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相對於上山來說,就快很多了,而且有莫傾這個免費勞力在,憐娘幾乎沒有什麼壓力便下得下來。
再次回到半山腰的涼亭,憐娘瞧着一匹馬孤零零地在那啃草,她不好意思地望着莫傾,“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少了一匹馬。”
莫傾解了馬繩走來她的身邊,揉揉她的頭,“現在知道錯了,是誰那麼不要命地狠狠刺它,讓它摔進山崖的?既然是你做下的事,那隻能委屈你跟我同騎一馬了喲。”
憐娘歪着頭望他,“我是敢做敢當的,又不是沒有一起騎過馬,”後面一句,她只敢小聲嘀咕,不過,當然是沒有瞞過莫傾的耳朵。
“哪,上來吧。”他伸手給她。
憐娘拉着他的手,快速藉着他的力往馬一躍,穩穩坐在馬上,她微微回頭,問,“大哥哥,我可是花了近乎生命的代價做那個賭約,你可要願賭服輸哦。”她沒有忘記那個賭約,之前沒有跟他提,是怕他惱火,就作廢了,這會子,兩人的心情都很好,他應該是不會拒絕的吧?
莫傾緊了緊繮繩,再輕輕敲了下她的頭,“虧你還記得啊,我要是不答應你,你還會做出更嚇人的事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要我能做到,必是能爲你做到,何須你用命爲換?”
他心疼她的心,她不知道麼?從來她的要求,他都是努力達到的。難不成這些年沒見,她對他的信任減到非得有約定她纔會相信?也罷,信任,總是要有時間來見證的。
憐娘歡樂了,只要他能答應,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保證了下次不會嘛,你答應了哦,以後可不準反悔。”
莫傾莫可奈何,要他做幾次保證才行,也只得應道,“是!”當真將她寵到天上去。心裡卻是軟軟地,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一向剛硬的心,也能如此柔軟。
她這才安心看着一路上的山水風景,臉上更是帶着笑。
兩人一行到達約定的地點時,所有人都聚齊了。芳兒見他們兩個是坐着一匹馬回來的,便張眼往四周看了過去,有兩三個下人眼裡透着鄙視,芳兒微微皺起秀眉。姑娘這樣大搖大擺地跟別的男子同騎一騎,對她的名聲很不好,莫公子這樣也未免太明目張膽了點。
一回來,莫傾便下馬,伸手將憐娘扶下馬後交給芳兒,並囑咐道,“一早上的就出門,這會你也累了,且去馬車上好好休息會,今天出發至南豐別院尚有一日的行程呢。”
憐娘點頭應是,一早上的折騰,她自己也累了,當真是才病好,精力比不得幼時呢。
莫傾勾脣一笑,再對芳兒道,“一會兒你先去後頭燒碗壓驚茶,讓你家姑娘飲了再睡去。”
芳兒心下驚訝,卻很聽話地點頭,先扶了姑娘上馬車,再往後面去找僕人燒壓驚茶來。
不多久,芳兒端着壓驚茶入馬車時,憐娘便已經斜躺在鋪上,拿了本話本在看。
“姑娘,壓驚茶來了,先飲了吧。”芳兒端了碗,拿了勺子要餵給她喝。
她見芳兒進來時,便放下了手上的話本,芳兒還要喂她時,她搖搖頭,端過碗,瞧着杯裡的黑色液體,擡眼問芳兒,“可有蜜餞?”
芳兒好笑道,“在外面還這麼多計較,伺候你這麼久,自是有準備的,瞧~這是什麼?”說着便從腰包裡掏出個油包,裡面包的都是她愛吃的
蜜餞。
憐娘才嚥了咽口水,這藥看着就苦啊,實在沒辦法,只好閉上眼,仰頭就將碗中的藥水往嘴裡灌,一口氣喝完,才喝下,不待吐氣,就往芳兒的蜜餞抓去,嚥下還在拍胸口,“可苦死我了!”說完又拿了一顆放在嘴裡。
芳兒拿了她手上的空碗,笑道,“苦哇?良藥苦口嘛,你教這的。”難得能搪揶她幾句,自是不會放過。
憐娘嘴裡含了東西,含糊不清地回她,“你是膽子越來越肥了,每每總來看我笑話。”
芳兒臉一板,馬上俯下身子,高聲道,“請主子恕罪子,請主子懲罰!”肚裡笑得腸子快打架了,她當然自道憐娘不是那意思,卻喜歡她吃憋的樣子。
憐娘一瞪眼,“罷了,誰讓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呢,罰你,往後我還要不要活了?”她一陣無趣,每次芳兒都來這招,叫她怎麼辦呢?真罰她,她心裡難受,可是不罰她,她越發愛拿開玩笑了,當真沒了主子僕人的規矩。不過,她卻喜歡這份改變,至少,芳兒跟她更親近了,不再是幾年前,不聲不語地爲她辦事,從不多嘴說什麼。
芳兒可不依她,“姑娘這麼說,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自是用生命去珍惜姑娘的!”主子對她的好,她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自是處處爲她打算,調笑兩句不過是看她心情好了,讓她再開心開心。
“哪個要你用生命來珍惜啊?”憐娘曲起食指,與大拇指一掐,對着她額頭一彈,“只要你過得好好的,我的心願也了卻了。”
