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家祠、給原配行禮上香、錄入家譜,然後回來跟一衆親友敬茶,這些儀式是夫家給新婦的一個認可,同時也是新婦第一次在夫家公開露臉面的事,過了這一關,新婦纔算真正的皎家人了。
皎月姐弟自然也跟着從頭看到尾,不過看到王氏給她孃的牌位行禮上香,沒有一點勉強的意思,口中還稱“夫人放心,我一定盡力照顧好老爺,照顧好大姑娘和少爺”云云,衆人都暗暗點頭。
不過,皎月卻覺得她娘根本就不可能放心。別的不說,以她娘對她爹的心意,纔不會稀罕別的女人的一柱香呢!真要是在天有靈,說不定從地底下爬出來,把佔了她丈夫的女人給拍走纔是真的,還放個屁心啊!
當然,現實就是如此殘酷的!
楊氏是至親,又是長嫂,坐在上首接受新人敬茶。她也沒難爲一個續絃的弟媳婦,接了茶抿了一口,把王氏打量一回,才點點頭,道:“好好過日子,和和美美的!”,然後給了王氏一對翠綠的碧玉鐲子,品相不凡。
王氏回敬了一雙鞋,手工精緻。楊氏讚了幾句收下了。
楊氏又招呼了皎月姐弟給王氏見禮,姐弟倆早等着了,此時便上前朝着皎琮說了一聲“恭喜爹爹!”,又朝王氏行了禮,也說:“恭喜太太!”
果然連個“母親”都不肯叫一聲的。
王氏安慰自己,等往後她管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這個家還不是自己的?!只要這倆孩子不搗亂,河水不犯井水,她也犯不着惹丈夫不高興。再者,這兩個都大了,也不是她輕易能撼動的。
“都是好孩子,這是,太太的一點心意,你們別嫌棄。”王氏靦腆地笑了笑,也給姐弟倆送了見面禮。姐弟倆謝過便又坐了回去。
因中午開家宴,王氏便主動去廚房做了兩樣菜,這裡又沒有親婆婆,好吃不好吃自然也沒人挑剔的。
吃過家宴,認親的事就算完成了,親友們提着謝禮各自回家,皎琮拎着兒子去了前院,皎月則被楊氏帶着,學習打點後面的諸多瑣事。
成親是相當繁瑣的,事前忙,事後只怕更忙:
自家庫房裡提出來的東西物品要清點、檢查、還庫,有缺了壞了的,要查出當事人來,另行處置;借來的物品要歸還,壞了的要賠償;外頭僱來的幫手今日也得發工錢打發回去;家裡的下人忙得最累,也要發賞錢;賀禮要上冊,東西還得入庫,如此等等,都要抓緊處置了。
皎月怏怏地跟在楊氏身邊,滿臉的勉強,被楊氏拍了一巴掌:“打起精神來!這些事早晚都要學的,有這個機會你還不珍惜!”
皎月雖說不敢頂嘴,但也覺得有管事,有婆子的張羅着,哪裡還用主子費心?不然還要這些人幹什麼!
“你要是凡事都這麼想,早晚吃大虧!你娘別的都好,就是這點兒上差了些,她能享這個福,那是有你爹給她撐着,才能凡事不操心。你將來能找個像你爹這樣整天跟庶務打交道的男人不?若是沒譜,就給我好好學着。
奴婢能使喚,但主子要是事事袖手,家裡就是有金山銀山,早晚也給你搬空嘍!”
楊氏把這些事丟給皎月,自己又去忙着張羅三日回門禮去了。
別人都有事忙,王氏倒得了清閒。三日回門之前,這家裡且沒她一個新媳婦插手的地兒呢!
王氏回到正房,跟心腹大丫頭彩鸞和彩蝶交待了一下,便倒頭就睡。
這幾天她緊張得幾乎無法入眠,不說王家着急,便是她自己也生怕這門親事再有什麼閃失。
更何況昨天晚上,男人雖多有憐惜,可到底也狠狠折騰了她幾回,她既歡喜又痛楚,好在男人還算體貼,完事後附在她耳邊說了句:“今天先饒過你!”
天哪,這也算饒過?!王氏昏睡前只剩下這個驚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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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裡安靜下來,馮嬤嬤挺着胸脯走進來,探頭朝裡間望了望,搖搖頭嘀咕起來:“太太累是累了,可就這麼睡了多有不妥,很該把那兩個孩子叫來訓示幾句,此時不做好規矩,以後便不好辦啦!”
