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重新降臨,照亮符騰堡的街道和浮空城光怪陸離的幻影,暗影若潮水般褪去的同時,血色光華也逐漸回到蘇的體內。布蘭德旁觀着這一幕,眼神閃爍,暮光投射下,蘇落在地面上的影子突然扭曲起來,她的身體也隨之扭曲,鮮紅的血液濺射出來,像朵被揉碎的紅玫瑰。
顯然,被血杯破除了超凡能力的彭爾斯敗退之餘做出了反擊,而意識模糊的蘇沒能做出有效的抵抗。
“這可不是我對你做了什麼啊,埃里爾……”布蘭德驚訝地嘟囔着,動作卻毫不猶豫,他迅速接住落地的蘇,手指像手術刀般的劃開蘇的小腹,一道比血液更猩紅的血光,從孕育胎兒的位置流淌出來。
血杯即將易手,蘇也將在彭爾斯的反擊下喪命,一切順利得出乎意料。雖然這之前有些許波折,但眼下,銜尾蛇成了最大的得利者。
但被血杯的力量灌入靈魂內時,布蘭德臉色一變,如避蛇蠍般的往後退去,血色光華同時被他甩了出來,鑽入蘇的體內。緊接着,一道裂縫突兀地出現在蘇的身邊,血光裹挾着一道若隱若現的魅影鑽了進去。布蘭德在裂縫出現時就試圖阻止,但剛靠近蘇的身體,裂縫就倏然消失。
……
“這就是永恆不滅之火……”
符騰堡貧民窟裡的民宅裡,隱修院院長撥開蛛網與塵灰,走向暗室中央。他捧起破舊的鐵燭臺,望着黃白色蠟燭上微弱卻不滅的燭焰,眼裡閃爍着感動的光芒。他慚愧而感慨地說:“若非先人有如此大犧牲之精神,我們又如何能見光明。”
“我一直覺得聖使徒只存在於傳說裡,而傳說總是離我很遠。”隱修院院長身邊的年輕教士面露慚愧之色,他曾見過幾次其他的聖使徒遺物,感受卻遠遠沒有這次直面聖靈屍燭來得強烈。
“他們當然不是傳說。”隱修院院長搖頭道,“只是你我習慣於否認自己無法做到的事,所以就無法發現——就在我們的年代也並不缺乏聖者。”
年輕教士愣了一下,下意識說:“教宗大人的確智慧和博愛的確……”
“是薩利斯特教士。”隱修院院長搖頭笑了笑,指了指年輕教士的額頭說,“不必過於小心了,在永續之境裡的對話,是無人竊聽的。”
“我對教宗大人的尊敬對您一樣都是發自內心的,老師。”年輕教士苦笑了一下,“不過我對薩利斯特教士的事知道得不多。”
“因爲你的關注點都在超凡者的圈子裡。”隱修院院長說,“如果你在岡堡西城區長大,就會聽到很多她的事蹟。”他感慨地停頓了一下,“不是誰都能放棄追索超凡,去爲普通人牟利的,更令人驚訝的是,她在超凡之路上的探索反而遠超他人。”
年輕教士疑惑道:“我聽說教會裡有人說她……對她頗有微詞。”
“所以說聖者總是不被同時代的人理解。”隱修院院長打開暗室塵封多年的窗牖,室外一片漆黑,唯有鐵燭臺在他掌心上光輝灼灼,不被彭爾斯的暗影所遮蔽,“薩利斯特沒有觸犯其他超凡者的利益,甚至她讓出了是絕大多數利益,譬如……教宗的提名……但她的存在總會讓人疑惑……”隱修院院長說到這裡沉吟了一會兒,“我們例行儀軌,風雨不輟,聆聽神語,攻研密文……如此,爲昇華而昇華,是否誤入歧途?抑或薩利斯特教士腳下的,纔是捷徑?”
老教士低沉而沙啞的話語迴盪在歷史久遠的暗室中,顯然,老教士自己對此也有些迷茫,一旁的年輕教士自入教以來眼前只有坦途,前輩的動搖對他造成了極大的衝擊,他不由臉色發白,張口欲言,卻像被施了緘默術式一般,沒能說出半個字。
作爲解惑傳道之師,老教士一般會在這種時候爲年輕教士撥開迷霧,但這時他卻也保持了沉默。良久,年輕教士終於明白過來:“難怪薩利斯特教士那樣的人也會受人中傷。”
教會之所以擁有跨越諸國國境的凝聚力,其重要原因之一便在於——教旨從來是崇高且被人毫不懷疑地遵奉的。教宗與諸位大主教不會放任不同的聲音出現在教會中,好在薩利斯特教士只是專注於向普通人行善,而且睿智地與權力保持了足夠地距離,她的在世俗世界中積攢地聲望,並不會有效轉化到神秘學界,所以,那些認爲她有威脅的人,只需要對她在超凡圈子裡的聲望稍加遏制,而勿需採取更激進的行動。
年輕教士想到這裡,便不敢再深入思考,畢竟,薩利斯特教士能威脅到的人在教會內屈指可數。
恰好這時,外界的變故讓年輕教士移開了注意力,暗室的窗外,暗影正急速消退,他見到了一閃而逝的血色光芒。
“歷史回到正軌了。”隱修院院長看着窗外說。
“銜尾蛇沒有欺騙我們。”年輕教士看着鐵燭臺,按照銜尾蛇提供的線索,他們找到了歷史上聖靈屍燭的所在之處,如果以這件聖遺物爲基準,用靈魂力構建一件模具,原初教會就能在表世界製造一件聖靈屍燭的仿品,他問老教士道:“我們是繼續摻和德羅契家族的事,還是履行承諾?”
“告訴其他教士們,離開這裡吧。”隱修院院長說,“既然銜尾蛇證明了他們可能持有聖靈屍燭的真品,我們就爲這份定金給出誠意。”他頓了頓,“放心吧,雖然謊言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但這件事上,他們不會輕易和我們撕毀合約,畢竟,追捕瑪麗·艾爾的事,我們還會跟他們有些合作。”
年輕教士聞言揉了揉太陽穴,嘟囔道:“我們還得給鍊金協會一個交代。”
“把這件事留給其他人苦惱吧。”隱修院院長笑了笑,“他們不會太難打發的,馬格努斯和榮格說鍊金協會進入永續之境只是爲了阻止銜尾蛇得到賢者之石……我已經很久沒看到這麼不加掩飾的謊言了。他們的目的可沒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