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眼雕的突然出現,讓顧蓮香感覺到莫名的惶恐不安,她真的不知道到底哪惹到了這個小流氓,而讓她更沒有想到的是,京城這麼大,金眼雕是怎麼找到她的?
看着金眼雕,顧蓮香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你這裡真小。”金眼雕一臉的不屑。
顧蓮香輕吐一口氣,強打精神,她陪笑道:“譚少俠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金眼雕轉頭看着顧蓮香,似笑非笑。
顧蓮香被他看得是一陣陣心驚,這小流氓又要搞什麼?顧蓮香不敢出聲,只是怔怔看着對方。
不知怎麼,金眼雕臉上沒由來的一紅,然後轉開眼看着貨架上的絹花問道:“這些全是你做的?”
顧蓮香點點頭,這樣的時刻她真心不知道要說什麼呀?
“咳,那什麼,你是不是這兩天又生病了?怎麼不見你去擺攤?”
這是什麼情況?顧蓮香愕然許久,纔開口道:“雖然沒生病,可是身子一向不太好,家裡人不讓去。”
“哦,是這樣呀。”金眼雕瞅了顧蓮香一眼,又問,“那你怎麼不去堂口找我,上次買絹花我還沒給你錢呢。”
顧蓮香倒是想去找金眼雕拿錢,可是一來她沒膽子去,二來……
“我不知道貴幫堂口在哪。”說到這,顧蓮香還真沒騙人,她一個初來京城的小姑娘怎麼會知道日月幫的堂口在哪呀,她又不是混黑混江湖的。
聽了她的解釋,金眼雕臉色一沉,似乎很是不滿意,瞪了顧蓮香一眼,金眼雕沒好氣的說:“你不知道怎麼去,難道不會問嗎?”
這叫怎麼一回事?從金眼雕進到雜貨鋪後,顧蓮香就處在一種讓人無奈的不知所措之中,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想起前世看的電視,她生怕要是一個應付不好,指不定下一秒金眼雕就要砸了她這間小小雜貨鋪。
不着痕跡的看了會,顧蓮香道:“譚少俠難得來一趟,你坐一會,我給你倒熱茶去。”說完,作勢要回後院。
金眼雕看向顧蓮香,今天天氣一直很陰沉,小雜貨鋪裡光線有些幽暗,顧蓮香穿着一套素色長裙,頭髮很簡單的梳成一個辮子,頭上斜插一支滴水釵,再也沒有別的裝飾,許是光線的緣故也有可能是別的原因,總之顧蓮香此時看上去又瘦又弱,臉上沒有血色,似乎一陣風來就能立馬把她吹倒。
金眼雕心裡莫名多了幾分憐惜,眼眉微擡,金眼雕擺手道:“不必了,我今天來可不是來喝茶的。”
顧蓮香原是想着“伸手不打笑臉人”,就算對方是個小流氓也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就對一個小姑娘動手吧。可是示好似乎不管用,對方明顯不領情。頓了下,顧蓮香小心翼翼輕聲問道:“譚少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既然不是來喝水,難不成是專業來找茬的?
許是顧蓮香的眼神太直白,金眼雕明顯感覺到對方在害怕,一時之間金眼雕是又氣又惱,可是又不能發作出來,死死盯着顧蓮香半天,金眼雕才粗聲粗氣的道:“吶,這是那天欠你的銀子,全在這了。”說完,丟了一個青緞面的荷包在櫃檯上。
聽那聲音,荷包裡的銀子不少,恐怕要比一百七十六個銅板多。顧蓮香忙道:“這錢多了!”
金眼雕不耐煩的搖搖手,道:“還有這個這個,你都給我包起來。”他胡亂往櫃檯上指了指。
顧蓮香看去,險些笑了出來,金眼雕是故意的嗎?怎麼盡是指調味料和醋了,難不成金眼雕今天來雜貨鋪是專來打醬油的?不過懼於對方的身份,顧蓮香沒敢笑出聲,伸手從貨架上撿了幾朵漂亮的絹花出來,仔細包好遞給了金眼雕。
見顧蓮香很乖順,金眼雕感覺沒之前那麼生氣了,摸摸鼻子,他低聲道:“嗯,你以後還會去玉帶河嗎?”
擺攤嗎?顧蓮香倒是想去,可是家裡人不讓,而她再怎麼想去也不可能一再傷了吳大娘的心,想了想,她搖搖頭道:“身子不好,應該……應該不會去那邊了。”
金眼雕擡頭看着她,不掩眼底的驚訝:“爲什麼?”
難道她剛剛沒說明白嗎?
