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秦淵剛運足真氣護在周身, 第一鞭已經猝不及防的落在了自己背上,秦淵這才知道,自己運氣根本沒用, 因爲那鞭子的末梢竟是帶鉤的, 一鞭下去便可劃破皮肉。緊跟着第二鞭又抽了過來, 秦淵差點就疼得叫了出來。這帶着金屬鉤的鞭子揮起來自然比一般鞭子費力, 落在人身上卻也力道更猛, 火燎般的尖銳劇痛從傷口一直蔓向指尖,就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只怕也受不住幾鞭子。
胡霜池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聽着鞭子一下一下甩在血肉之軀上的悶響, 知道這是極痛。秦淵硬是死咬着下脣不肯出聲,嘴皮已被咬得鮮血直流, 等到一鞭抽完時才粗喘兩聲, 很快又咬住脣等着下一鞭的到來, 精瘦的身體沒幾下就跟在水裡浸過一般汗水淋淋。行刑人似乎也有些吃驚於這人的忍耐力,下意識的停了停手中的鞭子, 每次運足了力才揮出去。
一直到第七鞭時,秦淵終於控制不住的嘶聲痛喊出來,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的身體不住的顫抖着。他不知道自己這一聲呼喊卻將那躲在刑房外偷聽的人嚇得渾身一抖,肝膽欲裂。
第八鞭,第九鞭, 第十鞭, 明彥緊閉着雙眼默默地數着, 每一鞭打在那人身上, 也同時抽在了自己心上, 只恨那人的痛自己不能代受。
第十鞭過後,鞭子聲與人聲忽然都停止了, 明彥倏地睜開了眼睛,以爲秦淵出了事,差點便要破門而入,卻聽到那行刑人說道:“大人,只有十鞭,還差十鞭。”
“再加十鞭他就活不成了!”胡霜池似是不悅的道,“這刑也受過了,誰會管他到底捱了多少鞭,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呃……小人明白了!”
緊接着就聽到了鎖銬被打開的聲音,明彥知道胡霜池就要出來,忙快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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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
秦淵被送回來以後,秦夫人看到兒子背上皮開肉綻盡是血淋淋一片,頓時便昏厥了過去。秦馥也是痛心疾首的不願多看,忙讓下人扶着不省人事的秦淵回房去了,一直在秦府候着的老太醫安慰了秦馥兩句,也跟着去了秦淵的房裡替他醫治傷口。
接下來的幾日裡,秦淵一直高燒不退意識模糊,挨鞭子時沒吭幾聲,之後卻是□□不斷,只把秦夫人心疼得淚都哭幹了。秦淵的好友都相繼來看望了一番,個個都被眼前的慘景驚得久久無語,只能儘量出言安撫着心力交瘁的秦夫人。
秦淵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又昏睡了多久,睜開眼時已經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眼前明明熟悉的景物也讓他回想了半天。
“公子!公子你醒了!”
玲瓏原本尖細聒噪的聲音此刻聽在秦淵耳裡是如此模糊,像是兒時失足落入水中聽到的母親的呼喊聲一般,混混沌沌的。
秦夫人聽到玲瓏說秦淵醒了,一路從正在熬藥的廚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見兒子果然睜開了眼睛,淚珠子頓時撲簌撲簌掉下來,打在了秦淵乾燥的嘴脣上,激起一陣細微的刺痛。
“淵兒!你真的醒了麼?”
“娘……”
秦淵想起身替母親擦去眼淚,背上的疼痛立刻排山倒海的襲來,秦淵不由得悶哼一聲,額上沁出了一層冷汗,只得放棄念頭又趴回牀上,虛弱的喘息着。
“別動別動,太醫說你傷及筋骨,要修養上幾個月纔會痊癒!”秦夫人憐愛的撫摸着兒子蒼白的臉龐柔聲告誡着,聲音裡又帶上了些哭腔。
“皇上呢?他怎麼樣了?”
“皇上已經沒事了。你也別再管這些事了,這些事就交給你爹去管吧!算是娘求你,啊?”
聽着母親的哀求,秦淵知道她這些日子都在爲自己擔驚受怕,心裡也是愧疚不已,只是事情已經發生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他又如何能不管?魅公子已經出現,這更加驗證了自己的推測,那個一直暗中作亂的人就在朝中,而且一定就是胡霜池!
可是要怎樣才能找到證據呢?要怎樣才能讓明彥徹底相信自己?這一次小皇帝遇刺,他會不會恨自己?其他人對這次的事情又會怎麼看?換人質的事情進行得如何了?一連串的問題讓秦淵蹙起了眉峰,完全忘記了秦夫人方纔的懇求。
“淵兒,是不是……疼得厲害?”
秦夫人以爲秦淵是背上的傷痛惹得兒子滿臉陰霾,不由得心疼萬分。
“娘,爹在不在?”
“你爹上朝去了,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
孃兒倆正說着,就聽到玲瓏在外面大叫了一聲“老爺回來了”。原來秦馥下朝回來第一件事也是看看自己的這個不孝子情況如何了。
“老爺,公子醒了!”
玲瓏連忙攙起秦馥就往秦淵房裡拽着。秦馥一聽那個不孝子醒了,竟難得的拉開了一張繃得老緊的臉。到底是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親骨肉,那日看着秦淵剛受完刑回來的樣子,秦馥心裡的痛其實一點都不亞於秦夫人,只不過多年來的嚴父形象已經讓他不善於表露自己了。
“兒子,醒了?傷……還疼不?”
