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最大的功能是什麼?
如果在之前有人問張曜靈這個問題,那麼張曜靈的回答一定是這一句——“生孩子”。
或許這裡有一些男權的嫌疑在裡面,但是在他所處的這個時代,決定天下生死的權力,基本上都掌握在男人手中。女人,不過是一種比較好看的花瓶而已。
張曜靈雖然沒有這麼嚴重的大男子主義,但是在他的心裡,從來都沒有把女人,和戰爭聯繫到一起。他所有的軍隊和幕僚,全部都是男人組成。就連與他關係最爲親密的北宮雁,也不過是負責着商業領域,與他的其他事業並無涉足。
不過現在,張曜靈是真的有些動搖,自己的軍隊裡,是不是應該出現女性的身影呢?
“你確定你不是在說笑話?”匆匆忙忙地行軍到姑臧城外,張曜靈望着面前這位攔住去路的小姑娘,狐疑地問道。
“當然不是,我們家娘子已經把所有的壞蛋都打跑了,她讓我來告訴你,剩下的事交給她就行了,你可以回去了!”似乎是被張曜靈那充滿懷疑的眼神所激怒了,那名嬌俏可愛的少女把柳眉一擰,擡起雪白的下巴,氣哼哼地對着張曜靈哼道。
“你說,讓我回去?”張曜靈有些好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頗有些無力地反問道。
豈料對面的小姑娘把鼻尖一聳,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胡鬧,把盈雪找來,我親自問問她!”張曜靈不想再和這個小丫頭多作糾纏,輕輕揮起馬鞭,作勢就要離開。
“喂,你別走啊,我的話你到底聽沒聽清楚啊!”小姑娘忿忿地跺了跺腳,一把抓住了張曜靈座下的馬尾巴,讓本欲馬上離開的張曜靈,不得不打消了強行離開的念頭。
“鬆手!快點鬆手!你不要命啦?”張曜靈呵斥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居然敢這麼抓住馬兒的尾巴。要不是張曜靈馬上停下了馬兒的動作,同時還在安撫着猝遇打擊的戰馬,只怕現在的那個神氣兮兮的小丫頭,早就已經吃了一記重重的馬蹄了。
“怕什麼,難道它還敢踢我?”口氣雖然還是有些硬,但是看着回頭噴着熱氣的馬兒那雙大大的眼睛,識趣的她,還是趕緊鬆開了緊緊抓着的馬尾。
“盈雪現在在哪裡?她怎麼不敢來見我?”張曜靈拿她沒有辦法,只好詢問謝盈雪的消息。
“我們家娘子又沒有做什麼虧心事,爲什麼會怕你?她只不過是……只不過是……”她在嘴裡一連重複了好幾遍“只不過是”,最後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卻也沒有說清楚,到底“只不過是”什麼。
“行了,你就別替她說什麼了,趕緊把她叫來,有什麼事當面說清楚,我還有很多事要找她商量呢!”看着面前的小丫頭臉上的神色,張曜靈瞬間就明白了謝盈雪的用意,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地說道。
“這又不是我家娘子的錯,是當時情況緊急,再說……這也是我們家大人他……”看着張曜靈的臉上似笑非笑,謝盈雪的小丫鬟影兒有些忐忑不安,就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小孩子一樣,委委屈屈地低聲解釋着什麼。只是她的聲音比蚊子哼哼還要低,不但張曜靈一句話都沒有聽清,只怕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說些什麼。
“有什麼到不了的,我和盈雪可還是夫妻呢,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的呀?”張曜靈把臉皮一挺,大言不慚地說着。
“好吧,我們家娘子也是迫不得已,她也是害怕公子你會責罰於她,所以才遲遲沒有出來見你,公子你可千萬不要見怪啊!”聽着張曜靈的口氣不像是生氣,影兒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小聲告訴張曜靈,“我們家娘子現在正在公子家裡負荊請罪,公子還是趕緊去看一看吧,不然我們家娘子可要受苦了呢!”
“什麼?負荊請罪?”張曜靈先是驚訝得長大了嘴巴,隨機臉上頓時多了些怒氣,厲聲道,“真是胡鬧!”
“這也不能怪我們家娘子啊,這不也是情況特殊嘛,要不是有我們家娘子在,現在的姑臧城,早就不知道變成了什麼樣了呢!”看着張曜靈臉上的神色變換,影兒小心翼翼地說着,一臉的委屈。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張曜靈張了張嘴,但是最後也沒有說出口來,只是用力地揮了揮手,有些焦躁地說道,“算了算了,一切還是等到了再說吧!現在馬上跟我走吧,先回去再說!”
張曜靈翻身上馬,原本有些七上八下的影兒也急急忙忙地上馬追上,一行大軍徐徐跟上。馬蹄聲隆隆,煙塵滾滾中,一行人馬,漸漸消失在西行的古道上。
張曜靈離開長安之後,一路晝夜兼程向姑臧方向趕去,本是爲了解救姑臧的困境。但是當他走在熟悉的姑臧城中時,卻不知道,這裡真的有過一場兵臨城下的大戰嗎?
