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美人雖是遲暮,卻依舊精緻美豔。宣側妃坐在燈下,精美着,豔麗着,略帶打量地看着坐在面前的許櫻哥,笑道:“真是鮮花一樣的嬌豔。”
“您纔是美名在外呢,我做姑娘的時候便經常聽人提起您的美名。”許櫻哥不知她所爲何來,只微笑着遞過一碟又一碟的乾果給自進門起便垂頭不語的張幼然,張幼然毫無例外的統統只是搖頭拒絕。
宣側妃見狀,笑道:“莫要管她,她不愛吃這些。”
許櫻哥不想與宣側妃多糾纏,偏就把張幼然當成了擋箭牌,溫柔耐心地笑問張幼然:“那三妹妹究竟喜歡些什麼呢?你第一次來,我也不知你的愛好,說給我聽,招待好了你,我心裡也歡喜。”
張幼然聞言,迅速擡頭看了宣側妃一眼,眼裡多有期待。宣側妃微笑着翹起塗了蔻丹的手指,優雅地輕輕啜了一口香茶,朱脣微啓,聲音嬌柔地道:“三娘子,既是你三嫂開了口,你便大着膽子說,她可是個說話算數的好人兒,不會騙你的。”
許櫻哥心頭咯噔一下,這是早有商量呀,看來自己是恰恰落入了宣側妃的謀劃裡。卻見張幼然猶豫着看了她一眼,默了片刻,終是輕輕搖頭,只管可憐兮兮地看着宣側妃,並輕輕拉了拉宣側妃的袖子。
宣側妃笑了笑,憐惜地摸了摸張幼然黃黃的頭髮,眼看着許櫻哥道:“這丫頭是聽說,你有副古畫極好,所以慕名而來。想借來瞧一瞧。只是她生性害羞,膽子小,不好意思說,又怕打擾她三哥養病。不敢來,特爲求了我領着她來。”
這是想借什麼畫兒?許櫻哥心中詫異,面上依舊笑得自若甜蜜:“三妹妹也喜歡畫兒?”
張幼然垂着眼點了點頭。許櫻哥仔細看過去。見她雖然頭髮稀黃,皮膚也帶着不健康的蒼白之色,五官卻是精緻玲瓏得緊,只是那萎縮的神態和無精打采的模樣令得她身上根本沒有半點王府女兒的貴氣,甚至還不如尋常官宦人家養得好的女兒。這小姑娘,康王府如此諱莫如深,就連許杏哥都不知道。而宣側妃反覆將她往自己這裡推,想必是生母有點問題,故不得康王及康王妃待見。許櫻哥略一沉吟,笑道:“可跟着先生學過入門筆法了?”
張幼然求救似地看向宣側妃,宣側妃笑道:“她身子不好。不敢見生人,就是我閒了教她塗抹兩筆。我是半桶水,早就被她學光了。幸虧你這個大才女進了門,她有福了。”做作地將帕子掩着口嬌笑了兩聲,把張幼然猛地往許櫻哥面前一推:“將來她有個好名聲嫁個好人家,還不是給你這個嫂嫂兼老師的面上添光?快收了吧,拜師禮我都拿來了!”
房裡突然傳來一聲脆響,許櫻哥眨了眨眼,微笑着讓了開去。婉拒道:“我也不過是個好吃懶做的,哪裡就敢當三妹妹的老師?別誤人子弟的好。還當正經請個先生纔是。”
張幼然不防宣側妃會大力推她,又吃許櫻哥一讓,差點撲倒在地,幸虧青玉眼疾手快地飛速扶住了。張幼然怔了怔,舉起手來捂住臉。嗚咽一聲快步衝了出去。青玉同綠翡見狀,不等許櫻哥吩咐便趕緊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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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她二人盯着,許櫻哥自不怕會出什麼事,只尷尬地攤了攤手:“這真是……”
宣側妃也不管張幼然,面上露出幾分不悅淡淡地道:“莫非你也是聽人家說了瞎話,就這麼害怕接觸三娘子?不過是閒暇時分教一教,再借幅畫兒來瞧瞧罷了,你何苦左推右推的?做得如此明顯,也不怕傷了小姑娘的心!”
真蹬鼻子上臉了,許櫻哥嘆了口氣,無奈地道:“您誤會了,我不過自認才疏學淺,不敢誤人,也沒想到您會突然把她推了過來。也不知道三妹妹到底是要借什麼字畫呢?”
宣側妃定定地看着她道:“八十七神仙卷。”
她可真敢說!許櫻哥吸了一口涼氣,笑道:“您真會開玩笑,我哪裡有這個好東西?”
宣側妃不悅地起身欲走:“三奶奶可是瞧不起我?這般不肯說真話。我又不是要貪你的,不過是看三娘子可憐,唸叨多年,給她拓寬一下眼界而已。你要真不放心,就在這裡一觀也未必不可。捨不得就算了。”
她如何這般篤定自己就有這畫?許櫻哥默了片刻,並不向她打聽這消息的來源,只道:“我出嫁之時,家父母的確給我備了些字畫做嫁妝,但我也記不得究竟有些什麼了。纔剛進門便遇到母妃和三爺生病,也沒空收拾出來,等過些日子收拾好了再尋側妃同三妹妹過來瞧,如何?”
