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支火把被投到了苻雄的屍體上,全身浸滿了油脂的屍體忽的一下子就燒了起來。藉着清晨的一陣晨風,火借風勢,越燒越旺,一股濃濃的焦臭味彌散開來。
“哈哈哈……,苻雄,就連你死了,你也是死無葬身之地,不留全屍!”
那名少年親手將苻雄的屍體點燃,站在一旁親眼看着苻雄的屍體熊熊燃燒,卻是一個人站在那裡癲狂地大笑。
只是一具屍體,在獵獵燃燒了一會兒之後,火焰漸漸弱了下去,最後完全熄滅,只留下一堆焦臭的灰燼與燒不盡的殘骸。
“少主,這天已經明瞭,再過一會兒就該有行人上路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一名偏將從身後走了上去,站到那名少年的耳畔低語道。
“不用着急,先把這個人的這堆垃圾給我清理出來,然後四處傾灑,我一定要把他挫骨揚灰,讓他死也死得不安生!”那名少年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同意馬上就走,而是指了指地面上的那堆殘骸,意猶未盡地說道。
“是,少主!”對於這名只有十幾歲的少年,那些士兵們是從內心裡感到敬畏。
不,說敬畏可能不太恰當,確切地說的話,應該是恐懼,是恐懼。
少主年紀只有十幾歲,但這麼多年以來,在場的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曾經見過他的那些殘忍的手段。幾歲的時候,他就曾經親手將一個失手放跑了他的馬的馬伕殺死,更殘忍的是,在最後,他竟然自己一個人把他的皮都給剝了。
而在他漸漸長大之後,死在他的手上的人更是數不勝數。死並沒有什麼可怕的,這些過着刀頭舔血的漢子,哪一個人沒有見過血?但是在死之前卻要受到那麼多種殘忍到讓人不寒而慄的酷刑,卻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敢去嘗試和冒犯的。
沒有人明白,這樣一個小小的少年,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那麼大的仇恨。剝皮、剔骨、截肢、千刀萬剮。還有最讓人受不了的是,有一次他抓住了一名不知道犯了什麼錯的婢女,沒有動用任何的兵器或者刑具,而是把她用繩子捆綁起來,和一大羣餓了許久的老鼠關在了一起。最後,在一旁欣賞的他的歡笑聲中,這名可憐的少女被一羣老鼠啃得遍體鱗傷,直到最後被啃食乾淨。
一個人,眼睜睜地看着一大羣老鼠在自己的身上爬來爬去,然後一口一口地在自己的身上齧咬,一點一點地分吃自己的血肉。面對這種只是想一想就令人毛骨悚然的場面,有哪一個人還可以鎮定自若?更恐怖的是,這時候的你因爲極度恐懼卻又無法昏過去,只能意識無比清醒地看着自己,一點一點被老鼠吃掉。
面對這種只要想一想就會讓人作嘔的場面,那名少年就站在旁邊,卻是看得津津有味。最後過了有大半天吧,那名可憐的少女被啃吃得乾乾淨淨,他才下令把那些吃得肚大溜圓的老鼠們給殺死。
但是在之後,這名少年又做出了一件驚人之舉。而這一幕,已經深深地印在了當時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裡,讓每個人只要一見到這位少主,馬上就是胃裡一陣泛酸,一種強烈的嘔吐感就涌上了喉頭。
在把那些老鼠都給清理乾淨之後,那個鐵籠子裡只剩下了一個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頭顱,和一堆還殘留着一些血肉組織的屍體殘骸。老鼠畢竟是雜食性動物,體形又偏小,這一番啃食雖然很讓人作嘔,但是畢竟啃食的不那麼徹底。
沒有差遣任何人,這位少主一個人就把那具已經不成樣的屍體拖了出來,一個人興致勃勃地翻看。到最後,從那名少女的頭顱裡又鑽出來一隻灰毛老鼠,被他一把抓住。
最讓人受不了的一幕出現了!