熟悉的街道上,形形色色的路人,在忙忙碌碌地做着自己的生計。行人如織,卻是有條不紊,一派祥和景象,就連一個打架鬥毆的意外都沒有。這副樣子,需要自己這麼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嗎?
張曜靈把大軍留在了城外,只帶了幾個隨從就進了城。當然,在城外攔住了他的那個小丫頭影兒,也像是一個跟屁蟲一樣,緊緊地跟隨着。
“我聽說城外的圍困剛解除沒多久,這麼快就恢復正常了?”張曜靈一身便裝走在人羣中並不扎眼,他隨口向身後的影兒問道。
“當然沒那麼簡單了,剛被那些壞蛋圍城的時候,城裡面一下子就亂了起來。有很多人聚在一起上街搶東西,聽說還打死了人呢!”影兒嘴裡說着血腥的事,但是她的大眼睛中全是一臉的好奇,讓一旁的張曜靈看在眼裡,只能在心中哀嘆,每一個女人的心裡,都有一個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
“後來他們鬧得越來越不像話了,還有人散佈謠言,說是城中已經守不住了,還有……”影兒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張曜靈的臉色,看着他臉色如常,才接着小聲說道,“……還有人說,公子你已經被殺了,不會有援軍來了。”
“一幫別有用心的人,真的以爲,這點小小伎倆,就能這麼輕易地奪走這一切了嗎?”張曜靈冷笑一聲,眼神中的冷芒一閃而過。
“我們家娘子當然不信這種說法,王爺他們也不相信。但是那些平民百姓可沒什麼見識,這種謠言越傳越廣,鬧得整個城裡人心惶惶的。那時候,還有人鬧着要開城門投降呢!最後幸好有我們家娘子在,看着那幾百人浩浩蕩蕩地涌到城門來,直接射了一箭,就把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給一下子射死啦!”影兒越說越有興致,最後說道人被射死了,居然一點都看不出害怕來。
“好手段!亂世用重典,對這些心懷不軌的人,就要用雷霆手段,以暴制暴,讓他們不敢再這麼囂張!”張曜靈拊掌稱好,眼神中,也多了一絲讚賞的味道。
“再之後,那些人,就不敢再這麼明目張膽地硬來了。娘子又派人在城中百姓中搜查,抓了一大批人,都給關了起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調查的,不聲不響,就抓了這麼多的敵人奸細。”看到張曜靈語氣大好,影兒心中的擔憂稍稍放下,繼續向下說。
“倒是沒有看出來,這個小丫頭,還有這麼雷厲風行的一面。”張曜靈沒有注意影兒後來說的那些事,只是一個人摸着下吧,也不知道心中想着什麼。
姑臧城雖是繁華,但是僻處西北的它,其面積並無法和中原大城相比。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走了不大一會兒,張曜靈就已經看到了離開了好幾個月的家。
幾個月了,我終於又回來了!
看着這片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張曜靈的心中,不知不覺地軟化了下來,腳步也慢慢地停了下來。
所有的航船,都需要有一個遮風避雨的港灣。而所有的遊子,不管是在外面有多麼的風光,亦或是難言的落魄,在他們的心中,總會有一片永遠溫暖的地方,留給自己的家園。
家園,或許沒有什麼極盡奢華的陳設,也沒有傾國傾城的絕世美人讓人留戀。但哪怕是隻有一間四處漏風的茅草屋,在遊子的心中,它也永遠都是溫暖的。
在外生存的艱辛,與人爭利的勞心勞力,只要回到了家中,就都可以安心地停下來歇一歇。或許在家中停留的時間很短暫,但是隻要心中有這麼一個地方,那麼走在哪裡,心裡都不會絕望。
這裡就是我的家,就是我這輩子用我的生命去守護的地方。不管是任何人,只要他們敢動手破壞自己的家園,自己都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張曜靈在門口駐足,眼神之中厲色一閃,昂首邁開腳步向裡面走去。
家中的情況並沒有什麼變化,認出張曜靈來的丫環僕人們紛紛低頭行禮,張曜靈略一擺手就向裡面疾步行去。在裡面,有他最爲在乎的人在。自己千里奔波,就只是爲了他們的平安。只有自己親眼看到了他們平平安安,這心裡,纔會真的放下心來。
焦急的心情讓張曜靈的腳下飛快,身後的影兒和幾名隨從只是看到面前的影子一閃,面前就已經不見了張曜靈的身影。
張曜靈對身後的事一概不理,他只是在自己走慣了十幾年的路上疾步飛奔着,當他有如天降一般出現在裴鳳如的面前時,剛剛走出門的裴鳳如,一下子就愣在了那裡,呆呆地看着張曜靈,美麗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就這麼怔怔的,一直看着張曜靈,任憑時間飛逝。
就這樣兩個人也不知道對視了多長時間,張曜靈率先反應了過來,他大步走了上來,正想要感受一下母親的溫柔,結果看着張曜靈由遠及近走過來,裴鳳如既沒有喜極而泣,也沒有大喜過望。
她舉起了自己纖弱的手掌,結結實實地放在了張曜靈的腰上,用力地一擰。 шшш☢ тt kǎn☢ ¢O
“啊!”張曜靈吃痛慘呼,像一隻中了箭的兔子一樣猛地跳了起來,閃電般地退後了兩步,隨後一雙手就放在了自己受傷的部位,不停地用手揉動着。
“娘,你這是幹什麼呀?我大老遠回來了,你就這樣對待我呀?”張曜靈嘴裡“嘶嘶”有聲,剛纔裴鳳如這一下可是一點都沒有摻假,柔軟的腰上受了這一擰,估計連皮膚都青了。
“哼,說的這麼可憐,你還知道回來呀?”張曜靈一臉的可憐,裴鳳如卻絲毫不爲所動,只是斜着眼睛,眼神不善地看着張曜靈。
“娘,我又怎麼了?這一次我可是星夜兼程趕回來看你們的,你就算不在意兒子的這一番孝心,也不用這麼‘招待’我吧?這麼用力,肯定是青了!真是的,你們女人怎麼都認準這一個地方了,我的腰啊……”張曜靈委屈地說着,一雙手還是放在腰間,輕輕地揉動着。
“‘你們女人’?”裴鳳如的耳朵很尖,一下子就從張曜靈的抱怨中聽出了一絲不同來,緊緊地追問道,“怎麼,除了我這個做孃的,還有別的女人這麼做過嗎?”
