將近半個來月的藥,以至於青竹聞着那刺鼻的藥味就會覺得噁心反感。頭疼腦熱的症狀漸漸減輕了,咳血的現象也漸漸沒了。不過咳嗽卻一直沒好,後來青竹驚訝的發現,病了這一場,竟然生理週期也出現了,不過她表現得很淡定,一樁心事總算可以放下,總算身體沒有缺陷,發育也還正常。
家裡的事也挺多,如今已經打了地基正式開始建房了。白氏也每天腳不沾地的忙碌,饒是如此也過來和青竹伴宿了幾晚。雖然言語依舊冷漠,不過青竹心裡卻明白,有些關心是說不出口。
建房的人就十來個,項家要管一頓的飯,每日吃飯的人就三四桌,光是做飯買菜就夠忙碌,青竹病着,也無暇出來打點。明春來家住了幾日,因爲不自在也回去了。
本來說請白顯家的來幫忙做飯,可才做了兩天又說膀子疼,便回去了。永柱說將蔡氏請過來幫一段時間,哪知蔡氏每到冬季就患風溼,一直在將養。
後來請了村裡一個姓宋的婆子來幫忙,這個宋婆子年紀在四十左右,背有些駝,因此顯得個子也不高,去年才死了丈夫,身邊又沒個兒女照顧。算是個孤老婆子,一身打了幾層補丁的破舊灰白夾襖,鬢角也漸漸的發白了。言語雖然不多,不過做事卻很是麻利爽快。又燒得一手好菜,她來家幫忙後,白氏立馬覺得輕鬆了許多,每天只用上街買菜,將菜買回來以後就不管別的事了。
做飯的有人幫忙,可管賬的事沒人幫。儘管青竹身子不適,但也得強撐着出來打點。
建新房,拆舊房,再建房。前後忙完已經到臘月底了。
東面的圍牆開了個月洞門,可以直通新房那邊。而那邊又有單獨進出的院門。翠枝一心想要在過年前搬過去,這幾日都在那邊收拾打掃。
又和少東說院子裡要多栽幾棵石榴樹,還要養些花草。
左面的空地上新修了五間房子,還沒來得及修圍牆,少東說等正月裡再弄。這邊原來的住所格局大致未變,不過以前的菜地是完全給平了,有單獨的蠶房,青竹的屋子和竈房連在一處。以前少東的屋子給了少南,牲口棚建在角落裡。看上去緊密來了不少。
等到完工,少東各處去結賬,又忙碌了好幾日。等到一起查賬時,青竹幫忙算了一回,新修的五間房,和這邊幾見屋子的改建,一共花了五十二兩銀子。好在少東也拿了二十幾兩銀子出來,永柱再添了些,各處的賬總算是結清了,也並未留下什麼欠款。
雖然翠枝一心想趕在年前搬到新屋裡去住,不過那邊連竈都還沒來得及打,又眼見到了年底。不大好請人,鍋竈都沒是無法生火,再說還等着過糧食給他們。
因爲修房子花了不少的錢。這個年也只好勉強過。年貨什麼的都來不及準備,白氏說再怎麼着也該去買幾斤羊肉回來準備包餃子用。
可到年末,羊肉賣得實在很火爆,價格不說就是想買也不是很容易。只好讓少東去養羊的人家打聽了,後來聽說左家那邊有幾十斤的羊肉。只好去買了七八斤的樣子。算是勉強應付了過去。
臘月二十六這一天,賀鈞前來送福字。都是他親筆題寫的各式的福字和對聯,大概有六七對的樣子。
永柱還誇讚賀鈞的字寫得好,又留下他喝茶。正好醫館裡放假了,難得的清閒,賀鈞是許久不曾上項家,一是爲了避嫌,二者也因爲醫館的事走不開。
此時項家就永柱和青竹在家,翠枝在隔壁打掃新房。
青竹想到上次賀鈞摸黑給自己送藥的事,一直還未來得及給他道謝呢,偏偏自從那以後他就沒來過,身子不好,又沒怎麼出過門。
永柱和他在堂屋裡說話,青竹走到廚下在爐上燒了一壺滾熱的開水,加了幾顆紅棗和兩片山楂進去,做了紅棗茶端了去。
賀鈞見她來了,忙起身來雙手捧過了茶碗,欠着身子說:“妹妹可好些呢?”
