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倒也意外,丫鬟走上來說:“我們小姐有話要問你,隨我來吧。”
青竹聽說忙收拾好揹簍,又問韓露還賣不賣,韓露本就忌憚跟前這個男人,她膽子又小哪裡還敢繼續賣下去,也忙忙的收拾好東西,心想這倒是個機會,立馬離了這裡纔好,也少了許多的事。
粗魯漢子從未料到這一層,心想若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不是自找苦吃麼,悻悻然的便走開了。青竹便和韓露說:“你在那小橋邊等我,我去去就來。幫我看下東西。”
韓露滿口答應了,又悄聲和青竹說:“姐姐有什麼新奇的見聞的話,記得回來告訴我。”
青竹拍拍她的肩,便和那丫鬟一道去了。
穿過了柳蔭道,下了石階,又過了一座小石橋。青竹有話沒話的和那丫鬟打聽:“你們家小姐找我去做什麼?”
丫鬟甜甜的說道:“我家小姐嚐了你做的東西很喜歡,想問廚子如何能做出一樣的來,廚子說不知。連我們太太也喜歡,這才讓我將你叫去問話。”
“哦。”青竹也有了心理準備。又明裡暗裡的打聽了一回瑣事,哪知這個小丫鬟也沒什麼心機,見問,一股腦的都說了。
她家小姐排行第四,很受太太喜歡,聽說是個才女,畫得一手好丹青。青竹聽後頗有些感概,心想還真是不同命呀。玲瓏剔透的千金小姐,每日吟詩作畫,賞花賞月。過得是怎樣的日子,自己又過的是怎樣的日子。還真不能做比較,要不這日子還真沒法過了。
說話間,青竹跟着那丫鬟進了角門。
青竹忍不住看將起來,還真是個好去處。她從未想過這樣閉塞的榔頭村原來還有這樣的庭院。
園內花木扶疏,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當真好個去處。樹木蔥蘢掩映間,但見亭臺軒館一一齊備。粉牆灰瓦,飛檐斗拱,綠漆的鏤花窗戶,處處皆是景緻。
青竹覺得兩眼有些看不過來,又怕跟不上那丫鬟的腳步,只得匆匆一瞥。
兩人並不進那正房,拐了西。擇了一條鵝卵石甬路,進了一扇月洞門。青竹清楚的看見那月洞門上鐫刻着“留芳”二字篆文。
過了月洞門,青竹眼前展現的是一片開得正熱鬧的杏花。一樹樹的開滿了整個院子。青竹瞥見那長廊上有幾個穿紅着綠的丫頭。小丫鬟對青竹說:“你在這裡略等等,別亂走。”
青竹應了個是。
小丫鬟上前找那些丫頭打聽了一回:“我們家小姐還在這屋子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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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穿石青比甲年齡約大些的丫鬟說:“四小姐不是才和三小姐去了後面的花園嗎,你上那裡找去。”
小丫鬟道了句:“有勞了。”接着又向青竹招手:“隨我來吧。”
石青比甲拉着小丫鬟問:“好面生的人,是哪房的,我怎麼沒見過?”
小丫鬟只好答道:“我們四小姐有話要問她。”
這院子西北角是一帶低矮的女牆。聽得流水潺潺,心想莫非是從外面的那塊湖引進來的麼?穿過了女牆,便是個穿堂,過了穿堂。眼前就豁然開朗。原來這園子裡也還有一處不小的湖,背倚着青山,傍着綠水。
圍着湖畔的種着垂柳。夾雜着桃花,很是雅緻。小丫鬟又找人打聽了一回,才知道她家小姐正和太太在“綺花館”。忙領着青竹去了。
進了虎皮石砌的圍牆,院中種着幾棵西府海棠,階下是幾叢碧綠的芭蕉。那海棠樹下有幾個女子正在打着鞦韆,一上一下的,身上的彩裙也跟着飛舞。銀鈴般的笑聲也跟着此起彼伏。不管是衣服上,還是地上都落滿了粉色的花瓣。
小丫鬟讓青竹在階下等着。她親去回話。
青竹又聽得打鞦韆的女子們說:“三小姐,您悠着點兒。”
“怕什麼,你們儘管用力的送我就好。”那聲音很是嬌憨清脆,青竹突然想起青梅來,心想年紀也差不多吧,青梅是長姐,裡外都得照顧,哪裡得過一日閒呢。只怕這最簡單的鞦韆遊戲也從未打過,因此發了會兒怔。
才進去的小丫鬟又出來了:“我們小姐叫你過去了,我教你的話沒忘吧?”