見秦淵果然醒了,秦馥也不再像過去一樣惡言相向,畢竟這個兒子是二度從鬼門關死裡逃生了,他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又經得起幾次這樣的嚇。
“爹,孩兒不孝……”
秦淵見父親一反常態的樣子,知道自己這次是着實讓家人擔心透了。
“好好,不說這些,不說這些,醒來就好!”秦馥忙點着頭應道,若是經過這次事情能讓他們父子從此和睦,他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了。
“娘……孩兒餓了!”秦淵忽然撒嬌似的對着秦夫人道。
“餓了?好好,娘這就去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 шшш_Tтkā n_C○
秦夫人聽到兒子有食慾,高興得不得了,這些天秦淵一直處在昏迷中,幾乎沒吃什麼東西,她恨不得將這世上最好的美味佳餚都弄來給兒子吃,只不過太醫交代過他暫時只能吃些清淡的東西,以免傷口化膿惡化。
等秦夫人一走,秦淵馬上問秦馥:“爹,朝中如今怎麼樣了?大夜國的事呢?”
秦馥剛剛還一張笑臉立時就沉了下來,冷聲道:“你如今已被削去了官職貶爲平民,朝中的事你以後都不用再過問!”
“爹!”
秦淵一激動,立刻就扯到了背上的傷,頓時痛得齜牙咧嘴。秦馥見了自是不忍,卻又不得不狠下心來打消秦淵想再參政的念頭,現在讓他受點苦,總好過將來哪天真的被送上斷頭臺。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好好休息吧!”
秦馥說着要走,秦淵急得大叫了一聲,作勢就要起牀,秦馥到底心疼兒子,忙又回到牀邊將他按了下去。
“你想問什麼?”
“攝政王他……”
“攝政王現在很是信任那個姓胡的小子,此次派去大夜國的和親大使也由他來擔任。”秦馥就知道兒子一定是在惦記攝政王,口氣很是不悅,“你難道現在還不對攝政王死心?”
“什麼?”
秦淵並沒有在意老爹的反應,而是無法相信明彥竟會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那個赫木細作,若是那人再從中作梗,大武與大夜的戰爭必定會一觸即發,赫木人要麼會與大夜連成一氣,要麼則作壁上觀坐收漁利,不管如何對大武都是極爲不利。
“爹,您就沒有勸勸他?”
“勸攝政王?他聽得進麼?”
秦馥現在是愈發的對攝政王不滿,趁着太師不在就愈加的專橫。
“不會的……”
秦淵搖着頭,自己已經勸明彥小心胡霜池,他沒有理由會如此一意孤行。
“好了,不管怎樣,你現在只要養好你的傷就行。”秦馥安慰道,看着兒子如今一臉沉重的樣子,哪裡還有當初半點逍遙模樣?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就是惹上攝政王!
“大夜國同意將太師換回來?”
“不錯。這次是讓駱回去當的說客,不答應換就開戰,也由不得他們選擇了。我大武豈會真的被一個小小諸侯國頤指氣使!”
秦淵點點頭,“駱先生是最合適的,他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這個自然。”
秦馥並不知道,秦淵早就去找駱回談過此事,連公主的人選都是駱回幫着安排的。
“可是爹,胡霜池他……”
“這個你也不必擔心,此人雖然猖狂,卻也並非無能之輩,這和親大使一職他是最適合不過。”
“爲什麼爹你都相信他?”
秦淵不解,自己的老爹原來不是最不喜歡胡霜池的麼?
“爹只是實事求是!”
秦馥火了,知道兒子是在把自己和攝政王相提並論,極是不屑。秦淵連聲認錯,不敢再摸老虎的鬍子,心道如今連自己的爹都可以被胡霜池騙得對他這般信任,而自己又落到如此境地,自己只怕再多說什麼也沒人會信了。
“爹,我累了!您也先回去休息吧!”
“那好,你好好休息!”
秦馥看兒子一副很疲憊不堪的樣子,也不再多言,起身出去了。等屋子裡只剩秦淵一人了,他也就開始放縱自己的思念如潮水一般將其他所有都淹沒,腦子裡只有那一人的身影。他想他想他想他,想到發瘋,好想抱他吻他,聽他的聲音,感受他的熱度,想再看那如紅蓮一般絕豔芳華的笑容……
“彥……”秦淵不自覺的低低呢喃着,第一次發現,原來愛一個人思念一個人也有這麼苦澀的時候。自己總是如此無力,連愛也變得如此卑微。
什麼時候纔可以擺脫這些束縛,光明正大的將你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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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華殿——
“皇叔,又在想秦子涵麼?”
明顥走到正坐在書案邊發呆的明彥跟前,心疼的拉住了他的手,自從自己受傷以來皇叔就一直陪在曦華殿批奏章,與其說是陪,倒不如說是躲,只要沒其他人在時就總是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空洞的美麗容顏飄渺得彷彿一碰就會碎開一般。
“沒……走神了而已。”
回過神來的明彥又端起手中那本看了近一個時辰的奏章,臉上的神情卻並沒有好轉。
“皇叔,朕想去探望秦子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