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前些年,青梅得了幾尺白色的細紗,本來是拿來做帳子用,可那是富裕人家才用得上,再說也不夠。他們家裡根本就用不了,不過頂不住她手巧,就着這匹白紗,在上面繡了梅蘭竹菊四君子圖,倒十分的雅緻,又繡的是雙面繡,前後看着都好看。
繡好以後,她心裡也有了主意,等到青竹的事出來,就將這個裱了,做成小紗屏送給青竹。青梅已經這繡品交給了謝通,讓找張木匠幫着配了框子鑲了底座,上了一層黑色的漆,更加的顯出檔次來。
如今青梅將紗屏拿了出來對青竹道:“這個送你吧。”
青竹覷着那屏風看,不禁就想起白氏過壽時,少東以前的掌櫃送來的那架大繡屏來,這個雖然不及那架大,不過卻着實的雅緻了不少,也更顯出幾分檔次,不免笑道:“我們姐妹三個就大姐手最巧,做出的東西也好看。只是那邊怕也沒處可擺放。”
“這有什麼,總有用得上的地方。不過有一句話我先說在前面,這架屏風算是姐妹情誼,二妹別轉手送給了別人就行。”
“哪裡捨得呢,我會一直留着的。”青竹這是話是真心話。
蔡氏去請來了同村,交情還不錯崔氏的兒媳婦來給青竹梳頭。
諸事也陸陸續續的齊全了,傢俱總算是趕在臘八節前打了出來。蔡氏本來說也要買點大紅漆來上一層漆料,不過青竹卻道:“小平安還太小了,這漆有毒,他吸入肺裡只怕不好。我看很不用了。”
“就這樣也不好看,我看至少也得上一層清漆吧,將這些都堆放到空屋去,等他們來拉嫁妝時再搬出來。”
對於母親的堅持。青竹也不好掃了她的興。只是交付青梅不要將孩子抱到那屋去。
這即將成爲新婦的夏青竹並沒顯露出多少的激動和羞怯來,反正那邊的日子她也過了好幾年,都是熟悉的,每個人的性情也都是熟悉的,最關鍵的是她要嫁的那個男人也是知根知底,自己並不怎麼牴觸。
青梅給青竹送了架紗屏作爲添箱禮,青蘭是親妹妹,也拿了幾樣自己繡的東西來送給青竹。
“二姐,我自己做的這些,雖然不及大姐做的屏風好。但也希望二姐能喜歡。”
青竹翻了一回,只見有一雙紅緞子的繡鞋、兩張細棉布的手帕,一張繡花草蝴蝶。一張繡了兩叢藍色的蘭花,還有一張包頭的帕子,也都是新做的。青竹沒有包頭的習慣,不過心想可以拿來做圍巾之類的系脖子應該也不錯。
青竹拉着青蘭的手說:“等你出嫁了,我給你添份厚厚的禮。”
青蘭忙道:“二姐快別取笑我了。這些東西原本也拿不出手,二姐勉爲其難的收下吧。”
“哪裡有不收的道理。”青竹一一的疊好,放進一個包袱裡。
夏成自己沒錢,也不像姐姐們能做針線活,不過姐姐出嫁他也不能沒有表示,去街上買了一張灑金的大紅紙箋。寫了一幅卷軸送給青竹。
青竹細細的端詳着那字,上面是“佳偶天成”四個斗大的楷書。夏成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微紅了臉說:“我這字寫得馬虎。實在不敢和二姐夫的字相比,二姐莫笑話。”
“哪裡會笑話你,這樣好的字,我卻是寫不來的,難得你有這麼一片心。”也歡歡喜喜的收下了。
姐妹們之間相互送了禮。或多或少,都是一片赤忱的心意。在青竹眼裡看來都是一樣的貴重。
蔡氏說那百子被是做不出來了。青竹針線上的活計也沒做出多少來,好在這迎娶也只是個形式而已,那邊的日子青竹也過過,婆婆要挑揀也挑揀不到哪裡去。蔡氏以前也做了不少的活計來,翻了翻,尋了三雙鞋子,也給了青竹,交代給她:“這些就算做是你做的吧,堂上二老每人一雙,剩下的這雙男鞋就給項家的老大吧。對了,還有一個大嫂,我那裡還有一塊包頭,就是顏色不大好,也不知她嫌棄不嫌棄。”
青竹想到青蘭送給她的包頭她也用不上,不如就給了翠枝吧,便笑說:“既然不合適,那麼就別拿了。我想辦法添補上吧。”
“也成,我還做了幾個荷包呢,你也都帶上吧。大姑子、小姑子的、侄女什麼的也得有個見面禮才行。”說着拿了有四五個荷包來給了青竹,雖然都是些碎布頭做的,但件件各不相同,送人倒也拿得出手。
青竹也收下了。
雖然沒有百子被,不過家裡有新做的棉絮,蔡氏打算給青竹兩套,被套也有,原本是要準備給以後青蘭用的,眼下也只好先給青竹應了急再說。枕頭什麼的,這一兩月來倒也做了一對。枕巾是青梅給描的花樣,青竹自己繡了大半部分,後面卻是蔡氏幫忙給補上的,繡的是鴛鴦戲水的紋飾。
