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安這話說的是非常肯定,彷彿顧蓮香的一舉一動都沒逃過他的眼。
顧蓮香這心裡猶豫着要說真話還是假話。擡頭看着白惜安,她抿了下嘴,笑道:“白大哥,你事忙就不留你了。”
白惜安久久看着顧蓮香,他臉上神色平靜,可不知道爲何,顧蓮香心裡卻直發毛。
唉,果然說謊這事也是要靠天份的。輕吐一口氣,顧蓮香低聲道:“白大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和金眼雕的事情解釋起來真的很麻煩,顧蓮香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纔好,關鍵她覺得她的想法可能白惜安不理解。也許在白惜安看來,她同金眼雕接觸是有損閨譽的事情,然而在顧蓮香看來她只是陪着一個鬧脾氣的小朋友玩罷了。不過,這種事說出來,白惜安一定是不會相信的。
顧蓮香想到這,再次感覺到一種無力感,她知道白惜安此時非常的不高興,可是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輕抿了下嘴,她道:“白大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似乎,她可以說的只能是這些了。而現在,就看白惜安願意不願意相信她。
白惜安還是沒說話,良久,他伸手在顧蓮香頭上摸了下,最後撫上了她的臉。他沉聲道:“那麼,就照顧好自己。”
這話……
顧蓮香突然笑了起來,白惜安這話雖然透着不相信她的信息,可是,最少這個男人正在試圖瞭解她。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白大哥,你今天晚上真不留下來用飯嗎?乾孃做的酸菜魚真的很美味。”
……
日子如流水般平靜,眨眼便到了三月底。
月中顧志剛和白惜安考了月考,原本還以爲兩個人可以喘口氣休息休息,誰知白惜安被吳太保帶回家做了客卿,見他一面實屬不易。而顧志剛依然如故,繼續沒天沒夜的同張師傅在一起,努力的精進着他的武藝。
顧蓮香想她哥的時候便做一大堆好吃的帶去張府,雖然每每大部分都被張師傅吃了,可是見到她哥精神一天比一天好,顧蓮香心裡也着實的高興。
今天一早,顧蓮香先是去了西市買了一些珠子,回家後把前些天給白惜安做好的鞋子拿出來用布袋裝好,託了一個跑腳的伢人把東西送去吳太保府上,然後她心裡琢磨着得空去趟繡坊,昨天李家娘子來雜貨鋪說,有個繡坊想要她畫的花樣,顧蓮香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想今天去繡坊走一趟見見掌櫃,如果能合作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吳大娘這幾日子得空,趁着天氣好,收了一批中藥回來晾在院子裡。聽顧蓮香下午要出去,吳大娘道:“這午後日頭大,你出門帶着傘,一會別忘了喝藥。”
自打來到京城,吳大娘時時注意着顧蓮香的身子,雖然常常要喝藥,可她身上的老毛病還真沒犯過。顧蓮香點點頭,道:“乾孃,下午要是穆家姐姐來了,你記得把櫃檯裡的那個青布包給她,裡面是她要的絹花,你讓她把上次的錢給結了。”
吳大娘嗯了聲,說知道了,讓顧蓮香不必擔心。
下午未時三刻前後,見日頭沒那麼曬,顧蓮香帶着幾副花樣去了康元坊的吉祥繡坊。去之前,顧蓮香也微微打聽了些吉祥繡坊的事情,老闆姓林,是個三十不到的女子,聽說極有本事,年紀輕輕的便打下一個若大的家業,家裡主營織制,是皇商,說這東北華北六道十三府的絲織生意都在她手裡。這繡坊因爲是她相公送她的禮物,雖然門面不大,可是日常事務都是她在打理。
顧蓮香極是佩服這樣的女子,在古代一個女人能有如此巨大的成功真心不容易,也可能正是如此,所以顧蓮香纔想着要親自與這位林掌櫃見上一面,她相信她們會有共同的話題。
康元坊就像是後世的商業街,人來人往非常熱鬧,吉祥繡坊就在主街的正中,門面真如傳聞中那般不算大,可是裝修的低調奢華,進出的人非富即貴。
顧蓮香今天穿了套淺藍色的交領仿製宮裝,裙角上零星繡着細碎的櫻花瓣,將一頭青絲綰成姑娘家的分肖髻,上面插了一支白玉簪,這身打扮可比往日多了幾分心思在裡面,可見她相當的重視今天的會面。
進到繡坊,裡面只有二三個客人,一女子迎面走來,輕聲道:“日安,歡迎光臨吉祥繡坊,姑娘是想買些繡線還是想看套衣裙?”