他對着那隻吊在他的手掌中吱吱亂叫的灰毛老鼠,露出慘白的牙齒殘忍一笑,然後在當時在場的十幾名奴僕的注視之下,將那隻老鼠一把塞到了自己的嘴裡,然後咯吱咯吱的把它給吞吃了進去。
在那些見過這一幕的那些人的記憶裡,每次一見到這位少主,腦海中都會浮現出那當日的驚人一幕。那隻在嘴裡被咀嚼但還在吱吱慘叫的老鼠,眼看着血污從自己嘴角流出來卻毫不在乎的少年,還有在吃完後那嘴角帶血的殘忍一笑,都讓那些知情人無不對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戰戰兢兢,生怕做出什麼事來觸怒了他。那樣的話,自己會比這些人的遭遇更慘。因爲在這位少主的心裡,天知道他哪來那麼多的折磨人的花樣,一個個新鮮的花樣層出不窮。下一個,永遠比前一個要遭受更大的苦難。
惡魔,這名少年是一個真正的惡魔!
除了惡魔這一個詞眼,在場的這些瞭解內情的人,已經想不到還有哪一個詞彙,可以用來形容這樣一個無比殘忍、無比變態、無比讓人驚悚而又毛骨悚然的少年了。
連對視一眼都不敢,,那幾名士兵收起手中的武器,隨便找了幾件器具,就開始了這項極其惡毒的工作——挫骨揚灰。
傳說,人在死後如果不能留下全屍入土爲安,那這個人的魂魄就不能順利投胎轉世,就要滯留在人間化作孤魂野鬼四處飄蕩,受盡千般孤苦。所以在古代,即使是被執行了斬首這樣腦袋搬家的死刑犯,他們的家人也要找人把屍首與屍體縫合起來,最後好生安葬,入土爲安。像他們現在這樣不但焚屍,而且還要挫骨揚灰,這簡直就是比屠滅九族還要惡毒的懲罰了。
死者爲大,很少有人會去跟一個死人去較勁。鞭屍、戮屍這樣的出格之舉,只有一些因爲仇恨過大而心理扭曲的人才會去做,而且最後也會留下不好的名聲。
春秋時期的伍子胥父兄等家族成員全部被楚王殺害,他輾轉數國,最後在吳國得到了吳王闔閭的賞識。隱忍十幾年,最後揮師攻楚,一直攻破了楚國的都城郢。
但是此時距離伍子胥破家逃亡已經過去了幾十年,當年那個一言就決定了伍子胥全家生死的楚王,早已經死去,只留下了一個空落落的墳墓。
心有不甘的伍子胥,毅然決然地把楚王的墳墓給掘開了。都是一把年紀的老頭了,卻是親自上陣,拿着鞭子就對着早已經變成一堆枯骨的楚王一陣猛抽。
到最後伍子胥死在了吳王夫差的手中,後世的人在點評他的時候,總是拿他這一件鞭屍的事情說事,認爲他的不得善終,正是當初做出來的那件事太過缺德,這就是他的報應。
伍子胥做出來的只是鞭屍,並沒有焚屍然後再挫骨揚灰。而現在他們在做的,正是這一件最爲缺德的事。
紛紛揚揚的灰燼飄灑開來,點點灰白色的骨灰飄落到地面,與被鮮血染成暗紅色的地面相互混合,形成了一種更加古怪更加詭異的顏色。看着那些在空中漫天揮灑的骨灰,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了一陣陣的冷意滲入骨髓。
“少主,現在那些骨灰都灑完了。”一個人的骨灰還真沒有多少,只是一會兒就被處理乾淨了,那名偏將馬上趕回來回報。
“都灑完了?那就先回去吧。”那名少年擡眼看了看因爲撒上骨灰而變了顏色的地面,輕輕地點了點頭,擺了擺手準備上馬離開。
“少主,這裡還有那麼多的屍體,我們要不要把他們掩埋掉再走?如果不把他們的屍體埋上的話,這個春天一回溫,屍體就會腐爛,容易滋生瘟疫……”那名偏將怯怯地看了看少主的冰冷眼神,聲音漸漸地小了下去。
“會腐爛?那就讓他們腐爛好了。一大堆腐爛掉的屍體,那是一種多麼壯觀的景象!瘟疫什麼的就更不用在乎了,那些賤民的死活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天已經亮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少主連頭都不回,徑直走到了自己的那匹馬前面,翻身上馬,準備離開了。
“嗒、嗒、嗒!”
