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下人的興高采烈,宣樂堂內卻沒什麼歡樂之氣。曲嬤嬤一臉嚴肅地守在簾外,室內康王妃端坐榻上,神色平靜,語氣溫和地同坐在下首的宣側妃說話:“小四能得宮中賜婚,實是喜事一樁,馮家大娘子咱們也是經常見到的,那是個很不錯的孩子,親上加親,也是一門好親。”
宣側妃精緻美麗的臉上有些微僵硬,卻還是溫婉恭順地笑着:“王妃說得是。”
“拋開這些不談。”康王妃垂下眼喝了一口茶,道:“實際上這門親事不是家門之幸。”
宣側妃飛速瞥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道:“這……?”
康王妃擡眼威嚴地看着她,淡淡道:“馮府早就有意與我們結親,何故王爺和我一直不曾鬆口,宮中也從來不聞不問?”
當初馮家人包括馮寶兒在內,一心想嫁的就是張儀正,如今這丫頭卻莫名成了自己的兒媳婦,馮家雖然勢強,但這感覺竟似是撿了張儀正的剩飯吃一般的。宣側妃本就十分羞惱,此刻被康王妃這樣一說,倒像是還要指責自己違逆了康王之意在背後暗自操作一般的,羞憤中更多了幾分冤屈,卻不敢做在臉上,只得乾笑一聲道:“妾見識淺薄,還請王妃指點。”
康王妃冷冷地道:“聖上雖老,壯心不已。我們本就站在風口浪尖上,背後窺伺之人不知凡幾,馮家多年來深得聖上信任。手中盡握京畿兵力三分之一。纔剛與忠信侯府結親,便又要與馮家結親,這是要把王爺放在火上烤呢!也不知這親事是誰在背後搗的鬼,你告訴小四,讓他注意了,少出門,少惹事,休要讓人鑽了空子。”
要說最愛惹禍的便是那個陪新媳婦回門也能在岳家打得雞飛狗跳,這會兒還沒回來的混賬東西吧!果真是同人不同命,正室肚子裡出來的就要金貴些?她生的就是賤人?就活該被人踩?宣側妃氣得發抖。大着膽子擡起頭來看着康王妃道:“王妃說得是,只是妾本來就是個不入流的側室,自己知道身份,尋常也不出門,更不要說是入宮求見貴人圖謀什麼,這小四的親事還一直癡想着能得王爺和王妃替他精心挑選一個呢,誰也想不到小三的喜事剛辦這宮中便賜了婚!”
康王妃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半點不爲她的激憤所動,平靜淡定地道:“你想多了。咱們是一家人,禍福與共,說得難聽點,便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誰也蹦躂不掉。我不過是擔心小四,讓你這個做親孃的多多提點他。防患於未然。”
宣側妃憋了片刻。突地又泄了氣,將帕子按了按眼角,委屈地道:“要不,我讓小四入宮求見聖上,拼死也要把這門親事給推了,斷不能拖累王爺和世子的。”
康王妃額頭的青筋猛地跳了跳,將手裡的茶盞往案几上重重一放,冷聲道:“你若想鬧騰。只管去,但要想清楚。”
屋內的空氣一時凝固起來。宣側妃將帕子擰了又擰,眼淚猶如斷線的珠子般稀里嘩啦落個不停,哽咽着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倒是要我們娘倆怎麼辦?”
康王妃冷眼看了她片刻,冷笑道:“你若真想做點什麼,我便給你指條明路,那馮家大夫人不是你的親姐姐麼,姐妹之間還有什麼不好說的?馮家向聖上表忠心的時候到了!”
宣側妃立時收了哭聲,怔怔地看着康王妃,囁嚅道:“妾的姐姐哪裡做得主……馮家都是馮老將軍與老夫人說了算的,我姐姐生性懦弱……”誰都能嫌棄馮寶兒,就是她這個做姨母的不能,哪怕是心裡真覺得不好,也不能明着去拒絕這門親啊。
康王妃便懶懶地垂了眼皮:“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多說無益,你讓小四按我說的辦就是。這,也是王爺的意思。”
不但是剩飯,還是餿了的剩飯,到底是誰這麼缺德要拿張儀端來折騰?外甥女終究是沒有自己兒子親的,何況這外甥女一直都瞧不起自己,心比天高,性子又不怎麼好。宣側妃又默然立了片刻,委委屈屈擦着淚辭了出去。一路走,一路哭,竟然是半點不怕衆人側目。
曲嬤嬤鄙夷地目送她走遠,轉身入了內室,低聲道:“王妃不是不知她的性子,怎地還要點醒她?依老奴看,就該讓她高興得找不着北,猖狂到自取滅亡纔是。”
康王妃威嚴地看着她道:“阿曲,你差了。我和她說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這是什麼時候?衆狼環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誰也不能出岔子!話雖難聽,該說的必須要說。這回宮中賜婚雖是令人驚異,但也不是無跡可尋,她要以爲自此馮家與她便是一條心,跟着猖狂起來,生了不該生的心思,那纔是自取滅亡,還要拖累我們。不如早點讓她曉得這門親事並不受王爺待見,心中有數收斂些的好。”
