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這些年一個人從江南嫁到上京,自小的手帕交都不在身邊,自己在上京也是很少應酬,難過的時候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一直就是如此忍着,現在是忍不住了,抱着白氏就痛哭起來。
邊哭邊訴說着自己這些年的不易:“嫂子,我嫁入陳府也十八年了,這麼些年就見到自己家中親人的次數屈指可數。我也是個笨的,在上京這麼多年也很少總動交際,對國安的仕途也沒什麼幫助。”
突然氣短,劇烈咳嗽了起來,陳舒心裡焦急難過擔心氣憤,種種情緒匯於胸前,看着母親突然這樣咳嗽,趕忙遞上自己的手帕,彩蝶也趕忙去端了溫茶水給夫人。
唐氏只覺得胸口堵得難受,嗓子眼裡有一絲絲的腥甜味道。“娘”陳舒這聲呼喊裡有一絲恐懼和害怕,因爲她看到自己的帕子上有了一絲絲血跡,這是會死人的啊。陳舒一把搶過自己的帕子,攥在手心,眼淚不自主的流了下來。
周圍的人都沒發現異樣,唐氏聽到自己女兒叫娘,這麼些年對女兒的愧疚,今日終於放下了,顫聲道:“舒姐,你叫我娘了,你不記恨娘了。”
早年唐氏喪子,心中悲痛難忍,生下舒姐後有次帶舒姐玩耍,又沉浸在自己的喪子之痛中,根本沒看到舒姐落入荷花池,等發現找人救起,差一點也就活不了了。自打那時,小小的陳舒就恨自己的哥哥,恨母親每日想着哥哥,越發的胡鬧,吸引父母注意力,才變成原主那種性格。
陳舒在原主的記憶中想了起來,那時原主才四歲半,卻經歷了生死,就記得當時原主拼命喊着娘,心裡怕極了,可是娘卻根本沒聽見似的。慢慢喝了不少水,沉了下去,再醒來時,這段記憶就牢牢印刻在原主腦海裡。當時的恐懼害怕,對母親的絕望,小小的孩子居然就這麼記住了,從此以後再不叫娘。
陳舒看着母親那哀求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點頭道:“娘,女兒錯了,一直都是女兒看不清,女兒糊塗,女兒從沒記恨過孃的。”
唐氏慚愧的解釋道:“舒姐,都怪娘,你哥哥去了後,娘根本緩不過來,就是有了你,也沒有盡心照顧,娘愧對於你。”
“嫂子,我變成這個樣子,雖不敢埋怨國安,但當年我也是喪子,他何時對我有過溫柔寬慰,這麼多年一直的不冷不熱,偶爾的關心。嫂子,我是人,不是小貓小狗,他開心了和我多說兩句,不開心冷冷不理。嫂子,我懷了舒姐後四個月,趙姨娘也有喜訊了。當時因大夫說着趙姨娘這胎很似男胎,他就喜得,每日我懷胎辛苦不說,還得小心照顧趙姨娘,明裡暗裡受了不少委屈,我也是有身孕的,他何曾心疼過我”
白氏聽的唐氏這麼多年的心裡話,也是心疼唐氏的不易和隱忍,但是身爲女子,總有着許多的無可奈何。看着唐氏越來越情緒激動,白氏巧言安撫着,慢慢,唐氏累了,沉沉睡去。
“今日之事,我不想在外面聽到一個字,老夫人大壽將近,誰要是嚼舌根,我就把她遠遠打發出去,可都知道了。”白氏對這一干下人出言道。
看了看跪在牀邊的舒姐,又心疼又生氣的說着:“舒姐,伯母原以爲你懂事了,怎麼又鬧出這麼大的風波,你哎,好了,早點回去休息,明日去給祖母請安替你母親遮掩一二,懂了嗎。”
陳舒看着大伯母對自己失望的表情,也不想再解釋什麼,衆口鑠金,積毀銷骨,靜靜點頭應下後,乖巧的送大伯母出了院門。
今日陳舒不打算回去了,把貴妃榻挪到母親牀前,就這麼靜靜的守着,看着母親在睡夢中也是眉頭緊蹙,表情悲傷的樣子。
陳舒想起了自己,在現代社會中,陳舒的父親就是個酒鬼兼賭鬼,每次喝醉酒和賭輸了都要回家拿自己和母親撒氣。母親也是個傳統女性,只懂得一味的忍讓,小的時候只會把陳舒護在自己身下,每次都被父親揍得鼻青臉腫。
那時的家裡,給陳舒的只有恐懼和害怕,尤其是父親喝醉了回來,陳舒聽到那重重的腳步聲就開始渾身發抖。心裡也怨恨母親,爲何不離婚,帶着自己離開這個地獄。只能在親戚家裡感受着家庭的溫暖和安寧,當時的陳舒多麼羨慕別的孩子的父親。
這就是陳舒的心理障礙,現在看到這第二個父親也會動手,又是熟悉的場景,唐氏對自己的保護,讓陳舒心裡走向了偏執。陳舒恨男人動手打女人,只因爲自己武力值高,就可以欺侮比自己弱小的女人,陳舒在這暗暗發誓要讓自己的父親後悔,不再讓任何人傷害到自己現在的母親,哪怕拼盡全力,哪怕粉身碎骨。
陳舒拿出自己剛纔纂的緊緊的手帕,指甲都摳破了手心,看到帕子上那一絲絲的血跡。心裡感到一陣悲痛,自己不能讓這麼善良的唐氏就這樣慢慢走向枯竭而死亡。
報褥子過來鋪牀的素心看到這個手帕,慌得手裡的被子都扔在地上,哭聲道:“小姐,您您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怎麼會咳血”
聽到素心的聲音,在牀邊守着的彩蝶也看了過來,也是一臉的擔心。“二小姐,您要不要請大夫,怎麼會這樣。”
“小聲點,我沒事,這不是我。”陳舒擔憂的望着母親,素心和彩蝶瞬間就明白了,是夫人不好了。
彩蝶心中替夫人難過,眼淚一滴滴落在地毯上,不知說什麼纔好,想起夫人平日對自己的好,對下人們的寬待,夫人年紀輕輕怎麼就咳血了。
陳舒冷靜的說道:“今日之事,你們兩誰都不許說出去。都不要哭,我會想辦法找最好的御醫來給母親看病的。彩蝶,尤其是你,對着母親一定要笑,母親心細,你別讓她發現了什麼。這只是急火攻心才咳血的,不是癆病,不要害怕,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