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什麼呀?”張曜靈好奇地問道,隨機腦中靈光一現,“啊”的一聲明白過來,“你是說,我們兩個的婚事吧?哦,這個嘛……”說着,張曜靈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自己也覺得有些尷尬。
張曜靈畢竟是兩世爲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他只是覺得有些尷尬。而被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的謝盈雪,卻羞得簡直無地自容。終身大事,尤其是那個男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這讓還是黃花閨女的謝盈雪,怎能無動於衷?
恨恨地跺了跺腳,謝盈雪滿臉通紅地看了張曜靈一眼,隨即就很快地低下頭去。
這個傢伙,還是跟以前一樣什麼都不在乎,一點場合也不看就什麼都敢說!我們可……可還沒有……沒有……那什麼呢……他怎麼就能……
氣氛變得有些曖昧起來,張曜靈尷尬地撓了撓頭,本來這種事對他來說還真的不是什麼大的困擾,但是謝盈雪這副羞窘不堪的樣子,倒讓大大咧咧的張曜靈,也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面對這種事,還是張曜靈臉皮要厚一點。兩個人這麼一直尷尬地站着也不是回事,張曜靈輕咳了一聲,含含糊糊地說道:“這個是……有點問題,不過嘛……現在是特殊情況,我去跟我爹孃和謝嬸嬸說說,把婚期再向後推遲一下,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嗯——”謝盈雪發出了一聲低不可聞的哼聲,雖然張曜靈的耳朵足夠靈敏,接但他還是沒有聽清楚。
“什麼?”張曜靈偏了偏頭,重複道,“你說什麼?”
“我說……”謝盈雪鼓起勇氣擡起頭來,但是面前這一張自幼看熟了的臉,此刻看上去,卻讓她心如撞鹿,只是略一擡起,很快又低下,那一句說了兩個字的話,也被迫戛然而止了。
“這個婚事……不用着急的……”張曜靈像是得了感冒一樣,咳嗽聲不斷,這畢竟是在說自己的婚事,雖然自己的兩段年齡加在一起實在是不小了,但是真的說起來,他還是覺得,自己的臉皮厚度,還真的有待提高。
再次咳嗽了一聲,張曜靈清了清嗓子,這才依然有些尷尬地說道:“我們兩個……也算是青梅竹馬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也知道的。咱們兩個的年紀……都還不算大……緩上一段時間……也是可以的……你不要着急……我不會一直這麼拖下去的……我只是……”
張曜靈正要極速不尷不尬地繼續說,孰料他的最後一句話,一下子把低頭不語的謝盈雪給刺激到了。她馬上擡起頭來,看着有些錯愕而停下的張曜靈,有些失措地對着他大聲說道:“誰着急了?我纔不着急呢,你以爲你是誰啊?我告訴你,我纔不想嫁給你呢!你……你別臭美了!我……我……我……”
見到了謝盈雪這麼大的反映,張曜靈才領悟到自己剛纔的話有多麼的不恰當。不過這種事是越解釋月解釋不清的,他也只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無奈地攤了攤手了事。
“好了,你沒什麼事了吧?”這次是謝盈雪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她擡起頭來看着滿臉尷尬的張曜靈,語氣一下子又變得溫柔了許多,“仇池的事,我答應你了。如果……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我就先回去了……”
張曜靈點了點頭:“嗯,沒什麼別的事了,你先回去吧,出來這麼長時間,謝嬸嬸也該擔心了。”
謝盈雪最後看了張曜靈一眼,咬了咬嘴脣,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也只瞥了他無限風情的一眼,隨後就打開了房門,放進了外面的溫暖陽光。
張曜靈默默地跟在她身後走出門來,謝盈雪回頭看了看他,一下子又想起了剛纔哭得梨花帶雨跑開的蘇若蘭,又忍不住駐足叮囑了張曜靈一番:“靈弟弟,剛纔若蘭姐姐的情緒不太好,你等一會兒,去看看她吧……”
“嗯,我記住了。”謝盈雪的提醒,才讓張曜靈想起了剛纔哭得莫名其妙的蘇若蘭。他苦惱地抓了抓頭皮,嘴裡嘟囔道,“女人真是太奇怪了,好好的,有什麼好苦的?又沒有人欺負她,也能哭得這麼傷心,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眼淚……”
張曜靈在嘴裡聲音模糊地抱怨着,卻沒注意到,他說的這些話,都被謝盈雪,一字一句,都聽了進去。
謝盈雪停下了前進的腳步,轉過身來,似怨似惱地看着他,低低問道:“靈弟弟,你真的不知道,若蘭姐姐,她爲什麼會哭嗎?”