又是一陣急促而又整齊的馬蹄聲響起,這一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騎兵,就像是從未來過一樣,一陣風地就消失在了遠處的地平線下。只留下滿地的血腥與白骨,還有天空中歡叫的烏鴉。
天色已經大明瞭,紅彤彤的朝陽斜掛在東方的地平線上,還在努力地向上爬升。但是那漫天的朝霞早已散去,只留下溫暖燦爛的陽光,柔和均勻地灑在了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上邽城的戰火剛剛止歇,儘管尋常的百姓並不能瞭解到這種機密的軍國要事,但是連續了幾個月的戰爭,受到最大影響的,還是這些尋常的百姓。
太陽漸漸升起,天色早就已經大亮了。但是在這條寬敞的大路上,還是沒有見到一個行人經過。
就在這滿地的屍骸中,突然在一堆屍體中,出現了一陣不規律的顫動。
這是怎麼了、難道要詐屍了?
青天白日,自然不會有什麼鬼怪之事發生。在經過了一陣不規律的顫動之後,那堆屍堆之上,突然冒出了一個人的腦袋。看他那靈動的眼神,分明是一個活人無疑。
那個突然出現的人眨了眨眼睛,先是看了一眼周圍的遍地屍骸,又低下頭去皺眉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無奈得搖頭苦笑:“沒想到啊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出手幹這老本行,竟然會落到了這種連菜鳥也很難遭遇到的窘境。看來這幾年不練習,這些技藝都已經生疏了,再也不是當年的那個‘S’了。”
喃喃自語了幾句之後,此人慢慢地從這幾具屍體裡面站立起來,小心地搬開周圍的那些四仰八叉的屍體,又低聲地說道:“各位對不住了,你們是真死了,小弟還留了一口氣沒有死絕。你們放心,那個小變態將來一定會死到我的手裡,雖然咱們幾個都是素不相識,剛纔你們的那個什麼王爺也是被我給幹掉的。但是咱們幾個畢竟沒有什麼直接的仇恨,你們要是死了還想要報仇的話,千萬不要來找小弟我。殺你們的是那個小變態,你們儘管去找他好了。小弟膽子小得很,不想見到各位的尊容,還是不要來讓小弟來受到驚嚇了……”
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堆廢話,這名男子走到路邊的一條小水溝前面,蹲在地上就開始撩水洗臉。
池水清洌,在他的這一番撩動下,池水漸漸泛起了一層暗紅色的污垢,看上去非常的顯眼。
“呼!”
