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青竹還家,蔡氏並姐妹們都喜歡。青竹半個字也沒提起項家的事,和姐妹們玩笑如舊。
只是見青竹在家住了兩日,還沒說要回去的跡象,蔡氏不免存疑,難道這個孩子在項家受了什麼委屈不曾。悄悄和青梅說了,讓青梅去問問。
青梅卻道:“娘多想了吧,二妹回來娘難道不高興麼?”
蔡氏道:“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青梅笑道:“娘多慮了。”
蔡氏心想但願是自己多慮了吧。
青梅安頓好母親,回頭暗想:青竹一臉笑容,哪裡像受了什麼委屈呀,雖然此次來家沒有絲毫的徵兆,上次回來不也是突然而至,然後還住了幾天。一定是她想家了,回來看看。姐妹們說說話倒沒什麼不好的。
青竹正教成哥兒識字,青梅一頭走了來。
“二妹在家教教他也不錯,我又識不得幾個字。娘還說送他去學堂呢。”
青竹回頭看了青梅一眼,連忙搬了張凳子來請她坐,又見青梅正納着鞋底,便笑問:“大姐這是給誰做的鞋子?”
青梅道:“給三妹的。”又低頭看成哥兒寫字,可能是年紀太小的關係,握筆還握不穩,寫出來的字還不成樣,便笑道:“倒難爲成哥兒了。”
青竹笑說:“他記性倒還好,沒準還能讀好書,想來天資應該不錯。”
青梅搖搖頭說:“以前爹就是遠近聞名的一個有才識的人,可惜命不長。按說成哥兒也該進學堂啓蒙呢,可是家裡拿不出這份錢。娘正愁呢。”
青竹糾正了一回成哥兒的握筆姿勢,聽了青梅的話頗有些無奈,不僅又想起少南來,爲何成哥兒沒他的命好呢,他還能去外地的書院讀書。成哥兒卻連村上的學堂也念不上。要是當初爹爹還在,或許成哥兒還能好過一點。
上次落水後,成哥兒已經痊癒了,好在沒有留下什麼病根,或許是爹爹在天上保佑這多災多難的一家。
青竹道:“姑姑向來看重他,我看不如找姑姑借一點吧。”
青梅卻嘆口氣說:“借了遲早要還上,你看我們這個家還剩下什麼,拿什麼去還呢。再說姑父未免就肯答應每年出幾兩銀子給他使。”
青竹回頭一想,倒也是這個理,可還能有別的法子嗎?她掙的那點小錢還不夠塞牙縫呢。低頭細想了一回,這個家裡總得有個營生纔好,再有真要去念書的話。還是得向姑姑開口,雖然夏氏人刻薄了些,嘴上不饒人,但心底算不得很壞,畢竟這是她的親侄兒。平時就心疼得緊,如今又是件正經大事,應該不會推辭。
思來想去的便笑道:“我看該和娘說說,讓娘帶了他一道去錢家走動走動,說不定就成了。”
青梅略想了想:“或許這是唯一的法子了吧,倒不知娘是如何想的。”
“還有便是。我想着這個家要不要乾點別的事呢。靠那麼幾塊土,產量又不高,地又不怎樣。不如發展點別的營生吧,慢慢的就好轉了,畢竟靠別人不能靠一輩子。”
青梅頷首道:“二妹這話說得很是。只是幹哪一行不要勞力呢,我們家又沒誰有那個經濟頭腦,再說也沒本錢。這些都是說來容易,實則太難。”
青竹暗想倒也是這麼回事。所以蔡氏才一心想着要招個女婿進來。回頭見青梅雖然年紀不大,可一臉的沉穩持重,做長姐同樣不容易。
夏成好不容易寫了一篇字,忙給青竹看:“二姐,你說好不好?”
青竹笑說:“還是太稚嫩了。”見了這字跡不禁想起少南的字來,的確很漂亮,可是成哥兒要學多久纔能有他那種水平呢。
青蘭一頭走了來,見姐姐們都在,弟弟也在,便甜甜的說道:“二姐,上次你買的桂花糕真好吃,怎麼這次沒買呢?”
不等青竹開口,青梅攔着她:“你就知道吃。”
青竹一笑:“這次走得匆忙,來不及去買。要不明日我上街去給你買。”
青蘭喜得眉開眼笑:“好呀,好呀,到底是二姐最好了。”
青梅低頭做着針線,突然想起才母親和她說的話,又暗地裡觀察青竹的舉動,還真看不出來,便含笑問道:“二妹打算在家住幾天呢?”