張曜靈錯愕地看着表情複雜的謝盈雪,心中奇怪她爲什麼不走了卻問出這句話來,本能地答道:“這個我怎麼知道?神經兮兮的,我記得她以前雖然不怎麼聽話,但也沒有這麼奇怪啊!難道是離開家時間長了,現在有些想家了?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
張曜靈在心中想了想,最後爲莫名哭泣的蘇若蘭找到了這個原因。
張曜靈本以爲自己的這個回答,就算不是正確答案,也至少是一個比較接近的答案。但是謝盈雪卻用有些可憐的眼神望着他,那種奇怪的眼神,看得張曜靈全身都不自在。
“你又怎麼了?爲什麼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他有些警惕地看着神色古怪的謝盈雪,心中暗道;難道這瘋病會傳染,現在謝盈雪,也要和蘇若蘭一樣,她不會也馬上大哭一場吧?
張曜靈心中的擔憂還在繼續,謝盈雪已經開口了:“靈弟弟,雖然在其他的事情上,我承認你比很多人都要聰明。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你是一個大笨蛋!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大笨蛋!”
大聲喊出了這句話,謝盈雪馬上轉過身去不再看張曜靈,腳下加快速度,向外面走去。
小跑出去一段路,在院門外,謝盈雪又停了下來。她翩然轉過身來,看着像一隻呆頭鵝一般的張曜靈,正在那裡一個人呆呆的發愣,她又快速地喊了一句:“若蘭姐姐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還有北宮姐姐也是,她們兩個,我都答應了!不過,只許這兩個,不許再多了!”
話音剛落,還沒等張曜靈把最後一個字聽清楚,謝盈雪就馬上轉過身去,像一頭受驚的小鹿一般,飛快地消失在了張曜靈的視線之外。
“這……這是神馬意思?”張曜靈心中畫滿了問號,對於謝盈雪說的什麼“一個兩個”的,他是真的茫然了。
苦想一番無果,張曜靈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對於女人心這一個領域,只好再次承認自己,根本就沒有這一方面的天賦,也不再準備跨專業發展了。
只剩下張曜靈一個人了,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正打算先回自己的房間,去好好地補一個覺。只是一轉身的功夫,他又想起了剛纔謝盈雪的叮囑,向到那一個有着蘋果一般臉頰的嬌顏少女,他只好改變了前進的了方向。
男人就是命苦啊,不光要把外面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打理清楚,回家來,還要應付這些莫名其妙的女人。誰說古代男人幸福的?小時候被娘壓迫着,現在又被這幾個小丫頭搞得手足無措。打又打不得,罵……我自己都罵不出口。
唉,算了,就當是我重生的代價吧!
