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對於這位吳家四小姐,顧蓮香可真的一點也不瞭解。最多的交集也不過是上次幫這位小姐畫了幾樣首飾。一想到這,顧蓮香下意識的往吳小姐耳朵和脖子看去,果然,此時吳小姐戴着的耳環和項鍊正是她上次設計的。
那今天這四小姐爲何而來?
回想剛剛四小姐說話時的神態,顧蓮香突然想,這是爲了白惜安?
“早聽聞顧姑娘心靈手巧,今日一見,果然不錯。這些絹花都是你做的吧?”吳小姐臉帶輕笑的問道。
不知爲何,顧蓮香腦子裡閃過一句話——來者不善呀。
“四小姐客氣了,都是些小打小鬧的東西,上不了檯面的。四小姐,請坐,我給你倒熱茶。”
“顧姑娘不必麻煩,我也是順路的,一會就要回去了。”四小姐四下又看了一圈,然後笑道,“上次顧姑娘幫我設計的首飾很好看,聽聞白大哥開的金店裡也多有顧姑娘設計的東西,可惜無顏得見,真真是可惜了。”
顧蓮香一時沒琢磨透四小姐這話裡的意思,可總覺得這話聽上去莫名讓人心裡不舒服。
眼眉微揚,顧蓮香只是道:“你真是客氣了,既然四小姐有事要忙,我就不耽誤你了。”
四小姐瞅着顧蓮香笑得越發甜了,把手裡的絹花遞給顧蓮香,四小姐道:“這花我看着喜歡,麻煩顧姑娘幫我包起來。”
“難得四小姐過來,這花就當我送給四小姐了,就是點小玩意,還望四小姐不要嫌棄。”
“顧姑娘可真會說話,既然如此,那就謝謝了。”
“四小姐真真纔是客氣。”
到了此時,顧蓮香也能肯定,這四小姐今天來可不是順路呀。
吳四小姐把手裡的東西交給身後的小丫頭,笑道:“一直有聽白大哥說他有個可親的小妹妹,今日一見,果然讓人心生憐惜,今日來得匆忙,也沒帶什麼東西過來,望妹妹不要見怪。這日後咱姐妹倆可要多多親近呀。”
這位小姐今天是來示威的吧,顧蓮香突然很想笑,堂堂的吳太保之女,這般和她說話,她是不是應該表現得誠惶誠恐纔是?
“四小姐蘭心惠智,賢良淑德,這一身的富貴氣質可是我學不來的,白大哥就如同我的親人一般,我這一日不見他,心裡就覺得慌。”
這古人說話就是文縐縐的,顧蓮香哪會聽不出來吳四小姐這話裡有話,繞了這麼大一個圈,無非是爲了白惜安呀,怎麼,今天吳四小姐擺出的這架式是來會情敵?想到這,顧蓮香這心裡是又氣又好笑,對方都欺上門來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客氣呀?再者,她可喜歡白惜安好久了。
果然,聽了顧蓮香這麼直白的話,四小姐臉色微變,這時時掛在臉上的笑都透着幾分僵硬。顧蓮香是暗中好笑,這吳四小姐可真能裝,若是像金眼雕那般直來直往,倒還好了。
話到這份上,有些東西再深講或者撕破臉就不好看了,吳書蘭此時也明白眼前這小姑娘也不是個省心的主,這話裡話外是張馳有度,分明是看穿了她此行的用意,可偏偏瞪着大眼睛一副無害的小模樣。
吳書蘭不由多看了顧蓮香幾眼,打聽來的消息說已過及茾,可能是因爲身子瘦弱的原因,看上去也不過是十三四歲的樣子,臉色略顯蒼白,可眼睛又大又黑,透着一股子讓人不可忽視的淡定與自信,說話行動之間自然不做作,這哪是小門小戶養出來的丫頭,分明比那些大家閨秀還有幾分氣勢。不過只是半大的孩子,可這一身的氣度萬萬不是隨便能裝出來。這樣的一個小女子,莫名會讓人移不開眼。
難怪白大哥常常會提起這個小姑娘。吳書蘭心裡酸溜溜的頗不是滋味,而再一想到現在身上戴的首飾是出自眼前這位小丫頭之手,這心裡越發氣惱起來。雖然這套首飾讓她前些日子賺足了眼球,可今日一見顧蓮香嘴邊那抹輕笑,吳書蘭突然心裡恨恨起來。
臉上的笑終於撐不住了,吳書蘭神色一斂,道:“顧姑娘有事且先忙吧。”丟下這麼一句話,轉身就走出雜貨鋪。
顧蓮香站在原地也沒動,懶洋洋的應了一句:“四小姐慢走呀!!”等看着人走遠了,她才一聲笑了出來。
這吳四小姐太有意思了,分明是來示威,可真心看低了她,一時沒防備倒讓她幾句話殺了銳氣。這大家閨秀要賢良要淑德,縱是心裡再氣,也不能當人打臉。顧蓮香便是認準了這點,所以專門去氣吳書蘭。
紫玫在一旁見顧蓮香笑得得意,忍不住道:“姐,剛剛那位四小姐我不喜歡。”
“爲什麼會這樣說?”顧蓮香有些奇怪。
想了想,紫玫很認真的說:“感覺那笑假,臉上雖帶着笑,可這眼裡全沒笑意。”
真是個敏感的孩子,不要說是紫玫,便是顧蓮香也看出吳四小姐笑得有多假,分明看不起人,嘴裡卻偏偏說什麼“姐妹情深”,真心讓人不舒服。
顧蓮香道:“四小姐這事,你可別和白大哥說。”
“爲什麼?”紫玫不懂,聽那意思,那位四小姐同白大哥還很熟。
白惜安還在爲吳太保打工呢,得罪了四小姐終是不好的。可顧蓮香不能這樣對紫玫說,想了想,她道:“你白大哥最近很累了,這些小事又不重要,沒必要告訴他。”
紫玫半懂半不懂的嗯了聲,把櫃檯上的東西收好,問:“姐,你還去明德院嗎?”
