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大人們關注的‘榮娘子孃家如何如何,胡家又會如何如何’這些事,孩子們最關心的還是柱子的傷勢和後孃的下場。
小孩子麼,從心裡都害怕這樣的壞人,自然希望壞人死掉,好人長命百歲的。
皎月和弟弟吃過早飯,瞅着爹爹出門去了羅家,趕緊叮囑李婆婆做些好克化的點心,預備着去看柱子哥帶着。
而她們自己則抓緊時間背書字寫,心裡貓撓似地熬到日上三竿,終於突擊做完了今日的所有功課。嘿嘿,姐弟倆如此賣力,爲的就是剩下大把的時間溜出去打探消息。
昨天李把頭被東家特地囑咐了,有些少兒不宜的事,可是沒敢跟小少爺說,因此,皎澈很是懊惱了一晚上。
所以,爹爹在的時候她們纔不會去羅家呢,有大人看着可沒啥意思了。
上午過半,小豆子的弟弟就跑到皎家來了。
兩家一牆之隔,來往很是隨意,就差在牆上鑿個門兒了。也就是小果子還小,才走大門,像小豆子就很少走正門,都是扒牆頭的。
李把頭把小果子送到二門兒,朝裡頭招呼了一聲,皎澈聞訊立馬奔了出來。兩個小孩兒哈哈笑着抱到了一起。
李把頭搖搖頭,他就不明白了,明明前一天下午還一起玩兒的,隔天一早就像幾年沒見了似的,每次都抱一起。一兩歲的時候還要搞笑,抱完了還親親呢。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就你一個人?”皎澈熱情地擁抱了小夥伴,又探頭探腦地往後面看去。
“哥哥上學去了。晌午放學在老地方。午飯帶包子。”小果子傳話還有些學不好,小豆子每次都只說重點,免得他說不清,反正小夥伴們都明白就行了。
果然,皎澈點點頭,朝屋裡喊道:“姐,讓李婆婆蒸包子唄,中午帶去跟豆子哥一起吃,老地方等。”他跟小果子同歲,卻比小果子說話利索多了。
徐捕頭每次見了都羨慕嫉妒不已,說自己家的孩子跟別家比,他總是有點兒優越感,只是跟皎家的一比,那點優越感就瞬間破滅了。
皎月出了屋子,本想招呼着讓弟弟帶小果子去屋裡玩兒,結果小孩子都喜歡在外頭,兩個早就手牽手,跑到紫藤花架子下面去了。
密密匝匝的紫藤花樹幾乎是小孩們探索秘密的神奇寶地。
皎月也是這麼過來的,因此不覺得有什麼,便不去管這倆小的了。
她喊來了李婆婆,“中午想吃包子,有菜有肉的就行。”
李婆婆想了想,“這也好。”蒸包子不用做那麼多菜,做個湯,上兩個小菜就得了,她也樂得方便。
“正好,後園子的薺菜正鮮嫩,中午就包薺菜豬肉餡兒的!”再掂量一葷一素兩個菜就妥當了。
新鮮的薺菜幾乎人人愛吃,皎月咂咂嘴兒,笑眯眯地道:“我和婆婆一起去摘!”說着跑到屋子換了鞋子就往後頭去了。
兩個小孩兒早聽見了,小果子直咽口水,他悄悄趴在皎澈耳邊說:“中午在你家吃,我娘好幾天沒肉了。”薺菜豬肉的包子噯,想想就餓了。。。
皎澈明白,點點頭道:“你們都來我家吃,我家有肉。”
這熊孩子噯,他可真是大方!
要知道他們家天天有肉,那是因爲姐弟倆正長身體,他爹才特地叮囑李婆婆的。他爹可是連筆墨和硯臺都捨不得用好的呢!