青竹道:“我心裡有數。”
“也別怕,我們太太、小姐都是極好相處的,也都惜貧憐弱。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
青竹心中發笑,她又不是沒見過場面的人,難道還會怯場不成?當初大學那會兒,當着下面幾千號的人表演也從未怯過場。
青竹跟在小丫鬟後面,有婆子替她們揭起了大紅銷金的繡簾,當她跨進門檻一瞧,卻見這正面屋裡只兩三個說話的婆子,並不見什麼太太、小姐。不過她倒聞見一股甜糯的香氣,又見那壁上掛着幾幅古畫卷軸,來不及細看,小丫鬟又領着她進了裡屋。
只見屋子當中擺着一張紅木四方桌,坐了四個女人正在一處摸骨牌,旁邊兩三個圍觀的人。上首的就是她前面恍惚瞥見的那位有些矮胖的婦人,此刻已經去了大紅褙子,換了身寶藍緞子的衫子。
小丫鬟立在一個穿銀紅對襟繡花衫子的少女跟前說:“小姐,人我帶來了。”
少女聽說,忙回頭看了一眼。見青竹生得瘦瘦弱弱的,一身粗布衣裳,不過頭髮收拾得整整齊齊,臉上也乾乾淨淨的,年紀看上去也不大,兩眼間帶着笑意,也不怯生。倒有些意外,沒想到年紀這麼小。
青竹忙道了個萬福。
少女笑說:“我家小玉買了你的桑葚膏和那糖水給我吃,我吃得怪好的,連我們太太也說好。問家裡的婆子怎麼做。婆子們竟然說不知道,所以叫了你來問問。”
青竹見這少女十五六歲的樣子,梳着高髻,額前一灣劉海,倒也明眸皓齒。肌膚潔白勻稱,鵝蛋臉面,兩腮微微的有幾點雀斑,左側的眼角有米粒大小的一顆痣。眉眼帶笑,言語溫柔,倒沒有半點官家小姐的架子。
青竹纔要回答,卻聽得那貴婦人說:“喲,哪裡來的小丫頭,倒一副清爽利落的樣子。”
少女笑道:“太太不是說那膏和糖水好喝麼,家裡人又不會做。所以我才遣小玉將她叫來當面問問。只以爲是個老婆子,沒想到年紀竟不大。”
貴婦笑道:“擡起頭來我看看。”
青竹便擡了頭。座上的人也不摸牌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青竹身上。青竹雖然覺得被人關注的感受不大好,不過目光也不躲閃或是露怯,一副大大方方的樣子。
貴婦見青竹眼中帶着幾分聰慧狡黠,便笑吟吟與座上的人說道:“這個小姑娘倒像是個見過世面的人,竟不害怕。”隨口又問她:“多大呢?”
青竹不緩不急的回答着:“十歲了。”
“喲。倒也小。那兩樣東西是誰教你做的?”
青竹回答道:“自己學的。”
“還真不錯,如何做的,你說來我們聽聽。”
青竹脆生答道:“都是極容易的,用是也都是比較低賤的東西。比如說那桑葚膏,新採下來的桑葚爲上等,曬乾再熬的。滋味就少了許多。只用搗爛煮開,加些蜂蜜飴糖之類,若嫌不夠香氣。再添些糖桂花就好。不過我這次裡面添的不是糖桂花,而是熬的玫瑰露點了半勺在裡面。”
少女笑着點頭讚道:“難怪不得一股淡淡的香氣呢。”
青竹又說:“這刺梨水也很簡單,將刺梨果收拾乾淨了,去掉刺兒和蒂,洗淨下鍋煮開。等到湯色便黃時。便將殘渣用紗布濾去,只留下熬得黃澄澄的水。添些蜂蜜就好。”
貴婦聽後笑道:“聽你這麼說來倒省事。還真是難爲你了,三言兩語就交代得一清二楚。”又指着旁邊的一個年輕媳婦說:“我這大媳婦言語不多,半天也打不出個屁來,我常笑她是算盤珠兒,要戳一下才知道動一動。”
當下那位穿緋色倭緞褂子的年輕媳婦笑道:“我們哪裡敢和太太比呀,都是些不堪的粗夯貨,不中用。”
她一席話引得一桌人都在笑,青竹心想,明明是好口才,怎麼會被評爲不會說話呢。
後來一個穿鵝黃緞子衣衫的少女捏了捏青竹的臉,笑道:“雖然是村裡養的丫頭,但還算收拾得乾淨,這臉摸着也光滑。不像我們看見的那些懷裡抱着個孩子,大人和孩子一樣都掛着鼻涕。”
四小姐忍着笑問青竹:“姓什麼,可有名字?”
青竹如實答了。
“識字嗎?”
青竹謙遜道:“略識幾個。”
貴婦人看出四小姐的心思來,便問青竹:“不如你回去和你爹孃說一聲,我們買了你進府做個使喚丫鬟如何?正好我們四丫頭房裡還缺人呢。”
青竹很是意外,略沉吟了一下忙回道:“回太太,只怕不成。大伯、大伯孃肯定不許。”
“問他們做什麼,只要你父母願意,我會讓人給他們一筆錢,買你過來。吃穿不愁,每月還有利錢可拿。”
青竹臉上有些許的尷尬,微微紅了臉說:“我是童養媳出身,只怕做不得主。”
衆人聽罷也就只好算了。那四小姐很是意外,心想這樣一個伶俐丫頭怎麼就做了童養媳呢,當真可惜了。讓小玉給青竹抓果子吃,又給了她二錢銀子的賞錢。
青竹原不接的,四小姐卻笑着說:“你做的東西好,我們都愛吃。又告訴了我們如何做,正該得的,拿去買糖吃吧。”
那貴婦人見青竹怪可憐的,也讓人拿了一串錢賞她。青竹纔再三謝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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