還有成衣賣?顧蓮香四下看了下,左手邊架子上放着一些衣服,雖然樣式一時看不出,可是料子用的極好,相對的右手邊的架子上就放着好多不同顏色的絲線。
“這位姐姐客氣了,我姓顧,是來見林掌櫃的。”說完,她把名帖遞了過去。
那女子收下,好奇的打量了顧蓮香幾眼,然後笑道:“姑娘請稍等。”擡手招來一人,讓那人領着顧蓮香去後堂喝茶,那女子轉身上了二樓。
顧蓮香本來心裡有幾分忐忑,可是見對方也沒爲難她,一直很客氣,心裡也多了些歡喜。
過了大約一刻香,顧蓮香聽到“咚咚”下樓聲,沒一會,就見一女子大步走了進來,翠煙衫,散花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眉眼之間神采飛揚,雖然不及明豔兩字,可是給人的感覺就是大氣,非常的大氣。
就這麼一眼,顧蓮香心生敬意,眼前這女人該有多麼強大的內心和意志呀。不等那女子開口,顧蓮香已站起身行了一禮,她笑道:“林掌櫃,日安。”
等林花枝看清顧蓮香的樣子,不由的一愣,張口問道:“姑娘,你有十四了沒?”
顧蓮香可沒想到傳說中的林掌櫃見面的第一句是問她有多大,可是她沒那麼小好不好。微微一笑,她道:“已經二八之齡了,林掌櫃說笑了。”不怪林掌櫃說她小,顧蓮香也知道她骨架小再加上身上沒肉眼睛大尖下巴,放二十一世紀那叫萌妹子,放古代就不過只是總角的少女。
聽了她的話,林花枝呵呵笑了起來:“真有意思,顧姑娘不要客氣,請坐。”
之前招呼過顧蓮香的那名女子送上茶水後便悄悄退了出去,屋子裡只有顧蓮香與林花枝兩人。
林花枝給顧蓮香的感覺完全是女王範,在這樣強勢的人面前,顧蓮香可不敢耍心眼,她張口便道:“聽說林掌櫃這要一些花樣,我雖不敢說畫的很好,可也幾分自得,今天帶了幾張圖希望林掌櫃指點下。”還好今天出門顧蓮香帶了好些圖樣來,要是空手過來,可真真是丟臉。
林花枝喜歡顧蓮香的直爽,小姑娘眼睛清亮,一看就不是那些心計多的人,林花枝一向最喜歡這樣直接而乾脆的人。伸手接過圖紙,林花枝很認真的翻看起來,越看心裡越喜歡,顧蓮香帶來的花樣的確出乎她的意料。
仔細看了好半天,林花枝擡頭問道:“顧姑娘,你畫的花樣很不錯,敢問你師從何人?”
顧蓮香道:“我家以前住在青州,祖輩都在村裡種田,這些花樣都是我自己琢磨的。”言下之意便是她窮沒銀子拜老師。
林花枝一怔,再次仔細打量起顧蓮香,她心裡起疑,這小姑娘真才及茾嗎?說話不卑不亢,舉止淡定自若,若不是顧蓮香說是從村裡出來,看那通身的氣派倒似大家大戶裡出來的小姐。林花枝不由對顧蓮香有多了幾分好感。
“這樣的花樣還有嗎?”林花枝撿了兩張花樣出來。
顧蓮香伸頭看了一眼,道:“有,不過都沒帶來。”
“都是你畫的?”
顧蓮香點點頭,見林花枝似乎不太相信,她想了想,道:“年頭曾爲承平王妃畫了一些花樣,林掌櫃手裡拿的是初稿。”
林花枝夫家張府與承平王府一向交好,她就是曾見過承平王妃衣裙上的花樣所以纔有這麼一問,可林花枝顯然沒有想到那些漂亮而驚豔的花樣是出自面前這個小女孩之手。
林花枝眼睛一亮:“顧姑娘,你能幫我畫幾副花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