看看日頭,這時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可一看貨架上不多的幾朵絹花,顧蓮香道:“自然要去的,再不去,咱這生意就難做了。”
其實按現在賺錢的速度,這絹花生意做不做都沒所謂,現在顧蓮香光忙金店的事都忙不過來,這以後恐怕更是沒有時間扎絹花了。這做絹花本身於顧蓮香而言,一方面是喜歡做的事情,二來自已親手做出來的東西這心裡總是有幾分自得。
看來這以後少不得要往明德院那邊拿貨了。
叫紫玫給她拿了油傘,顧蓮香撐着傘往巷口去了。
去到明德院,正好遇到剛剛外出辦事回來的唐管事。唐管事一見顧蓮香便笑道:“聽聞昨碧水街那邊可熱鬧了,金店開業足足放了十萬掛的響炮。在這恭喜顧姑娘財源廣進。”
顧蓮香忙回了一禮,道:“唐管事客氣了,還特意送了厚禮去,真是謝謝呀。”
唐管事呵呵一笑,道:“顧姑娘怎麼今天就過來了?家裡不應該有很多事要忙嗎?”
知道唐管事說的是金店的事情,顧蓮香笑道:“那邊有大掌櫃在打理,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今天來就是看看孩子們這幾日練習的怎麼樣了。”
“挺好的,有幾個孩子手巧,再加上你的提點,這兩日做出來的絹花已經似模似樣了。”
顧蓮香聽了,這心裡也高興,道:“如此就好,這扎絹花本身也不是什麼難事,無非多練手。今天帶了幾副花樣來,倒也簡單,好讓孩子們這些日子多練練手。”
唐管事見顧蓮香上心,也會說話做事,這心裡對她不由又多喜歡了幾分,拉着她的手,一道進了院子。
喝了涼茶,見唐管事這有事要忙,顧蓮香自去了前院,東廂房裡,只見幾個大一些孩子老實的坐在一旁扎絹花,有幾個小一些正認真的裁着白紙,顯然是想着絹布不便宜,拿這白紙練手了。
見到顧蓮香,小朋友都很高興,一聲聲“姐姐”叫着,顧蓮香順着一個個摸摸頭親親小臉,最後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朵絹花笑道:“這誰做的?”
一個十歲左右的穿青布裙的小姑娘伸手:“顧姐姐,這是我做的。是不是不好看呀?”說到後面,小姑娘一臉的紅。
手上的絹花該怎麼說呢,的確不像花,反而像是後世那種很誇張的設計,不規則的直線條代替了圓潤的花邊,又一層層錯落的縫製在一起,說是花卻又不像花,可說不是花分明是一朵奇怪的花。
邊上的小朋友都在笑話那小姑娘,顧蓮香見那小姑娘都快哭了,忙抱到懷裡,柔聲道:“這花很好看,姐姐很喜歡,不過這是什麼花呢?”
“是九瓣菊。”小姑娘張着大大的眼睛說道。
邊上的小朋友鬧哄哄的道:“纔不是,是刀子花,哪有花瓣像刀子的?”
小朋友的創造力和想象力是大人不能明白的,可是顧蓮香很喜歡這個小姑娘的大膽,太有超前意識了。哄得小朋友們不要鬧,顧蓮香又教了她們一種新的做法,然後把帶去的樣圖交給了裡面較大的孩子,讓她們按着圖學做,但不必拘於形式。
顧蓮香上次來,就讓唐管去相熟的鐵匠那訂了好多細鐵絲,這東西好,做練手的工具好,可以循環使用,用細竹條定型不錯,可這些都是小孩子,這手上沒力,顧蓮香還怕他們不小心被竹條傷了手臉。
過了一個多時辰,顧蓮香見今天教的也差不多了,便打發小朋友們出去玩一會再回來。剛把桌上散放的東西收好,就見姚小娘子大步走了進來。
“嫂子來了呀。”
“一進門就聽那些小毛頭說你在這裡,怎麼樣,那些小毛頭今天可乖?”
“乖巧極了,又懂事又聰明。”說到這,顧蓮香不得不佩服廣平公主和唐管事,把這麼多小朋友照顧的非常好,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看着姚小娘子,顧蓮香問道:“嫂子這是打哪裡來,怎麼一臉的風沙?”見姚小娘子裙襬處還沾着不少土,她心裡奇怪極了。
她不問還好,一問姚小娘子就直皺眉頭,道:“別提了,去鄉下收米,偏偏遇到幾個不開眼的下人,米沒買到,倒生了一肚子的氣,一想起來是火。”
顧蓮香眼珠一轉:“難道那些人不知道你是替公主辦事呀,這哪家下人這麼不開眼?”
姚小娘子翻了一個白眼,想了想,還是沒忍住的輕聲道:“不就是承南王府的那些狗奴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