青竹道:“勞賀哥費心,已經好多了。”
永柱道:“不是你小叔叔送來了一盤杏仁酥麼,去拿來吧。”
青竹含笑道:“是呢,我都忘了,這就去取。”
她纔出了房門,剛走到檐下就聽見院門外有人在叫喊。青竹大步走去開了門,卻見是劉石匠要找永柱。青竹忙請他進屋裡坐。
劉石匠卻說:“不坐了,還有事等着,將項老大叫出來吧,我問他一句話就走。”又聽見院子的犬吠聲,有些不敢接近。
青竹只好幫忙傳話,永柱一聽忙對賀鈞說:“你先坐坐。我去去就來。”
賀鈞欠着身子說:“項伯伯請便。”
青竹取了杏仁酥方回,又不好撇下賀鈞不管,只得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陪着他說話。
“好久沒看見賀哥了,怎麼也不來串串門?”
賀鈞訕笑着說:“醫館的事多,走不開,再說我也知道這裡在忙着修房子,沒能幫上什麼忙,還真是抱歉。”
“快別說抱歉的話,說來我還得感謝你。上次竟然摸黑給我送藥來,一直想當面感謝你來着,偏偏又不見你,這兩個多月來我又沒怎麼出門。你母親可安好?”
賀鈞答道:“她還好,只是也關心你的身體來着。”
青竹病了些時日,神情懶懶的,忙道:“這可不敢當,明日我去看看她吧。”
“項姑……”賀鈞叫慣了,又忙改稱呼:“夏姑娘明日真的要去我們家?”
青竹道:“明日還要上街去買東西,我和他們一道去,順便去看看大嬸。”又見賀鈞穿着一身灰褐色的棉袍子,頭上裹着褐色的巾子,高高挑挑的,比她剛認識賀鈞的時候生得壯了些,可能是在醫館做夥計的關係,算是見了些世面,言談舉止之間也不像以前那般拘謹了,也沒那麼窮酸了。
“聽說明年是大比之年,賀哥要入場秋闈麼?”
賀鈞搖頭說:“只怕還不行,前些日子左相公還問我來着,我還在想要不要明年底去官學裡讀幾天書,也好有點把握。做了這麼久的小夥計,省吃儉用的也慢慢的有了點積蓄,想去縣城裡看看,帶上老母親,給她找個落腳的地方。好在我念書錢糧什麼的也有供應,當然我會努力讓娘不挨餓受凍。”
青竹聽說點頭道:“這樣也好,希望你能心想事成,以後發達了記得提攜提攜我們。”
賀鈞卻訕笑道:“姑娘這話倒讓人……項兄弟在書院裡唸書,見的世面比我大得多,以後必定比我出息,我還要靠他提攜呢。”
其實賀鈞打算去縣城上官學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希望拼搏一回,能中得鄉魁,到時候若青竹真的和項家一拍兩散也好有那個能耐將她接出去。雖然前面幾次考試他表現得都還不錯,不過鄉試不比院試那麼容易,人多,名額又有限,當真不努力是不行的。
坐了一陣子賀鈞就說要告辭,青竹見永柱還沒回來,到檐下一看,卻見院門大開,並不見那兩人的身影,心想看來是出門了,怎麼也不招呼一聲呢。
賀鈞卻堅持說要回去了,青竹道:“那好,我就不送你了。一路慢走。”
賀鈞微笑着答應,他大步的向院門走去,走到棗樹下,突然回頭看着青竹。有幾縷稀疏微弱的陽光灑在青竹的衣服上,她靜靜的站在那裡,亭亭玉立,猶如這棵棗樹一般。他微微的衝她一笑,青竹點點頭。賀鈞轉身便離去了。
賀鈞前腳才走,翠枝後腳就從月洞門走了進來,剛纔那副光景她分明也瞧見了。心想這兩人倒有些奇怪。賀鈞看青竹的眼神就和當初她才認識項少東時一模一樣,心想莫非這兩人有什麼故事不成,果真如此的話,倒熱鬧了。
青竹正欲往別的屋子去,翠枝卻突然叫住了她:“家裡就妹妹麼?”
“是呀,才大伯出去了。”
翠枝見也沒旁人,突然走到青竹跟前,低聲和她笑說道:“這個姓賀的小子倒有些意思,對我們家的事很是上心。也愛往我們這裡跑,剛纔我見他看你的神情,似乎對你有意思。”
青竹詫異的看了看翠枝,很是驚訝的說:“這些話可不能亂說呀,大嫂。再說他是知道我的身份和處境,又怎麼可能……”話未說完,可能是太激動的關係,忍不住一陣咳嗽。
翠枝見青竹滿臉紅暈急忙辯解的樣子有些好笑,忍不住繼續逗她:“這有什麼,你和小叔子又還沒正式的圓房行禮,妹妹又是一等的人才,他又未娶妻,對你有意思也很正常。”
“大嫂快別說了,要讓別人聽見算個什麼呢。”青竹紅着臉走開了。胸口卻撲撲的亂跳,不禁想起與賀鈞點點滴滴的過往,要真是如此的話,以後該怎麼面對他呢。除非他親口承認,青竹又不好找他當面去要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