七七八八的也有不少的東西,再加上一些來往親密之人的一些添箱禮,湊在一起,也有幾擡的樣子,雖然不是很豐厚,但也不至於太寒磣。
這些都是青竹的嫁妝,是屬於她的財產。
眼瞅着日子一天天的接近了,雖然這次場面沒有當初青梅招謝通上門那次大,不過村裡和夏家親近之人也都差不多趕來賀喜。
原本就只備了五桌酒席,後來因爲來的人多,不得不又添加了兩桌的預算。
這裡白氏請了永?媳婦陳氏當媒人,同樣又是接親的人。十六這一日就住到了夏家來。在青竹耳邊交付了一些事項。
青竹含笑道:“二嬸嬸說的我都記下了。”
陳氏笑道:“這樣熱熱鬧鬧的辦一場也應當,堵一堵那些瞧不起我們項家人的嘴。不過你是沒瞧見少南這幾日,做什麼事都慌慌張張的還鬧了許多笑話。還說想趕快到十八呢。”
青竹想,倒有些日子沒見到他了。
如今青蘭搬到和蔡氏睡一張牀了,這間屋子就暫時給了青竹一個人住。裡裡外外都仔仔細細的收拾了一遍,窗格子上已經貼上了大紅紙絞出的大大的喜字。
事情漸漸就多了起來,好在來幫忙的人也不少。蔡氏諸事都不讓青竹管,只用養好精神做新娘子就好。
不過看着別人忙碌,自己卻坐着無聊,青竹多少有些過意不去。便主動要幫青梅照看小平安。
南溪村的人見夏家辦喜事,有真心來祝賀的,也有人在一旁眼紅的,也有那麼一起湊在一處長舌婦,說起夏家的是非來,無非就是些既然給了人家做了童養媳,怎麼還有嫁娶這一出的鬧劇來,等着看笑話的。
俗語人逢喜事精神爽,不過對於蔡氏而言,這一兩月來操心了不少的事,倒多添了幾根白頭髮,夜裡也不大睡得安穩。不過操心的都是青竹的婚事,將以前的遺憾都彌補上了,卻是打從心底裡的高興。
十七日下午,少南和白顯家的小兒子一道來迎親。這邊的規矩是要先在這裡住上一晚,明一早祭過祖先,用了早飯就正式的從這屋裡嫁出去。
少南對於夏家是早就熟門熟路了,見來往都是些忙碌的人,四處不見青竹的身影。後來拉住青蘭問,青蘭才笑嘻嘻的和少南道:“二姐夫要瞅新娘子朝南邊那屋裡尋去。”說着又指了指。
少南會意,忙向她道了謝,便往那邊屋裡去。
青竹正在房裡清點東西,埋頭忙碌着,卻突然感覺到有人從背後抱住了她,青竹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便將腰上的手給掰開,含笑道:“你進來做什麼,快出去吧,仔細別人笑你。”
“笑我做什麼。我來看看你好不好。”
青竹挪了張凳子讓少南坐:“正經的說句話也行,別胡鬧。”
少南當真就端端正正的坐下了,心想她在這邊住了好些日子,心情應該還不錯吧。仔細看了看面龐似乎並沒消瘦,又見她穿着桃紅的夾襖,繫着柳黃的褶子裙,倒很少看見她穿這麼豔麗的衣裳,卻越發的襯得她膚色白淨,秀髮烏黑,眼眸清亮。
看着看着,少南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正想說什麼時,陳氏卻突然一頭走了進來。青竹趕緊抽回了手。陳氏見少南坐在這裡,便去拉他:“前面正找你呢,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快隨我來。”
少南身子跟着陳氏走,目光卻一直追着青竹看。陳氏忍不住取笑他:“你瞧瞧這模樣,又不是頭一回看見,就這麼的捨不得呀。過了明天讓你天天瞧個夠。”
青竹聽見了這些話,腹誹道:好個沒出息的!
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桌上擺的幾副明天要戴的首飾,青竹一併將它們放進了長匣子裡,擡手放在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心想別到時候人一多又四處亂翻亂找。
青竹走至窗前,透過窗縫瞧見了外面的場景,只見大姐夫正和少南說什麼。青竹微微的浮出一絲微笑來。那個曾經願意用性命保護自己的男人,青竹想,她的選擇應該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