“沒有沒有,娘,我就是隨便一說,用詞不當,用詞不當!哈……”張曜靈馬上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一個人尷尬地乾笑着。
這可真沒辦法說實話,這是自己上一世的記憶,要是跟裴鳳如說了,自己肯定被當成瘋子不可。
張曜靈在那裡一個人乾笑着,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裴鳳如都只是不善地看着他,並不作迴應。一個人自找沒趣,他只好訕訕地停止了乾笑,搓了搓手,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開口,才能換取母親對自己不告而別的原諒。
“娘,我爹呢?”老這麼站着也不是辦法,張曜靈摸了摸鼻子,問道。
“當然在家裡了,難道以爲和你一樣,一出去就不知道回來啊?”裴鳳如絲毫沒有寒冰消融的跡象,說話還是帶着一股濃濃的寒氣。
“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實在是軍情緊急,容不得我多做停留。你也跟我說過男兒當以事業爲重,爲國爲民,這也是遵照您的教誨啊!”直接的路子走不通,張曜靈趕緊湊了上來,搖着裴鳳如的手臂軟語相求。雖然張曜靈對於自己現在,還可以做出這種如此幼稚的行爲也感到吃驚,但是真的做出來,他卻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
“去去去,多大了,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一點正行都沒有!”裴鳳如一把甩脫了張曜靈的手,雖然臉上還是沒什麼好顏色,但張曜靈已經知道,此刻的母親,已經原諒了自己之前的不告而別。
“娘,這一次,是靈兒不孝,讓你們受驚了!”消解了這一段不大不小的誤會,張曜靈的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鄭重其事地對着裴鳳如跪了下來。
“你這是幹什麼?這又不能怪你,地上涼,快點起來!”裴鳳如一下子慌了手腳,慌不迭地一把扶住了張曜靈,只不過張曜靈兩個膝蓋就像是釘在了地上一樣,任憑裴鳳如怎麼用力,也無法阻止張曜靈的跪拜。
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張曜靈纔在裴鳳如心疼中又帶着嗔怪的眼神中站起身來。
看到張曜靈終於站了起來,裴鳳如慌忙從袖子中掏出一張手絹來,彎下身子在張曜靈的額頭上擦起來。在剛纔的跪禮中,上面,已經沾滿了地上的灰塵。
“你說你,說話就說話,跪什麼跪啊?這種事怎麼也能怪到你的頭上?我只是氣你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又沒有是在說這件事!你呀你,真是越大越不讓人省心了……”一邊擦着張曜靈額頭上的灰土,裴鳳如嘴裡也沒有停下,開始了所有母親面對自己孩子最喜歡的必殺技——嘮叨。
聽着裴鳳如滔滔不絕的嘮叨聲,張曜靈只是靜靜的聽着。
或許在平時這種嘮叨會讓他厭煩,但是在這一刻,張曜靈只是希望,這種嘮叨,可以陪伴他一生,永遠都回響在他的耳畔。
“……好了,每次說那麼多,你根本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當作耳旁風,一點都不放在心上,我說的再多也是白說,純粹是白費脣舌!”滔滔不絕地說了很長時間,裴鳳如才意猶未盡地停止了對張曜靈的進一步“轟炸”,讓張曜靈享受了一番難得的清淨。
“行了,別杵在這兒像根木頭樁子一樣,我知道你的心早就飛了!現在回你的院子裡去吧,盈雪還在那裡等着你呢!”說完之後看着張曜靈愣愣地站在那裡,裴鳳如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哦,娘你跟爹說一下,我等一會兒就去見他!”張曜靈被母親推着就向外走去,一邊還回着頭向裴鳳如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