***
中午,小果子果然海吃了五個包子!要不是皎月怕他撐着攔住了,他還能再吃一個。結果他還是有些吃撐了,大骨頭湯都沒喝幾口,骨頭就更肯不下去了,他簡直遺憾壞了。
皎月早讓李婆婆拿油紙包了十個包子,放到小籃子裡自己提着。帶着兩個小的,一溜煙往街口附近的老槐樹下去了。
這老槐樹都上百年了,地動的時候也倒伏了,不少樹杈都折斷了,不過老樹生命力極其頑強,經過幾年的半死不活,竟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這不,今年就有不少新枝葉從老樹幹上發出來,要倒不倒的,反而讓附近幾條街的孩子們更喜歡在這裡玩耍,爬樹、捉蟲、躲貓貓。總之,這裡就是孩子們的遊樂場。
附近的女人們也會到這裡說說話,順便看着孩子們,勉強也算是這一帶的消息集散地了。
三個小孩兒一路小跑而來,這裡早等了三四個一般大小的孩子了,有男孩也有女孩,都是這街上常在一起玩兒的。
“包子?啥餡的?”見到皎月提的籃子,幾個孩子隔着幾步遠就開始打探了。
“薺菜豬肉的!”小果子拍着肚子,呵呵笑着,說的那叫一個順溜。
“嗷!”孩子們大叫着奔了過來,小豆子最快,一把把籃子奪到了手裡,哈哈哈大笑着朝樹後面跑去。
皎月看着小夥伴們圍着大樹你追我跑,跺了跺腳,喊道:“你們分分還有的吃,不然一會掉地上了,都喂狗了!”
果然一針見血!孩子們都停了下來,喘了一會兒,便商量着分包子了。
怎麼分,皎月可不管,不過包子不是白吃的。
“噯,你們昨天誰看到最後了?羅叔叔到底。。。”在外人面前,她還有些說不去小鳥這個話來。
“唔,我。我知道。”陳家的雪兒七歲了,她手裡捧着一個大包子啃着,還不忘舉手搶答。
“哦?快說說,我爹留了許多功課,我都急死了。”皎澈也湊了過來,他們都吃飽了,自然想先聽消息了。
陳雪兒已經吃過飯了,就分到了一個包子。只見她不急不忙地把吃了一半的包子拿油紙包好,然後豎起一根指頭,道:“晚上加一個包子!”
她們家也不總吃肉!
“行行行!雪兒姐姐快說!”皎澈跳着腳一把扒下陳雪兒的手指,眼巴巴地看着她。
小夥伴們都知道雪兒跟她那主簿爹一樣,是個心眼兒賊多的。不過大家從小一起玩耍,並不在意這個。反而輪到需要出主意的時候,大家都找雪兒和小豆子。
“我跟你們說,昨天后來可嚇人了。我在牆頭上看得清清楚楚地,胡屠戶一刀割了羅叔叔的褲子,然後又來一刀。”陳雪兒連說帶比劃,說到後面空着的手唰的一劈,很是帶勁兒。
“啊?真的!”皎澈一聽就後悔了,還有一刀呢,他都沒看見。他哀怨地扯了扯姐姐衣襟,都怪姐姐。
“你不是尊稱胡屠戶叫胡一刀了麼?”皎月心眼兒一轉,就想到了主意。
果然,皎澈一挺胸,道:“對啊!我決定了,以後大家都不要叫胡屠戶,要叫胡一刀,大俠的名字都是這麼響亮的。”
好吧,胡一刀就胡一刀吧。
陳雪兒從善如流地繼續道:“胡屠、胡一刀本來想剁了羅叔叔的,不過,他爹和你爹都衝上去,抱住了胡一刀。哎呀,別提多嚇人啦,差點就被刀給砍到。怎麼,你們爹回家沒說嗎?”陳雪兒看看皎月又看看猛吃包子的小豆子,很是有些不解。
幾個孩子面面相覷。這個真沒說!
陳雪兒到不細究,咂舌道:“不過胡一刀真厲害,兩個爹都沒抱住,還是砍了羅叔叔一下,那血噴的老遠。。。槐花她娘和成子他奶都嚇昏了。”
“羅叔叔都沒褲子了,她們還在看?”皎月聲音都拔高了幾度!她可有些不明白了,這可多不好啊。
陳雪兒撇了她一嘴,道:“好多人看呢,就你跑得快。”
“我明明看見好多人都走了。”皎月還不信了,她親眼所見還能假了?
