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盞冷燈如豆,許扶瘦削如刀,眼睛暗沉沉的:“你臉皮可真厚,還好意思上門來。”許櫻哥早已斷定他出了事,便不客氣地在他面前坐下來,淡淡地道:“我又不是爲了你來,我爲五嫂而來。無故休妻總是不太好的,不要欺她孃家無人。”許扶平靜地道:“她不賢。”許櫻哥平靜地道:“我竟然不知父親什麼時候給你留了個硯臺,你還能千里迢迢帶進這上京來保存至今,當初餓得要死要活之時,怎不見你拿出來換吃食?”許扶便垂了眼:“她是不祥之人。我自娶了她始,黴運不斷,家業衰敗,連性命也險些不能保住。
便是她再賢惠,我們也不能再在一起過日子了,弗如一拍兩散,各奔前程。”許櫻哥咄咄逼人:“不祥之人,這種說法真是可笑。那不過是沒本事的男人給自己的無能找的藉口,要說拖累,也當是咱們拖累了人家。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讓你瘋子一樣的到處亂咬人?”許扶擡起頭來沉默地看着她,許櫻哥覺着自己在他眼裡看出了別的情緒,想再接再厲地勸他幾句,便起身走到許扶面前蹲下,軟了聲氣道:“哥哥,我們是這世上最親的人,血脈相連,這麼多年最苦最難的時候都渡過來了。
眼看着好日子就在前頭,不能輕易放棄。你和我說,究竟怎麼了?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的力量大,我便是幫不上你的忙,也能替你出出主意。”許扶垂着眼看了她許久,突然道:“有句話,我早就想和你說。”許櫻哥忙道:“你說。”許扶道:“你覺得,身爲蕭家的子孫,該不該爲自己的父母親人報仇?”許櫻哥點了點頭:“有仇報仇。有冤報冤,這是爲人子女的本分。”許扶便道:“那我問你,當初你爲何要讓雙子去引崔成離開?你爲何一心一意就想要留下崔成的性命?你難道不知道,我們蕭家上百口人命盡數死於崔氏之手?你難道忘了父親、叔父、兄長他們是怎麼死的?亂箭穿身!!!你難道忘了你的性命是怎麼留下來的?母親和姐姐就死在你面前!百年基業盡數燒燬,阿貓阿狗都沒能逃出來一隻。
這些,你全都忘了嗎?蕭紋?!”許櫻哥的臉色瞬間發白,擡眼看着許扶不能言語。許扶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以爲我不知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若非雙子不知趙璀是知情人蔘與者,若非是趙璀及時發現雙子不對勁。誘使雙子把你的意圖透給他聽並把雙子引開,你以爲崔家父子能順利伏誅?你就是這樣爲人子女的?你就是這樣爲親人報仇雪恨的?我讓雙子告訴你,崔成沒上當不肯走。你不會就一直信了吧?”原來是趙璀……原來許扶一直都知道……前情竟是這樣的,難怪當時雙子那般窘迫……往事已矣,可這件事上,許櫻哥從始至終沒認爲自己做得不對,或者說。
也許在許多人看來她不可理喻甚至於理想主義,但她就是認爲這事兒和崔成無關,崔成罪不至死。她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是讓雙子去把崔成引開,可沒想過要讓他給崔家父子通風報信,也沒讓雙子將實情說給他聽。只想將他暫時引到安全的地方避禍而已。”許扶猛地一下把她推倒在地,冷笑道:“你沒想?你沒想?若非是我防範得當,還能有什麼?崔成若是活下來。你以爲他會感念你放了他一條生路?他只會想方設法弄死你,弄死我們!”許櫻哥坐在地上仰頭看着許扶道:“他和我認識了那麼多年,將近十年!他掏心掏肺地對我好,一心一意地對我好,他從沒做過一件壞事。
他和崔家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他不該死!至少那時候不該死!”有罪推定是不對的。各了各情,早前的崔成不該死,所以她放他走,若之後他不肯放過她,那便又是另一回事。許扶氣得笑了:“你現在還死不悔改。我再問你,張家人的手上同樣蘸滿了蕭家的鮮血,你被迫嫁給張儀正也就算了,怎還與他卿卿我我,妄想白頭偕老?你忘了家仇嗎?你忘了是誰生養你的?”許櫻哥一時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在說心裡話,還只是爲了氣她,怔了片刻,哀哀地說:“那哥哥其實是想要我怎樣呢?毒死張儀正?與他勢不兩立,水火不容?一把火燒了康王府?給表姨、姨父他們招禍,再讓他們日夜不得安寧?或者我一條白綾掛死在康王府裡?”許扶別過頭去不肯看她,冷硬地道:“你不配姓蕭,更不配做蕭家的女兒!你不過是個貪戀富貴享樂的混蛋!你給我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子!你也沒資格來管我的事。
