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娘領着芳兒隨着人羣往北蠻邊關而行,剛到齊爾城城門下,便被守城人擋住。
守城的武士一臉嚴肅,一人一手拿着戟交叉一劃,通行的人便過不了。
其中一武士道,“可有通關憑證?”
另一個武士接口道,“入我北蠻所爲何事?”
憐娘不由感謝醉依的料事如神,她示意芳兒將通關憑證拿給守城人看,可守城人似乎並不願意放她們入內,憐娘便低泣訴到,“兩位兵爺,我家官人年前拖了大大二十車糧來齊爾城,爲是的他與縣守老爺那位金蘭兄弟。可這都半年過去了,都沒見他迴轉,奴家修書前來才得知,那個負心漢居然在齊爾城養起小妾,奴家傷心不過,才領了家婢一同前來詢問個究竟。”
說完還真地落下淚來,偏偏她落淚的方向對着兩位武士,芳兒更是見風使砣地忙靠近她拍她的背,她剛纔哭訴的聲音又小,兩位武士多年習武,耳力自非凡人,聽得一清二楚,可在外人看來,就好似兩位武士欺凌了她一樣。
排在她後面的一隊人都有點目瞪着兩位守城人,雖然邊關情勢緊張,你要盤查百姓不是不讓,可你不能由着公職來欺凌弱女子啊,她明明將通關碟交給守城人看了,這兩位是存心刁難她。
兩位守城人對視一眼,像這類的小商販,得了銀兩好處在外置妻妾早已見慣,只不過眼前女人過於美貌,他們才私下裡打算多盤查一下。可眼下局勢,他們也不便再說,真要是城門口鬧出事來,他們職位也算到頭了。於是他們將通關碟交給芳兒後,便收起戟,大嚇道,“下一位。”
芳兒眼疾手快地收好通關碟,扶着憐娘往齊爾城而去。
齊爾城,及北蠻國與東唐國最爲接近的一個城池,兩國貿易交流在情勢不緊張時,很是熱鬧,可即便是現在,小商小販們依然活躍於市井巷頭,倒是言語上多有收斂。
憐娘想,她們應該不會在齊爾城住太久,一路往北,她們還要經過北慶城、合池城,才能到北蠻國國都大夜城。買房子不合時宜,一路只得住客棧。
於是,憐娘與芳兒一路平安地行到合池城。
憐娘站在二樓客棧地窗前,往外觀看,從進入齊爾城之後,到現在都已經是一個月過去了,他難道就沒有想過自己麼?爲何連一丁點兒打探她消息都沒有呢?
東唐還是盛夏,可才行了一個月,北蠻國便開始打霜了。真正南北的變化大得很。
“姑娘,你怎麼大清早地在窗前看景?雖然寒疾好了,可這一個月來,你都沒有好好合過眼,只顧着趕路。這可好,纔將到合池城,你又一晚上沒睡麼?”芳兒着急地將棉製披風包在憐娘肩頭。
憐娘緊了緊披風,弱弱笑道,“別擔心,我自己身子我知道,好着呢,你看,這北蠻都打霜了,東唐都還夏日炎炎,真是隔山隔層天呢。”
芳兒才懶得管天氣好不好,拉着她往屋內走,“我的好姑娘,你就消停些吧,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你這麼折騰,你看看這手,多涼,不行,我得去煮點薑湯。”說着邊走到窗前,將窗櫺關上,再對憐娘道,“可不能再打開了啊!”等憐娘點
頭後纔出門煮她的薑湯去。
憐娘搓着自己的手,蔥白的小手已經冷得有點發青,她細細地一點點搓,才恢復了些許紅潤,不是她愛早起吹風,真是覺得悶在屋子裡想吐。
“嘔……”憐娘捂了捂嘴,這不,她又想吐了。
剛纔還沒感覺手有多冷,這會子,手掩在嘴上,陣陣冷氣逼到嘴邊,提示着她真可能着涼了。
她心頭還是覺得不安,照說她以前也着過涼,得過風寒,可沒有哪次寒氣入體時會吐啊,她只會冷得晚上睡不着而已。
“嘔……”不行,她還是想吐,她忙起身將芳兒關上的窗子打開,也覺得站在風頭上吹,遲早會生病,於是,她還回屋裡坐下。
北蠻國的建築與東唐大不相同,東唐國,但凡有人居住的地方,多半以磚瓦爲主,木製爲輔,建出的樓臺亭閣樣式華美,冬暖夏涼。
而北蠻國不同,往北,靠近沙漠草原一帶,多以遊牧民族的穹廬爲主,而靠近南唐的幾座大城,多以木頭修茸而成,而郡守,城守府,纔有權力居住石頭砌成的房子,然後用以動物毛皮做裝飾,倒也漂亮美觀。
憐娘現在住的客棧便是木製的,也算是頂好的住宿。興許你要問,明明她們是喬裝打扮入北蠻國的,爲何還住這麼好的客棧?