芳兒心裡感動,“主子,你對我的好,我是記在心裡,可是主子,我不得不提醒,你今日與莫公子一同出去本就有違規矩,何況你們同騎一騎回來?”她擔心往後在府裡日子不好過。
憐娘輕嘆一口氣,“我知道了,可是又什麼辦法,事出有因,如果另一匹馬沒傷着,我也不會與他……算了,反正我們去的是南豐別院,與那公孫公子見面的機會本就不多,也不怕他知道。”她心裡有數,她此生是不對再對別的男人有什麼心思了,即使公孫遠知道了,她大不了求了休書一封,做她的孤單閒人去。
芳兒見她不願多說,只得嘆一口氣,她心裡還想着莫公子,必是想與他多相處的,深陷在其中,再沒了往常的平淡。
“剛纔莫公子讓你多休息,你切莫再抱着話本子看了,得空休息會,沒得到了新院子再來後悔。”芳兒略帶警告地跟她說。
“知道了,我的管家婆!看誰還敢討你,這麼的嘮叨!”憐娘都有點怕她了,每每她拿了話本子,她就愛這麼說她。
“那正好,我就陪在姑娘身邊一輩子,哪也不去,你可別想拋下我!”芳兒接口道。
憐娘撫額,這丫頭越發來勁兒了,“行行行!只要你願意,我隨你,可別到時怨我拴着你哈。”撫嘴輕笑,都說女大不中留呢,到時遇上了她的心上人,必然不是這樣想的。
“懶是跟你瞎扯,我且去將碗拿到後面去。”芳兒也不跟他計較。
“那些事,你讓他們去幹不就行了?由得讓你親力親爲?”憐娘輕問。
“都是出門在外,又不是多大點事,沒的讓人家說咱們嬌氣。”芳兒應她,身子卻出了車外。
“就是嬌氣又如何,你就這麼慣着她們,怕她們後來不欺負你!”憐娘嘆道,她是當過主子做過下
人的,自然明白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道理,做了主子,最好有主子的架勢,沒的讓人小看了去。
很明顯,可惜她的話,芳兒並沒有聽進去,這也使得往後芳兒當了一家之母之後,受了不少苦才總結出來,憐娘說的不無道理,這都是後話。
一日行程,很快過去,憐娘在馬車裡休息,莫傾也沒有再獨自揭了簾子看她,越到南豐,他越是恢復到平日那模不熱不冷的模樣。
同行的自然也有公孫府裡的小總管,近了南豐,他自是高興的,在京都,他只能算個三流管家,上面還有總管,大總管管着,處處受限,這次來了南豐,好歹是會提他做大總管了。
只不過,這一路,都是聽這表少爺吩咐的,這打尖下店的事,還是問下他比較好,便打馬上前問莫傾道,“表少爺,您瞧這天色,臨近了南豐別院,是先住店呢,還是回府上?”
莫傾習慣性地轉頭看了一眼隊伍裡那頂最華美的馬車,再看看巴巴望着他的小總管,緩聲道,“都到了府上了,罷了,加快點速度,到了別院再歇息吧。”
小總管聽了,心裡笑開了花,臉上卻只微微一抽,馬上又恢復了原態,“遵表少爺命!”說完之後再對車隊大吼道,“大家都聽好了,馬上就要到府上了,都給我精神點,速度拿出來,早到府上,有大魚大肉等你們!”
不得不說,這小總管很會做人,在莫傾這邊做個乖乖下人,對下人,卻是能拿實物誘之,這年頭,一般的下人,可不是能月月吃到魚肉的,只得府上得了大喜事,才能吃上一兩口的。
憐娘坐在馬車上,自然聽到了他的話,也明顯感覺到他話音才落,不管是駕車的車伕還是後面跟隨的下人,動作都快了起來。
她眯着想想啊,她在多少年,也像他們一樣呢,聽到有魚有肉,即使身上有了一身傷,也奮力擠進人羣,搶着吃呢,哪怕就是吃完之後還拉肚子,她還是要前去。那時她纔多小啊,八歲頭上吧?那些人不把她當人,她又偷溜出來,又沒有本事找事做,聽得一老元外回鄉,慶祝他榮歸故里,賞給鎮裡的乞兒們魚肉吃吧。
“姑娘!姑娘!”芳兒見她眯着眼,一臉淡笑,卻笑出了眼淚,忙推醒她。“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憐娘被她推醒,一把抱住她,她的芳兒也曾跟她一樣呢,爲了一個包子,就能被人打成重傷。
芳兒見她不說,只一勁地抱着她哭,她嚇到了,“姑娘,你怎麼了?你可別嚇我啊!”
憐娘吸吸鼻子,緩緩推開她,“沒,想到以前的事了,芳兒,你放心,往後,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照面好你的。”再不讓她受苦了
芳兒笑道,“姑娘!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像你說的,你要照顧了自己,可不是像這樣嚇我啊。”還說照顧她,每次都知道嚇她,把她嚇得半死。
兩人在車廂裡又扯了不多的私房話,外話卻傳來莫傾的聲音,“憐兒,我們到南豐別院了,下車吧。”
芳兒反應最是快,馬上幫憐娘整理了衣裝,再掀了簾子扶她下車。
憐娘才下車,便瞧高門大院外吊了兩個紅燈籠,而紅燈籠下,站了位年輕俊逸的公子,含着笑望着她。
芳兒卻在她身邊,輕呼,“公孫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