“後來又回來了。”陳雪兒一擺手,大咧咧地說道。
皎月:。。。
“別打岔,後來呢?”有人不樂意了,催促起來。
“後來,我爹看胡一刀都紅眼了,讓人在後頭給了他一棒子,他暈倒了。然後徐叔叔扯了塊布給
羅叔叔包了傷,你爹給他提着褲子,喊了幾個人給擡屋裡去了。”屋子裡面她看不到,十分遺憾!
“羅叔叔的小鳥沒了?!”這也太可怕了!
“誰說的?”陳雪兒一聽這話,當即不樂意了,揚起下巴質問了起來。她對消息一向把握得準,這沒影兒的話可不能亂說。
“那。。。”
“砍到腿上了!笨!”陳雪兒沒好氣地白了幾個小孩兒一眼,繼續慢條斯理地啃起了包子。
得知了羅濤小鳥安然無恙,幾個沒看到現場的孩子總算鬆了口氣,不過對陳主簿,他們都伸出大拇指,“你爹最厲害。比胡一刀厲害!”
可見,光刀好使還沒用,腦子也得好使!皎澈垂着腦袋,小腳搓着地,心裡多少有些夢幻破滅的不適感。
唉,小小男子漢有些失落,算了,還是等回家跟爹爹說說吧。
***
大家一起去看過柱子,他已經喝了老大夫開的藥,救活了過來。大家也不敢吵嚷,關切地圍着他說了幾句話,又紛紛送上自己帶來的玩具和禮物,在柱子依依不捨的目光裡離開了。大人們說,病人都沒精神,要睡覺才能養好。
不過在院子裡,他們看到了‘胡一刀’大俠。
皎澈更是圍着他轉了兩圈,昂着小腦袋告訴他,“胡爺爺,我讓大家以後都尊稱你叫‘胡一刀’了,不叫胡屠戶了!”那個不好聽。雖然胡一刀被陳主簿‘下了暗手’,但勉強吧。
勉強個什麼他也說不明白。
胡屠戶早沒事了,徐捕頭手下的人下手都有數的,老大夫看過,只是一個大包,並沒什麼大事,喝兩碗藥化淤就行了。不喝其實也沒事。
此時他見到一個脣紅齒白、虎頭虎腦的小傢伙,瞪着烏溜溜的大眼睛跟他說話,還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心裡別提多癢癢了。當即一把抄了起來,舉得高高的,哈哈大笑道:“這是誰家的小傢伙兒啊,真是伶俐!”
話音未落,皎澈就被他拋了起來。。。
“啊啊啊~哈哈哈”皎澈已經很久沒這麼玩兒過了,當即又是歡喜、又是刺激地大叫了起來。自打他娘傷了以後,他爹就沒心思拋他玩兒了。
。。。
拋了四五下,胡屠戶才抱着人家孩子道:“胡一刀?嗯,這個雅號不錯,爺爺謝謝你,你是哪家的?”他知道,來看柱子的這幫孩子都是常一起玩兒的,肯叫他一聲胡爺爺,那就是家裡大人沒看不起他。
“我叫皎澈,我爹是皎琮。”小孩兒坐在胡一刀粗壯的胳膊上,伸出纖嫩細小的指頭,輕輕戳了戳他鼓囊囊的腱子肉,“呀,真厲害!”
原來是皎家的孩子,難怪這麼有水平!原本對這個雅號是七分的喜歡,如今也變成十二分了。
胡一刀一掃心裡的憤懣,樂呵呵地招呼道:“明天休沐,胡爺爺在這裡殺豬,中午、晚上,大家都來吃肉啊!豬肉、血腸、大骨頭管夠啊!都來都來!”
他已經知道了昨天的事。在這縣城裡,街坊四鄰能爲了柱子這般籌劃,還驚動了縣太爺,無論如何他胡屠戶都得謝謝大夥兒。
沒別的,殺頭豬罷!今天是來不及了,捎了信兒讓家裡的老太婆和兒子媳婦都過來,明天宴一宴大夥,表一表他胡屠戶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