洗完了臉,去掉了臉上的一些僞裝與血污,那名男子擡起頭來,露出了一張年輕而又透着一絲稚嫩的臉來。在朝陽放射出的陽光的映襯下,這張臉,正是昨夜消失了許久的張曜靈的臉。
昨天夜裡,一心要殺掉苻雄的張曜靈,在埋伏苻雄的那處路口,在經過了一番廝殺之後,被大隊人馬保衛的苻雄,很快就脫離了包圍圈,向東逃竄而去。
從一開始,張曜靈就沒有指望自己可以就憑藉這五百人,就可以留下苻雄的這幾萬人。雖然這五百人全部是自己精心訓練出來的精銳,即使面對這世界上的任何一支軍隊都不會落下風。但是者人數上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並不是可以就這麼輕易地忽略的。
雖然苻雄的這幾萬人已經成了驚弓之鳥,被嚇破了膽而無心作戰。但是四萬比五百,就算是讓這四萬人排成一隊站在那裡讓人砍,也是要花上很長的時間的。何況這四萬人雖然失去了作戰的信心與勇氣,但那股逃生的信念,卻更加堅定了。
面對這支四處逃竄的殘兵敗將,這五百衛隊並不敢搞什麼包圍的行動。“十則圍之”,沒有夠分量的人數來做依仗,他們也只能小心地驅趕,在後面追着截殺。真的把他們這羣人逼急了,來個什麼哀兵必勝狗急跳牆了之類的狗血橋段,那時候悲催的就是他們了。
這五百人繼續追趕,但已經確定了自己目標的張曜靈,卻在將隊伍的指揮權交給那名隊長之後,悄無聲息地追上苻雄的親兵營,和早先離開的阿魯,一前一後地追了過去。
藉着天色不昏暗和局面混亂的契機,張曜靈與阿魯都很成功地混入了這一支混亂不堪的逃亡隊伍,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阿魯搶先出手,卻被機警的苻雄險之又險地躲過,這讓躲在一旁看好戲的張曜靈一陣地嘆息。
“氣勢夠了,力度也很足。但是時機把握的不對,出刀的位置也有點問題。唉,不專業就是不專業,看來這殺手真的是一項很有技術含量的工作,還是需要我這個專業人士來處理才行啊!”
混雜在那些士兵中的張曜靈就這麼平靜地看着阿魯刺殺的全部經過,一直到阿魯刺殺失敗而遠遁,張曜靈都沒有出手相助。甚至他還裝模作樣地跑上去和阿魯對劈了一下,只是他留了手,假裝力度不足而倒地,看着阿魯一個人離開。
在阿魯離開之後,苻雄這一行人繼續趕路。在一連經歷了敗戰、亡命奔逃和刺殺之後,這支軍隊僅有的一點士氣已經全部被消耗一空,在跑到雍城之外的時候,全軍上下已經是筋疲力盡,無以爲繼了。
在看到了雍城的城牆之後,見到了希望,整個隊伍繃緊了一夜的心絃,終於鬆弛了下來。苻雄同樣也是如此,在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刺殺之後,在苻雄的潛意識裡,就已經覺得自己躲過一次就不會有第二次,所以纔會讓選準時機的張曜靈一擊得手,輕巧地就把性命交給了張曜靈。
在成功地殺死了苻雄之後,張曜靈並沒有學阿魯那樣轉身就逃。畢竟這裡已經靠近了雍城,這些奔跑了一夜的馬匹也是很難再跑多遠了。張曜靈如果轉身就逃,必然會被這些人發現。到時候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那可就真的不好說了。
“這麼多的屍體,還真是爲難我了啊。”張曜靈皺着眉頭看着這堆積成一堆小山的屍體,無奈地嘆着氣。
他可不是那個少主一樣的變態,絲毫不顧及旁人的死活。這要是真的引來了瘟疫,那遭殃的肯定是這周圍的百姓。而這周圍正好是張曜靈剛剛奪回來的地方,哪裡能這麼輕易就給自己惹麻煩。
“難道要我一個個去把他們搬起來,然後再用自己的雙手去挖坑把他們給埋了?”張曜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瞄了瞄遠處的這堆屍體,一下子有些無可奈何。
這麼多具屍體,讓張曜靈一個人來處理顯然有些不現實。就算他力大無窮,但人力有時而盡,他畢竟也只是一個血肉之軀,不是不知疲倦的機械體。
“叮噹當!”
張曜靈正在皺眉,遠處從道路的盡頭處,突然傳來了一陣清脆悅耳的駝鈴聲。
“好了,終於有免費的勞力送上門了,這下我可以輕鬆一下了。”
張曜靈詭笑着看了看那支長長的馬隊,靜靜地坐到路邊,等待這支馬隊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