抿了下嘴,顧蓮香道:“做絹花也是興趣所在,平日裡還要照顧雜貨鋪,晚上再去玉帶河擺攤一天兩天可能沒什麼,時間長了身子到底吃不住。所以……應該不會再去玉帶河那邊擺攤了。”
“誰說你去擺攤的事情了。”金眼雕惡狠狠的瞪了顧蓮香一眼,煩燥在雜貨鋪裡走了兩個來回,最後沒好氣的道,“玉帶河那邊挺好的,你……你要是沒事,多去那邊逛逛,對身體也好。”說完,臉上又紅了。
唉呀,完全會錯意了,顧蓮香看着金眼雕,一副不敢笑的樣子。
金眼雕的臉在顧蓮香的注視下越來越紅,到了後面,金眼雕頂着一張大紅臉說了句下次再來便匆匆出了雜貨鋪,小跑的走了。
好吧,到了現在顧蓮香還是不明白金眼雕今天到底來幹什麼。只是爲了送錢來嗎?可是她總覺得這後面的談話有什麼地方不對。現在仔細想想,那金眼雕其實也沒有多大,不過十七八九的男孩子,明明是青春無敵可偏偏要裝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好好想一想,倒覺得那人有些好笑了。
拿起櫃檯上的荷包掂了掂,好傢伙,銀子不少呀。喜滋滋的打開,數了數裡面的銀子,嗯,今天又賺了。笑。
過了中午,天空突然黑了下來,就像有人猛的扯了一塊黑布把整個天空遮了起來,一時如同黑夜,緊接着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邊的黑雲,一聲驚雷炸響,豆大的雨點瞬間傾盆而至。空氣中是濃濃的水腥味和土塵味。一股涼意從屋外竄了進來,顧蓮香感覺到有幾分冷。
趕忙回了家,把門窗關好,顧蓮香又轉回雜貨鋪,關上了半邊門,在櫃檯上點起了燭火。
哥哥這個時候在幹嘛?這個時候是在吃飯吧。顧志剛已經有四天沒有回家,顧蓮香還是挺想他的。加了件衣服,感覺身上沒有那麼冷,顧蓮香看着門外怔怔發愣。
雨水形成的水霧像一道簾子將屋內外隔了起來,擡眼看去,她完全看不清對面街上有什麼,白濛濛的一片,像突然遺世而居。雨滴聲時大時大,可從沒有間斷。不知爲何,顧蓮香突然輕嘆了一聲。
這樣的天氣,應該不會有人來了吧。
鋪開的白紙上還是空白一片,顧蓮香想了想,提筆畫了一朵杜鵑花,她想起在王家村時,後山山上有一大片杜鵑花,可能是靠近南方的原故,一年中有大半年都開着花,粉色或者春花色的花瓣,紅色的花蕊,大部分的花朵都是五瓣花,一朵緊挨着一朵,一蔟接着一蔟,一眼看去,半座山上都是粉紅色。
顧蓮香笑了下,擡頭看去,貨架上放着一朵小小的杜鵑絹花,她走過去把花拿起,然後插在頭髮裡。
鏡子裡,是一張臉色略顯蒼白的小臉,耳畔粉色的杜鵑花卻把眼睛衫得水亮水亮的,那眼裡帶着笑,帶着柔柔的水波,顧蓮香看了一會,忍不住對着鏡子裡的自己笑了起來。其實打扮打扮,姑娘還是挺漂亮的。顧蓮香自得的想着。
心情突然大好的她順着把貨架上的絹花一一往頭上戴,試了一圈,最終她最喜歡的還是杜鵑花和杏花,以前她不做杏花是因爲杏花花型小,細竹很難彎成她要的形狀,直到後面有了鐵絲才做了杏花絹花,這杏花白中帶粉,小小的討喜又可愛,很多來店裡的姑娘都很喜歡。
顧蓮香把杏花綁在了辮子上,雖然看上去有些土氣,可是顧蓮香很喜歡,她感覺很乾淨也很自在。京裡生活雖好,可是在王家村,純樸的鄉村生活比在京裡更讓她放鬆。
雨一直下着,顧蓮香把手上的花樣畫後好,擡頭又往門外看了一眼,這雨恐怕要到晚上纔會停吧。把頭上的絹花拿了下來一一收好,她決定關門回屋睡覺去。
回到屋裡,發現布鞋和裙角都有些溼了,她換了乾淨的鞋子和衣裙,把溼了的鞋子放到門外。回頭,第一眼便看到放在牀上小几上的曼珠沙華,不知爲何,顧蓮香突然想起了三少爺。心裡有鈍重的感覺,那不是痛她知道那是無奈,那個人好久不曾想起了,她不知道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是因爲這陰溼的天氣嗎?
有關那個人的一切,已經慢慢變得模糊不清了。只是偶爾想起來,會覺得這世事如此無常,明明那不是她的錯呀。
輕吐一口氣,顧蓮香打起精神,唉,果然是這天氣搞的鬼吧,不然她怎麼會突然想起不應該想起的事情。
晃了晃腦袋,顧蓮香決定想些別的事情,比如晚上吃什麼好呢?一瞬間,顧蓮香想吃很多好吃的東西,比如西湖醋魚,糖醋排骨,拍黃瓜,還有醬豬蹄,或者吃火鍋也好呀,乾孃什麼時候回來?
就在她越想越餓的時候,透過雨霧她聽到了敲門聲。
站在屋門口,她揚聲道:“是誰呀!”
“香姐兒,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