彩蝶早前就被她陰了一把,此時便撇着嘴,陰陽怪氣地道:“嬤嬤以爲皎家是什麼的地方?別什麼小伎倆都往出使!當別人都是傻子,還是就自己最聰明?我要是你,便是不累,也趕緊去歇歇了!”
馮嬤嬤老臉一沉,端肩袖手地道:“彩蝶姑娘這是沒把嬤嬤我放在眼裡啊!哼哼,再不濟我也是二老太太身邊伺候的,彩蝶姑娘這是瞧不起我,還是瞧不起二老太太啊?”
彩蝶眼刀子把馮嬤嬤颳了幾回,嗤道:“二老太太是二老太太,嬤嬤不會把自己當成了二老太太吧?”
彩鳶和綵鸞忙着整理王氏的東西,聽着兩個人脣槍舌劍的,便知道其中必有緣故,互相打了個眼色,綵鸞便輕斥道:“主子纔剛睡下,做奴婢的倒是吵嚷起來了,這是哪門子的規矩?這麼忙得時候,你倒有這閒功夫磕牙了!”
話是衝着彩蝶的,可誰都能聽出也是敲打馮嬤嬤。
馮嬤嬤自是知道綵鸞是四個大丫頭裡領頭的,又一手把持着王氏的事體,便哼了一鼻子,扭身走了出去。
彩蝶朝着馮嬤嬤的背影小小地‘呸’了一聲。
王氏這一覺睡得香甜,直睡了快倆時辰了才被綵鸞輕輕喚醒過來:“姑娘醒醒吧,再睡晚上該走覺了!”
丫頭們伺候着王氏簡單洗漱,王氏醒來便四下瞅了一回,此時忍不住打聽:“老爺在做什麼?”
彩鳶給王氏簪好鬢,抿嘴打趣道:“果然是難分難捨,前頭老爺回來瞧了一回,見太太睡着,還特地囑咐咱們別吵了太太呢。”
王氏聽說丈夫回來過,自己卻睡着錯過了,不由有些遺憾,可想到那份體貼,又紅了臉,嗔道:“胡說什麼!”嘴上怪着,心裡卻甜了,也不真怪彩鳶多嘴。
換了身喜氣的銀紅撒花衣裙,王氏打發了別的丫頭出去,自己坐在暖炕上和心腹丫頭彩鸞說悄悄話。
她們剛到新家,很多事都沒個頭緒,只如今這府裡有大太太鎮宅,王氏又剛進門,府裡的事要操心也早了些,只能按下。眼下要緊的倒是她們自己院子裡的人和事。
綵鸞少不得把彩蝶和馮嬤嬤拌嘴的事提了起來。
王氏蹙起眉尖,自己人窩裡鬥可是很煩的,不過還是耐着性子道:“怎麼回事?”
“小果子說,昨個上午,馮嬤嬤不知怎麼指使了彩蝶出去,彩蝶回來的時候就氣得夠嗆,具體爲了什麼她沒聽到。奴婢打聽了,是馮嬤嬤讓她去大廚房傳話,說姑娘忌口羶物什麼的。彩蝶大廚房的人給搶白了不說,回來的時候又碰上大姑娘了。”
王氏聽着就臉色不好看,心裡把馮婆子罵個半死,這哪裡是給彩蝶下絆子,分明是給她上眼藥呢!
綵鸞覷了主子一眼,小聲安撫道:“咱們幾個都沒經過這些,換了奴婢也當會當真的,哪裡會想到這老婆子會在大喜當日裡下絆子?不過彩蝶也是識大體的,心裡雖氣得很,到底忍到現在。”
四個丫頭裡,綵鸞自然是最溫和大方的,彩蝶則性子有些尖,以往在王家有什麼不平的事,也都是彩蝶出頭跟人吵架的時候多。
王氏心裡把身邊的四個丫頭過了一回:
綵鸞、彩蝶原本就是她自己的丫頭,綵鸞又是從小伺候過來的,自然是頭等貼心的;彩蝶雖不及綵鸞,倒也跟了她好幾年了。
因要湊成四個大丫頭,王氏便跟兩個嫂子提出各要一個,這是給好處,也是表明態度。
能去皎家當大丫頭那是多有前程的事啊!王氏一下子拋出兩個名額,可不就在王家各路親友中炸開了鍋!王氏的兩個嫂子頓時成了香餑餑,連兩人的孃家都參與進來了。
彩鳶和彩蟬能勝出,也是費了大力氣了,她們在皎家,除了王氏再沒別得可依仗的,自然也是全心向着王氏的。
倒是這馮婆子是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