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娘珍而重之地將休書幾個對摺後放入袖袋中,再盈盈一拜,“憐娘謝過公子,此外,憐娘還有一事望公子應允。”
公孫遠微微冷了冷臉子,這人,怎麼答應了一件事,還真當他是大善人了?事事來求他。可擡頭見她卑微的身影,不由得又放軟了聲音,道,“還有何事?一併說清楚!”話外的意思是,我不喜歡聽羅嗦話,你盡好說得簡潔些個。
憐娘點頭應道,“是這樣,公子去接九公主過府之時,可是吩咐過朱總管,許我在別院內活動,不可出別院?”她歪頭小心打量他的反應。
公孫遠點頭,“是有此事。”當時他是擔心,如果她一個人外出亂逛,惹得那兩般人馬的注意,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大哥可是要湊死他的。
憐娘心下里高興,只要他承認就好,“可是,公孫都已經回府,我及丫環芳兒是否可以出別院逛逛?”了卻了一樁心事,她也想帶着芳兒好好看看大千世界,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嘛。
公孫遠捏着額頭想,醉月樓的案子已經查出來了,可到底沒將幕後黑手抓住,也確實如她所言,總不能將她老關在別院中啊,他敲敲桌沿,才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出門的話,必須有大哥作陪,否則這段時間,你還是呆在別院中與公主好好相處吧。”
憐娘輕笑應喏,有條件出去好過沒有,只是……莫傾……她現在要以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他呢?下意識的扭起手絹。
公孫遠見她一個人在那發呆,不由好笑,“你打算在那發呆到何時?”實在忍不住,纔出言提醒。
憐娘晃過神,匆匆行了禮倉皇地逃出書房,惹得公孫遠大笑,這位憐娘,着實有意思,成熟中還帶着小兒女的青澀,而她不自覺流露出來嬌媚,卻勾引人得很。
他一笑不打緊,可害慘了憐娘,她本就臉皮薄,聽他笑得那麼歡快,更覺得糗出大了,跑出書房後更是不敢停歇,一個勁地跑到沒有人的地方,才停下來喘氣兒。
她歇了好一會兒,才轉過氣兒來,可擡眼的瞬間,她愣住了,一路橫衝直撞,她居然不記得她轉到哪個院裡來了,芳兒又被她打發先去忙了,這會子,她一個人面對着滿眼的春/色,還真有點不知所措。
定定神,不過彎出了個書房,她之前也轉了書房外面不是,只不過沒有從裡面出來過,該往哪裡走呢?她食指點着下巴,上銀牙微微咬着下脣,這邊有兩條路,往哪邊走呢?憐娘看看了左邊的這條路,應該是剛纔走過來的,可是從這條路轉回長樂園,好像要好久,她摸了摸自己的頭飾,好重!她不由感嘆,有個太會打扮的丫頭也不是好事,這要頂着這身重而繁複的衣飾回到長樂園,她會很辛苦。
那走右邊吧?嗯,右邊這條路看起來陽光充足,而她印象中,書房居中,書屋的右側,那應該離她長樂園不遠吧?
不管了,不管哪個她都要選一條的,不過她可不想再跑回去求公孫遠,今天難得他心情好,答應了她兩個條件,但凡他心情差點,都不可能如此輕易答應了她。
於是,憐娘便提着裙子往右邊慢慢地走,反正路長着,她也不急了,一邊走還一邊有心情看風景呢。
可走到半途,她走不動了,爲何?前面有個她極想見又極不樂意見的人——莫傾。
莫傾就抱着手臂,遠遠地看着她,不笑也不說話。憐娘心下打鼓,上次就是她不聽話,他才強吻了她的,這會兒她要打算怎麼做?是衝上去湊他一頓,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當個陌生人一樣的走開?可不能啊,她纔打算了要跟他好好相處的,兩樣都不能做。
莫傾就那麼直瞅着她,她到底從什麼時候進了他的心?他在想,有何能奈將他堂堂北蠻國第一大勇士的心握在手心裡,還肆意揉.捏?
憐娘暗裡吸了幾口長氣,鼓起勇氣瞪他,可一對上他冰冷的視線,她好容易漲起來的氣焰便消失無蹤,她耷拉着肩,輕輕地轉身,他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生氣時了。她不可不敢去碰老虎尾巴。
莫傾冰冷的眼神因她的轉身動作瞬間掀起了狂風,不待她邁出一步,他便捏了她的手往石柱上靠上去,“你就這麼不待見我,嗯?”
他滿含怒氣的聲音冷冷地敲進她的耳裡,溜進她的心裡,叫她半個身子都發起抖來,她再縮了縮頭,輕聲道,“沒……沒有。”
莫傾見她縮起的頭顱,餘下一隻孤零零的金鳳凰在那抖啊抖,就如同她現在的身子一樣,抖得厲害,她不僅不待見,而且她還怕他,這個認知讓莫傾冰冷的眼中劃過悲傷,他長到這麼大,首次動心就註定要悲哀的結局麼?