原因有兩點,第一,芳兒考慮到,上次就是住了間黑店,才讓她們兩個險些喪命,這次,一定萬事以安全爲第一。一次人家老和尚救了他們,可那世外高人說了,緣份已盡,怕是沒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了。第二,她們進入各個城池所說的理由都不相同,而進入合池城,是以尋找親人爲由,所謂酒樓是三教九流匯聚之地,打聽事兒也方便不是。第三麼,她們身上的盤纏不少,如果住十天半個月的客棧,倒不成問題的。
木製的房子,不知是不是她鼻子尖,她總能聞到一些木材的味道,這味道讓她喉嚨很不舒服,總忍不住想吐。
芳兒迴轉屋的時候,見窗子又被打開了,一陣一陣的涼風吹過來,冷得她直抖,這北蠻國的天氣,比起東唐的冬天有過之無不及。
“姑娘,不是才說好的,不能開窗子麼?你也不怕凍着!”芳兒放下手中的熱薑湯,又要去關窗子。
憐娘忙拉住她,“我的好芳兒,你且饒了我吧,那窗子一關,我總想吐,感覺這屋子裡有股怪味兒。”
芳兒嗅了嗅,“沒有啊,有什麼怪味?”她狐疑地望了憐娘一眼,大概是她想多了,想吐,不是孕婦纔有的症狀麼?可她與主子同吃同睡,幾乎日日相伴,就是她想有孩子,也不可能嘛。
憐娘深吸一口氣,好半天才壓下那種胃裡翻攪的感覺,“沒有就沒有吧,大概我這幾日沒睡好吧,連鼻子也失靈了。”
芳兒見憐娘眉頭皺起,估計她真的聞到不舒服的味道了,於是,她將全放下的窗櫺又推高了半分,“要打開窗子也不是不行,不過,你得穿多點衣服,不然受了風寒又是一陣難受。”
憐娘自顧地端起芳兒拿來的薑湯,猛地一口氣灌下去,這下可不得了,她才壓下去的難受感覺,一股腦兒地發作了。
“
嘔……”她實在忍不住,這次衝到漱口盆前,一口氣將吞下去的東西吐了出來,連腸子都快吐出來了。
芳兒一邊拍着她後背,一邊問道,“這是怎麼了?以前也沒見你這麼大的反應啊。”
憐娘擺擺手,歇了會子氣,“大概是胃裡沒有點東西,猛地喝下去,胃受不了吧。”
芳兒點點頭,應是,“嗯,說的是,那我再去廚房要點小米粥來,你且歇會吧,莫再風頭吹了。”
憐娘只得點頭,這次吐得她混身快虛脫了,早沒了力氣。順着芳兒的意思在胡牀上躺下。
小米粥做好後,憐娘撐起身子,吃了半碗後,又忍不住開始吐了起來,芳兒不信邪,又陸續做了各種餐食,可不管憐娘吃什麼,都是吐出來。芳兒真想哭了,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吃什麼吐什麼?
一天的時間,憐娘已經完全折騰地沒有力氣了,芳兒來到憐孃的牀邊道,“姑娘,我看你這不是水土不服就是生病了,我還是去請個大夫過來瞧瞧你好麼?”
憐娘無力地點點頭,她也感覺支撐不住了,再這麼地下去,她的身子肯定得跨掉。
可是芳兒沒有想到的是,這北蠻國,民風純樸過了頭,大夫一律不接見外族女客,當真傷透了芳兒的心。
你連診治女客都行,爲何就是外族女客請大夫上門就不行?非得找個男子麼?這非親非故地,她到哪裡找男子給她家主子請大夫去?外族怎麼了?外族難道不是人?
她求遍了合池城裡的大夫,人家都拒她於大門之外,她急得快哭出來,可能怎麼辦?姑娘等着她請大夫去疹治,如果請不到,她那個樣子,必定不到十天會沒命的。
眼見天就要黑了,她坐在壽春堂門口的石獅邊上。合池城入了夜,將會很冷,那種冷風颳進骨子裡頭的冷,穿布衣根本撐不住。
她摟着身子,抖了幾抖,希望壽春堂裡的大夫看在她可憐的份上,答應她出診。
她等啊等,天都黑了,可壽春堂的大夫沒有一點出來的意思,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小姑娘,這大晚上的,你在這裡哭,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麼。”突然,一道年輕而低沉地聲音在她右邊響了起來。
芳兒擡起頭,迎着壽春堂門口的燈籠瞧見一個身高七尺,身着異族服飾的青年,含笑遞給她一方帕子。
“喏,你先擦擦眼睛,有什麼事情說出來,看看我能不能幫到你。”年青人說。
芳兒許是急糊塗了,拿了他的帕子,一股腦兒裝她今天的遭遇說給青年人聽。
青年人聽後哈哈大笑起來,“姑娘真逗,放心吧,不是多大的事兒,你且等等,我收拾一下,隨你去看你家主子。”
芳兒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是大夫麼?”
青年人點點頭,笑道,“怎麼我看着不像麼?”
芳兒也點點頭,“嗯,不像。”
青年人笑不可止,“你真逗!放心吧,你且等我,一會就好,我們一起去看看你家主子。”
芳兒看着他像一獵戶的樣子,真想象不出來,他還是一名大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