曲嬤嬤默了片刻,低聲道:“這事兒到底是誰在後頭推動的呢?會不會與這邊有關?”一邊說,一邊伸出兩根手指頭。
康王妃搖頭:“那邊也有賜婚,聖上將王老將軍家的二娘子許配給了安六。那邊也是樹大招風的時候,又纔剛剛封帥,肯定也是縮起尾巴做人的,斷不敢輕易出手。依着我看,多半還是與另外那幾府有關係。”康王的弟兄太多,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坐山觀虎鬥,不時添把柴加壺油以期渾水摸魚的人多了去。憂慮片刻,吩咐曲嬤嬤:“不管這些,自有老爺兒們去操勞,還是趁早合計合計把哪個院子收拾出來罷。”
這賢良的主婦,不管再怎麼不待見和防備小妾生的。明面上總是要一碗水端平的。沒有道理張儀正要娶許櫻哥時便鬧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寧,張儀端要娶馮寶兒卻什麼動靜都沒有。不然只怕不等宣側妃去哭訴,康王先就要不滿意了。曲嬤嬤心中酸楚,嘆道:“您這些年真是難爲。幸虧的是幾位爺和奶奶們都是懂事孝順的。”
她不說這個還好,說起這個康王妃心裡便堵得慌:“也不知道小三兒他們什麼時候回來。這孽畜,三天兩頭不讓我哭一回,他便不好過。我這是前世造的什麼孽……”一邊說眼淚便汪在了眼裡,想想張儀正這樣不着調,自己這個做母親尚且失望,更不要說是康王這麼多的兒子。多來上幾回,再多的情分不忍也給磨光了。
曲嬤嬤忙勸道:“三奶奶還算明事理,日後總會好起來的。”
康王妃只是搖頭:“這混賬東西,我只當他多少還是稀罕她的,這才幾日功夫便喊打喊殺的,不懂得愛惜,有多少福氣夠他磨……”
“王妃!”大丫頭秋實喜氣洋洋地在外喊了一聲:“三爺和三奶奶回來了!”
“咦?”康王妃喜出望外。脣角終是翹了起來,曲嬤嬤忙道:“看麼,就說會懂事的。三爺的性子呀,最是爽直,打過罵過就好了,第一還是要三奶奶懂事明事理啊。”
許櫻哥在簾外聽到這話,忍不住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敢情張儀正怎麼打罵她都是性情中的。沒什麼大不了的,要的還是自己懂事明事理忍氣吞聲,不然鬧將起來就是自己不懂事不明事理?也不知曲嬤嬤自己可有女兒?想了想,便先出了聲:“秋實姐姐,母妃身子可好?”
屋裡頓時一片安靜。進得門去,只見康王妃喜氣洋洋的,曲嬤嬤半垂了眼睛立在康王妃身後,屋裡並不如許櫻哥所想那般。聽聞賜婚喜事之後家中人團團而坐,互相說笑,互相商量的情景。張儀端到底只是庶出,且一直把張儀正襯得太過無能,宣側妃與康王妃也是面和心不合,馮寶兒一旦進門,多少預示着宣側妃這一邊比從前更多了幾分籌碼,康王妃又如何能打心眼裡喜歡出來。許櫻哥把這中間的利害關係猜了個七七八八,笑眯眯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只拉了張儀正上前給康王妃請安行大禮認錯。
康王妃見他二人態度誠懇,加之又回來得早,昨夜留下的那點不快也就煙消雲散,卻還不想給他二人好臉色看,只淡淡地道:“回來了就好。知錯了就好。如今是多事之秋,你們父王、大哥忙得腳不沾地,你們也老大不小了,不想着給家裡解憂解難,反倒鬧騰得歡實,就怕少給他們添了麻煩!”
許櫻哥與張儀正都是垂手聽訓,只說自己錯了,日後再不犯渾。康王妃的眼睛在許櫻哥和張儀正身上掃來掃去,總覺着這夫妻二人哪裡不對勁,完全沒有新婚夫妻的甜蜜之感。想來想去,當機立斷:“小三兒,此事錯在你,罰你自即日起,不許輕易出院子一步。”
張儀正一怔,隨即垂了眼道:“是。”
許櫻哥嚴肅認真地道:“媳婦也有錯,就讓媳婦陪着三爺一起禁足吧。”
這媳婦兒似是很能懂得自己的苦心呀,康王妃對許櫻哥倒是真的生出幾分興趣來,想了想,微笑道:“你如此懂事,我就放心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日夜相對,她就不信這兩個就是幹望着。
關什麼禁閉,他想在這府裡怎麼晃還不是一個念頭的事情。張儀正更關心另一件事,面色古怪地道:“馮寶兒要嫁給四弟?”
康王妃瞟了許櫻哥一眼,警告張儀正道:“是。宮中賜婚,這是莫大的恩典。”
張儀正皺起眉頭:“什麼時候成親?”
康王妃道:“大抵就在皇后娘娘壽誕之前……感謝反求諸己、see_an、素食小豬、魔幻雨滴的和氏璧……的桃花扇,柏覓雙的香囊……的6個平安符,魔幻雨滴的2個平安符,水清蓮媚、樂頤、偶住長江頭、遊於藝 、蒂努薇爾……天使在哭泣…… 、沉香如屑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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