張曜靈一路上在心中不斷地哀嘆自己的苦命,到了最後,也只能在自己的心裡,給自己這麼一個安慰了。
自己住的地方,張曜靈閉着眼睛都能走個來回。這麼低着頭一直向前走,心中想着自己的心事,待到一擡頭,已經到了目的地了。
看着那一扇緊閉着的房門,張曜靈苦笑了一聲,邁開腳步,緩慢地走了過去。
“吱呀”一聲,張曜靈慢慢地推開了房門。他剛把自己的身子探進去半個,就被嚇得又縮了回來。
“你在幹什麼?”張曜靈條件反射一般向門外後退了兩步,隨即又反應過來,對着門內的蘇若蘭呵斥道。
“我在幹什麼?跟你有關係嗎?我想怎麼做,你也管得着嗎?”蘇若蘭眼睛紅紅地走出來,一張俏臉冷若寒霜,正眼都不看張曜靈一眼。
“你……”張曜靈被噎住了,他緩了一口氣,看着蘇若蘭不滿地說道,“我不跟你一般見識,剛纔你莫名其妙地哭什麼呀?還有你,現在好端端的,你穿成這樣幹什麼?”
說着,張曜靈指了指蘇若蘭的上半身。此刻她的身上罩了一件粉紅色的披風,英姿颯爽,倒也別有一種風情。只不過她那張冰冷的俏臉,和一雙有些紅腫的眼睛,破壞了這份美感。
“我想哭就哭,你管得着嗎?我想穿什麼衣服就穿什麼衣服,與你何干?我又不是你們家的丫環僕人,想穿什麼衣服,還需要得到你的批准嗎?”張曜靈的語氣一直是和顏悅色的,但是蘇若蘭卻一點都不領情,一字一句,就像是機關槍一般,把張曜靈打擊得好不鬱悶。
張曜靈的脾氣本來就不是特別好,一開始的那一點耐心漸漸被磨掉,他的臉上多了一分不耐,語氣也開始變得不那麼和善:“你到底想要怎麼樣?要是你是想家的話,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聽出了張曜靈語氣中的生硬和不耐煩,蘇若蘭一張嚴霜俏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她的眼珠一下子又變得通紅,晶瑩的淚珠,就在眼眶裡不停地打轉,似乎隨時都要落下來。但是這一切,側轉過身去的張曜靈,並沒有看到。
聽不到蘇若蘭的回答,張曜靈意識到自己跌語氣有些過火,他緩和了一下情緒,繼續自顧自地說道:“我知道這段日子,你一個人在這裡,舉目無親,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我也不在,沒有好好地照顧你,這是我招待不週,我在這裡給你賠罪了。不過我們總是朋友,有什麼問題,我這個朋友,還是願意幫一幫你的。”
“你說……我們兩個……是朋友?”蘇若蘭的嗓音開始有些哽咽,眼眶中的珠淚,開始慢慢有向下垂落的趨勢。
“當然,在隴西的時候,多虧了有你,我在那裡才過得不那麼無聊,。雖然,大多數時候,我們來你哥哥也只是在玩鬧……”想起了那段有些久遠的記憶,張曜靈心中多了一些緬懷的欣悅,他的語氣也變得柔和了許多,“我知道你是一個很有獨立性的女孩,你不喜歡你家裡給你安排的親事,這也難怪。不喜歡就不喜歡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能怪那個姓竇的小子沒這個福氣了。你放心吧,現在那個小子已經娶了別人,你不用再擔心嫁給他了。雖然別人的家事我不好過問,但是你的事,我還是不會放手不管的。你爹那裡,我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你放心吧,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吧,我會派人跟着你一起去的,一定不會讓你受什麼難堪……”
“你真的……這麼關心我?”蘇若蘭抽了抽鼻子,聲音雖然依舊有些哽咽,這時候卻突然又有些驚喜的意味,後一句,卻又多了一種叫做羞澀的東西,“可是……女孩子大了,總是……總是要嫁人的。我不嫁給他,又……又能嫁給誰呢?”