青竹卻沉默了片刻,斂眉道:“我想多住一段日子,不可以嗎?”青竹有些悽怨的望了一眼青梅,如今她就只這麼一條退路了,在那邊受了委屈,希望能在這裡等到安慰。再怎麼說,這邊的人,是這具軀體的至親。
青梅笑開了:“哪裡有不可以的,看二妹說得。我還想着和你好好說說話呢,往次你回來總不得好好呆幾日。”青梅嘴上雖這麼說,但心裡卻想,看來娘猜得不錯,二妹或許真有什麼委屈,就像那次捱打一樣,所以才跑了回來。這裡是她的孃家,也沒趕她的道理,但真有什麼苦處的話,也應該說出來大家一起分擔纔是。
青梅獨自忖度了一回,又對青蘭道:“你去看娘在做什麼,幫一下她。”
“哦。”青蘭答應了一聲便要走。青梅又道:“成哥兒寫了半日的字,也累了吧,出去玩玩。”
夏成巴不得聽見這句,立馬就起身往外走。
青竹見青梅將姐弟倆都打發走了,只剩下她們姐妹倆,她蘭心蕙質,如何猜不到青梅的心思呢,只等青梅開口問。
後來青竹一一向青梅說明了,青梅很是驚訝:“爲何他們家就這麼篤定是你拿的?”
“我怎麼知道,估摸着我好欺負吧。出了這樣的事首先被懷疑的,總是外人。”青竹頗有些無奈。
青梅也沒什麼見解,嘆了聲:“哎,二妹也是個實誠人,來家兩日,我不開口問你,你是不打算說的。下面預備怎麼辦呢?那金戒指值多少錢?”
青竹搖頭:“不知,是她大女兒送給她的,不知怎麼的就沒了,如今賴在我的頭上。大姐,你說我還能回去麼?”
“可是你一直躲在這裡也不是法子,總得要講明吧。”
青竹苦笑一聲:“我能講明的話,何必賭氣跑回來。再說吧。”
青梅聽後,心想這日後如何是好,母親那裡又會怎麼想呢。
青竹向青梅道明瞭一切,後來又道:“大姐,此事你不要告訴娘。”
青梅不解:“爲何?”
“我不想讓她瞎操心,再說這本身也不是我的過錯。”
青梅心裡有數,不免安慰了她一回:“二妹既然要住,索性就安心的住幾天,後面的事後面再說。”
青竹微笑道:“到底是大姐疼人。”
關於成哥兒上學的事,看能不能讓姑姑家幫襯些銀子,和蔡氏商量了。蔡氏緘默道:“目前還能有什麼法子呢,怕只剩下這麼一條出路了。明兒你不回項家去的話,不如我們娘三個一道去你姑姑家看看。”
青竹聽說讓自己也同往,倒有些吃驚,不過她的記憶裡還沒去過姑姑家,跟着去一趟倒沒什麼,說不定還能幫着說幾句話,
當晚,蔡氏便用網兜裝了自己醃好的一塊臘肉,兩斤拐棗泡的酒灌在罈子裡、兩塊包頭用的帕子、一袋自己晾曬的豇豆乾,收拾齊整了,用只揹簍裝好,明日一早便去廖家灣。又將夏成叫到跟前,教了他好些話。
夏成也大致知事體了,成不成就看這一次,要是他們錢家不願意伸手,那麼也只好死了這條心了。
青梅見青竹來家時穿的都是些破舊衣裳,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便將青竹送自己的那條兩色褶子裙拿來,又給了青竹一件蔥綠的半舊夾襖,要讓青竹明日換上走親戚。
青竹看了看,心想這兩種顏色搭配在一起還真是俗氣,便含笑道:“我自己帶了衣裳,不勞煩大姐,再說大冷天洗衣裳可是件麻煩事。”
青梅道:“你替我向姑父、姑姑請個安,向玉娘問個好吧。”
“誒!”
翌日一早,匆匆用了簡陋的早飯,蔡氏揹着揹簍,青竹牽着夏成便往廖家灣去。
沒有車子,全靠腳走,翻山越嶺的,夏成又不大能走多遠的路,不多時,便嚷着說走不動。青竹只好背一段路,後來又和蔡氏換着背。
直到翻了兩座山,也不知花了多少時辰,這纔到了錢家。
青竹已經累得直喘,心想以前姑姑是怎麼做到一天來回的趕。
聽說錢姑父以前是做泥瓦匠的,擡頭看去,迎面見是兩人多高的碎石和着黃泥、稻草壘砌的圍牆,牆上還掛着些枯掉的藤蔓,正迎風擺動着。
蔡氏敲了敲那扇黑漆斑駁的大門,沒多久便聽見裡面的犬吠聲起,過了一會兒纔有人來開門。門開了一條縫,從裡面探出個婦人來,將來客打量了一下,見是蔡氏一家子,滿臉堆笑,將門打開了些,熱情的招呼着:“原來是舅母來了,快請進屋。”
青竹粗略的打量了下來開門的婦人,一身灰藍的半舊襖裙,繫着藍花布的圍裙,梳着挑鬢頭,面色暗黃,顴骨高凸,兩腮邊有幾點麻子,坑坑窪窪的,應該四十來歲的年紀,卻見鬢角也有些花白了。
那婦人將這裡的一家三口迎進院內,高聲向屋內喊了句:“大姐,是舅母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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