“沒有你還見到我就躲?”要不是她昨天想躲着他,他也不會用強,他以爲,一次已經能讓她上心,偏偏她總是不能理解他。
憐娘莫名地感到一陣悲傷,他的眼裡冰涼一片,她要用多少熱血才能溫和他?“那……那是因爲你看起來要生氣了。”
莫傾這時倒有些好笑,他生氣了她就要躲開他?她這是什麼論調?但也隨着她的意思往下問,“嗯,我是要生氣了,可我生氣是因爲你想躲開我!”
這就跟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她微微訝異,他生氣是因爲她?他是這麼說的吧?於是她的膽子慢慢回來了,她想將手從他手裡抽出來,他身體又靠得這樣近,她快沒辦法思考了,“你先放開我,我們好好談談。”
莫傾扯扯嘴角,“現在是我問你話,你爲什麼躲我。別說什麼生氣不生氣的,我知道那是藉口。”當他唬弄麼?她的膽子還不至於那麼小。
憐娘嚅嚅嘴,她要怎麼說?說她愛上了他?只想陪伴他,天涯海角不分離?可是是他總將她推開的,她不想看到他對她好,又將她推給別人,有錯麼?
她緊了緊那隻沒有被他攥起來的手,裡面有公孫遠給她的休書,她才晃然,之前她有那重身份在,現在的她又有什麼好顧忌呢?於是,一朵笑魘爬上了她的臉畔,她嬌笑道,“大哥哥,你可真想知道麼?”
說話的同時,右手像是整理他的前襟一樣上下滑.動,莫傾一把甩開她的手,“你這是做什麼?”膽子越發大了,將她
青樓裡的手段拿出來對付他了麼?
憐娘嬌笑,“大哥不是想知道麼?這便是憐兒想做的事啊?”她眨巴着大眼,說着半真半假地話,她確實要拿出混身解數來俘獲他,誰讓他強吻了她?誰讓她都打算放棄他時,他偏要來招惹她的?
莫傾氣她如此不自重,又將她嬌媚的模樣記在心裡。就在前不久,她也是這一副模樣對着二弟笑,他自知當時心裡那個火苗竄得多猛,於時她對自己笑時,他控制不住再次發火,掐着她的肩膀往石柱上推,“你……你怎麼可以隨便對男人都這麼笑?你知不知道……”她難道一點都不知道她那樣子有多勾人麼?就彷彿引着男人去犯罪的妖女一樣。
憐娘緊皺眉頭,後背傳來的刺痛提示着他的粗.魯。可是美人兒嬌媚的臉上帶着點痛苦,更惹人憐愛,莫傾當她又是在耍手段,手下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憐娘暗道,真是個野蠻子!可誰讓她看上的就是這個野蠻子呢?她暗暗忍着痛,右手撫上他的臉,莫傾一頓,忙撇開臉,不想讓她知道他有多希望那隻手只留在自己臉上。
她緩緩地收回微帶他體溫的右手,她道,“我們來打個賭吧。”她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讓他愛上她,讓他不顧一切地帶她走,於是她想,興許,一個賭約可行吧,他最是信守承諾的人呢。
莫傾不想看她,怕忍不住又對她做出什麼違背禮義的事,“哪個有心思跟你打賭來着?”
她笑,不顧他的想法,打斷他的話,“我賭你在一個月內會愛上我,會帶我離開公孫府。”其實她想說,我給一個月的時間,愛上我,然後帶我一起遠走天涯,可好?
莫傾愣愣地聽她說,手下也放開她,她說什麼?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麼?哪裡要一個月?他已經只想着她了,連在同一桌上吃飯,他都不想看到她對別的男人笑,不願意她與別的男子共處一室,他纔在書房外等她,他纔會在聽到二弟笑得那麼開心,他纔會難受,他纔會一路跟着她而來,還裝作偶遇似地等她,他想見到她,一刻似三秋。
憐娘害怕他不同意,他要是一個勁的躲她,她連找他都找不到人的。小腦袋瓜子自發自動地轉了起來,對了,出別院,公孫遠再三強調出別院一定要找他陪着的,嗯,她或許可以利用一下的。
“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打算跟芳兒去街上逛逛,興許有些特別的好玩的呢。”憐娘故作輕快的道,“剛纔遠公子也說了,我出府你一定要陪着的。嗯嗯,那明天見咯。”她故意曲解公孫遠的意思,趁着他發呆的這會兒,一氣地將話說完,不等他拒絕,提了裙子就跑。
莫傾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走了有幾步遠,她說什麼來着?明天出別院?她真是不知者無畏啊,醉月樓的事鬧得人盡皆知,唯獨瞞着她,萬不可讓她知道了。
算了,明天她要出去,他便陪她走一遭吧,至於她說的賭約,他自動過濾掉,當是她說胡話了。看着她遠去的身影,莫傾再一次陷入矛盾之中,他想要她,可是他又不想爲難她,卻只能任由她的身影在腦海裡閃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