“嫁給誰》這倒還是一個問題,女大當嫁,你的年紀,在這個時代也算是到了適婚年齡,嫁給誰嘛……讓我好好想想……”張曜靈真的歪着頭細細思量,同時在嘴裡還在不停地自言自語,“你嘛……雖然有些大小姐脾氣……但總體來說……也算是不錯的了……要找一個合你心意的……倒還真不容易呢……”
張曜靈的自言自語,都被聚精會神的蘇若蘭給字字句句都聽到耳朵裡了。聽着張曜靈嘴裡低低的嘟囔聲,蘇若蘭心如撞鹿,“砰砰”地跳得極快,差一點都要飛出腔子了。
她伸出左手按住自己的胸膛,手掌之中,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是如此的劇烈。她的心中不停地轉着這一個念頭,一個想要聽到又怕聽到的念頭,在她的腦海之中,不停地旋轉着。
千萬不要說是他自己,不然……不然……不然,我就要羞死了!
可是要是他說的不是他自己,那蘇若蘭,又是什麼心情呢?
蘇若蘭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一個可能性,但是隨後張曜靈的下一句,就讓蘇若蘭,親自領會到了思考不周密的後果了。
“對了!”張曜靈突然興奮地大叫,猛地跳轉過身來望着蘇若蘭,興奮地對她說道,“你看鄧羌鄧兄,他怎麼樣?”
“你說誰?”只是一瞬間,蘇若蘭的心,就已經片片碎落。她無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這一刻,“砰砰”亂跳的心臟,早已經停止了剛纔那陣歡暢的跳動。留下的,只有一陣陣的冰冷。
“我說鄧羌,他你也見過的,人長得還可以,年紀雖然大了一點,但是這不算是什麼問題。他文武雙全,戰功赫赫,將來肯定是封侯拜將的光明前途。這些可能你不是那麼看重,不過他的人品是很好的,對他的妹妹那麼寵溺,將來你要是嫁過去,他肯定也會寵着你的,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張曜靈滔滔不絕地說着,不停地誇獎着鄧羌的好處。說着說着,張曜靈就突然發現,原來鄧羌的身上,居然有這麼多的優點。同時,他還發現,原來自己,還很有做媒婆的潛質。
張曜靈說的不亦樂乎,他卻沒有注意到,就在自己剛纔轉過身來的時候,蘇若蘭就已經飛快地揹着自己轉過了身去。他也沒有看到,就在蘇若蘭轉身的時候,有一串晶瑩剔透的液體,已經滑落到了地面,片片破碎,星星點點,沾溼了地面的泥土。
“你要我……”蘇若蘭哽咽難言,抽泣了一聲,纔有接着斷斷續續地說道,“……要我……嫁給鄧羌……”
“你不喜歡?”張曜靈愣了愣,雖然看不到蘇若蘭的表情,但是從聲音判斷,他也能知道她並不喜歡自己的安排。他愣了愣,又笑着說道,“沒關係,鄧羌這老小子,粗人一個,你要是不喜歡,也很正常。不用擔心,我認識的人很多的,現在找不到合適的沒關係,你以後看上了誰,告訴我一聲。到時候不管她願不願意,我直接把他綁了交給你,當你的壓寨夫君,你看怎麼樣?”
張曜靈的玩笑並沒有得到蘇若蘭的迴應,很長很長時間,她只是靜靜地背對着張曜靈,一語不發。只有她的肩頭,斷斷續續的,有一陣又一陣的抽動。
“你……你怎麼了?要是我說的話有些過分的話,你不要往心裡去!你也知道,我這個人說話無所顧忌的,要是說的不對,你就打我一下好了,我保證不躲的!”張曜靈感受到了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傷感的味道,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狀況的他,只好繼續說着一些,連他自己都不覺得好笑的笑話。
(這一章,寫得很沉重。
張曜靈什麼都不知道,他可以開開心心地大開玩笑,甚至爲別人牽線搭橋。而暗戀他的蘇若蘭,不但滿腔的相思愛慕無處訴說,相反,還要聽着自己的摯愛,滿腹心思,都是把自己推給別的男人。更諷刺的是,他還以爲,自己在做一件好事,是爲了最崇高的友誼。
小說中自然不會是悲劇收場,蘇若蘭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但是在現實中,心碎的人,等不到春暖花開,孤獨地站在自己的碧海藍天之下,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心,真的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