”“哥哥的每一句話都刺得我心疼。有句話說,將手蓋住眼睛,就什麼都看不見,將手放開,就可以看到整個天空。”許櫻哥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鎮定地將裙子上的灰塵拂去,又整了整衣着,低聲道:“我不再勸你了,因爲我知道你是鐵了心了。但我也不會信你的鬼話,就此信你是真的不認我了。你不與我說,我便不問,我自己去查。咱們走着瞧。”言罷轉身就走。待走到門前,突然想起正事兒還沒辦,便又道:“你便是真要當孤家寡人,也沒必要平白傷了嫂子的心。
你真的不要她了?你要知道,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日後你可能再也遇不上這麼好並且真心對你的女人了。”我的天空早就暗淡無光了,便是睜大眼睛,也只能看到一片不到頭的黑暗,星光也好,月光也好,都留給你們去看。許扶藏在袖子裡的一雙手緊握成拳,一顆心攣縮到差不多要死去,面上卻是冷淡無情,大聲道:“大丈夫何患無妻?覆水難收。我能給的都已經給了她,她還要如何?要我收回休書,那是做夢!便是她父兄族人打上門來我也還是說不!她若還有臉皮,就不要再上我家的門!”許櫻哥聽到這話便覺要糟,果然盧清娘白着一張臉“蹬蹬蹬”地衝過來,將早前許扶給她收拾的那個包裹砸在許扶腳下,顫抖着嘴脣道:“我不稀罕你的錢,都拿去。
菡萏不是我的人,帶回去!”許扶垂着眼淡淡地道:“你的嫁妝被燒光了,陪嫁的老媽子也給燒死了。這是我賠你的。從此咱們兩不相欠。你也別想着讓你父兄或者是其他人來鬧騰,我是不會回心轉意的。”“這纔是你欠我的。你從前的話都是屁話!”盧清娘咬着牙看了許扶一回,怒火中燒地衝上去。一記耳光打在他臉上,隨即轉身就走。許扶一張臉慘白如鬼,直直地杵在那裡一動不動。許櫻哥看了他一眼,轉身追出去,在大門附近抓住了盧清娘。盧清娘渾身抖成一片,轉頭看着她哀哀地道:“二娘子,煩勞你把我送回孃家……”言罷眼睛往上一翻暈死過去。
許櫻哥忙叫人幫忙把盧清娘弄上車去,卻見春分拖着步子抱着盧清娘適才扔掉的包袱走過來,紅着眼圈道:“我們五爺命我把盧家娘子的包裹送過來。”言罷往菡萏懷裡一塞,道:“日後你便是盧娘子的人了。再和咱們沒關係的。”也不管菡萏是個什麼表情,轉身就走。一無所獲。許櫻哥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轉頭去尋張儀正。抓住他的手才覺得溫暖安寧了些許。張儀正扶住她,輕聲道:“先尋個地安頓人,總不能讓她就這樣回孃家去。”許櫻哥點點頭,目光掠到他身後,看到前院的房檐下立着那小遲師傅。
袖着手,站在陰暗處沉默地看着她們。許櫻哥心思微動。放開張儀正走過去對着那小遲師傅道:“你就是小遲師傅?”似是沒想到她會突然走過來問他話,小遲師傅白淨俊秀的臉上露出些許驚訝來,隨即垂了眼對着她行了一禮:“小人遲離見過夫人和國公。”許櫻哥道:“免了。我問你,是你讓盧娘子去尋我的?”遲離低眉垂眼地道:“是。”許櫻哥盯住了他道:“你怎知道我會幫她?”遲離安安靜靜地道:“小人雖只見過夫人幾次,卻見夫人再仁和不過,心存善念,不端架子,夫家有權,孃家有勢,若你都不肯幫她,她還能指望誰?說句無禮的話,東家實在無理。
無故休妻,氣走父母,想必是前番變故亂了心神,得了癔症,夫人若是有空,還當爲他尋醫治病纔是根本。”“好一張利嘴!”許櫻哥冷冷地道:“你閒事倒管得寬。和合樓不開了,你怎還賴在這裡不走?我看你目光閃爍,形跡可疑,不似個好人!說不得是個假作好人的大惡人!”遲離微微皺了眉頭,目光清亮地看着她道:“東家對我伯父和我都有照顧之恩,是個人都會管上一管,不聞不問纔是不該。該不該走,是東家說了算,和夫人沒有關係。”許櫻哥嗤笑了一聲,低聲道:“你要是不懷好意,我就把你弄死。
”言罷轉身就走。張儀正皺眉看了看這黑幽幽死沉沉的房子,喝道:“走!回府!”遲離默默立在那裡,垂着眼,一動不動。許扶從裡走出來,怔怔地看着空洞洞的大門和冷清無人的街道,低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感謝大家的粉紅,繼續求。書評賽的結果已經公佈在書評區了,大家可以去看,O(∩_∩)O~感謝see_an的仙葩緣,反求諸己的和氏璧,懶貓_YY的香囊y的5個平安符,偶住長江頭、1973101lizi、素食小豬、熱戀^^的2個平安符,閒花淡淡1983、jojo8129、◆繁花似錦◆、taurus12、tashidelek、、2196、沉香如屑、y、東邊的魚、13999862246、王小洋的BLOG、幸運的學長、考拉薇薇的各1個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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