宣側妃立即轉嗔爲喜,親熱地拉了她的手道:“你這個傻孩子,是我小氣了,還真當你不肯呢。”
許櫻哥垂眸一笑,宣側妃往幽暗的裡屋瞟了一眼,繼續言辭懇切地道:“不是我說你呀,你前兩日膽子也忒大了!怎麼能由着三爺的性子胡來呢?那趙家是什麼人家?背恩負義,不亞於謀逆!你竟然敢向王爺替他家人求情……知道的曉得你是重情分不怕嫌,不知道的,少不得要亂嚼舌頭。你這孩子,怎麼就這樣實誠呢?誰沒個難處?和他家說清楚就是,想來也不會太怪你。”
當日之事,她就連青玉等人也沒提,能把事情知道得這麼詳細的不過就那麼幾個人。宣側妃打聽到消息也就罷了,特意上門來這麼一出,只提趙家不提崔家,明顯就是來挑撥的。果然側室與正室就是天生的敵人,還要延續到子女的身上麼?許櫻哥擡起眼來看着宣側妃,一字一頓地道:“側妃娘娘真是慈愛體貼,我記住了。”
宣側妃被她看得心慌。猛然想起這也是個不亞於張儀正的膽大妄爲的傢伙,立時準備將自己的纖纖玉手從許櫻哥的掌心裡收回來,許櫻哥卻將她的手給緊緊攥住了不放,微笑着道:“我還向父王替崔家求情了呢。那纔是板子上釘釘子的謀逆,也不曉得人家又要怎麼嚼舌頭?”
宣側妃使勁掙了幾下,乾笑道:“我就是好意提醒你。這做了媳婦不比做姑娘的時候,謹言慎行是沒錯兒的。便是好心,也得分人分時候。這還是咱們府裡王爺、王妃大度,三爺也是個講義氣的。”
許櫻哥見她臉都掙紅了,方輕輕將她的手放開,微笑着道:“您說得是,母妃常和我說。三爺魯莽衝動,而我又膽大不肯吃虧,一直都很替我們擔憂呢。今日得了您的提醒,以後我會加倍小心的。”
這個蠻貨,果然只配張儀正這種憨貨!宣側妃揉着手。眼淚都差點疼掉下來,許櫻哥卻輕鬆自如地摸摸鬢髮,探着頭往外看:“這倆丫頭這時候還沒回來,我得去看看,別讓三妹妹委屈狠了纔是。我看三妹妹羞澀,您和她要熟些,怕是要煩勞您去勸一勸?”
這是變相的逐客令,宣側妃焉能聽不出來?卻不露出半點,微笑道:“王爺和王妃將她交付與我。我自是要上心關照的。你別送了,我自己去。”
許櫻哥微笑着一福:“您是長輩,不能不送。且我也顧念着三妹妹,得跟去瞧瞧。”也不管宣側妃樂意不樂意,一手抓住宣側妃的胳膊,半推半送把宣側妃給弄了出去。
她一出門問過張幼然所去的方向便大步往前快走。也不管宣側妃跟得上跟不上。弄得宣側妃嬌喘吁吁,實在耐不住了,只管去推她的手,喘着氣道:“不用你扶,我自己走。”
許櫻哥賴皮地笑着,還要貼上去:“您別客氣,小輩孝敬長輩是應該的。說來您還是第一個來看我們的呢。”
宣側妃連連擺手,往自己的丫頭身後縮:“那邊不是你那兩個丫頭?”
許櫻哥順着看過去,果然看見青玉和綠翡提着個燈籠快步朝這邊走過來,便喊了一聲,二人聽見,忙過來道:“三娘子回房去了,已是同她房裡的嬤嬤交代清楚了的,婢子們瞧着睡下了纔回來的。”
許櫻哥也就懶得再去張幼然那裡扮慈愛賢惠,只道:“那就好。”
宣側妃脫離了她的魔掌,便又高貴優雅起來:“我倒是不放心,我得去瞧瞧。你……”
許櫻哥頷首一禮:“有勞您了。她和我不熟,既已是睡下了,我便改日再去看她更好些。”
宣側妃也不勉強,體貼笑道:“那你先回去,小兩口可不要再鬧了啊。”
目送宣側妃走遠,許櫻哥招手叫青玉過來:“你立刻去把今日宣側妃尋我借畫,要我教三娘子書畫的事情說給張平家的聽,就和她說,這什麼八十七神仙卷我們真是不曾見過,側妃娘娘等着要,不知怎麼辦纔好?”
青玉立即領命而去。許櫻哥帶着鈴鐺同綠翡兩個一路且行且看,純當散步散心。才入院門,就見紫靄站在門口拼命朝她使眼色,而正寢裡已然燈火通明。許櫻哥曉得張儀正等着她,略一思忖,偏還不進去,先在院子裡慢悠悠演了一套五禽戲,直到身上出了細汗,遍體通泰了方擦着汗進屋。卻也不急着入內,又慢悠悠地去了淨房裡泡熱水澡,算着張儀正再有多大的火也憋得差不多了,才微笑着走入房裡。
張儀正咧着嘴呲着牙側臥在榻上正等得心焦火大,見她笑眯眯沒事兒似的更是生氣:“你總算是曉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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