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輕輕的拍了一下愛麗的手,餘光撇到了躲在那邊牆角的人,他的衣角都還露在外面。
傑不由得爲他感到可悲,幫廖叔做事,一定不容易吧。兩邊都會得罪,如果是這樣的話,得罪的不是兩邊,而是三邊了。做不好了,要被廖叔責罰,做的好了,要被少爺、還有簡明翰他們這邊的人報復。
“傑,你來得可真不是時候呢。我正想要去捉弄捉弄這個張庭,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再對少爺下手。這次啊,他一定又是想做些什麼小動作來傷害少爺。”愛麗說的義正言辭,雙手握成了小拳頭,衝着張醫生離開的方向打了兩拳。
傑輕笑出聲,對南離歌點點頭。南離歌也衝着他點了下頭,兩人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傑說先去幫簡明翰檢查一下,看有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愛麗也是醫生,自然也是要進去的。只有南離歌一個人站在門口,她覺得自己只要站在門口靜靜的等着他們的消息就行了。
南離歌也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乾脆直接上了天台。簡明翰的病房是在第十三層,第十四層不知道有什麼。好像自從來到了這個醫院,這十四層就再也沒有人上去過。
站在十四層的樓梯門口,向裡面看過去。十四層非常的安靜,也非常的乾淨整潔。整個走道上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有儀器的聲音。只有那一點點稀薄的消毒水味兒,若有似無的飄蕩在空氣裡。
如果這裡沒有人,那這消毒水味兒是從哪裡散發出來的?
南離歌好奇的往裡面走去,一間間的病房門都是開着的,唯獨最後一件病房的門是關起來得。南離歌的手放到了門柄上,轉動了一下。剛要推開門,就聽到後面傳來的聲音。
“你是什麼人?”威嚴、冰冷的語氣,跟第一次見到傑森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南離歌受到驚嚇,反射性的把手收回來,站到了一邊。美麗的臉上,佈滿了驚慌。
“我,我是…”
“我知道你是南離歌,你在這裡做什麼?”醫生冷冷的問道。
南離歌看了他一眼,這個人一頭黑色的短髮乾淨利落,鼻樑上架着一個金邊眼鏡。手上,還拿着類似於病歷的東西。
身上穿了一件醫生的大白褂,聽診器套在他的脖子上。這個人,應該有三四十歲了,卻還是顯得那麼年輕。渾身上下散發着冰冷威嚴的氣息,好像要把人給凍起來一樣。
說真的,南離歌第一眼見到這人,並不覺得他會是一個醫生。這麼冷的醫生,有哪個病人願意給他治療。如果是自己的話,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
“沒什麼,對不起,打攪了。”南離歌低着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匆匆的道完歉,連忙往上面的樓梯走去。
已經是最後一層了,沒有電梯,只能走樓梯上去。
那個醫生在南離歌走後,轉身看向了南離歌,把病房的門打開,雙眸泛着寒光。幸好她沒有把門打開,否則裡面的人一定會被他發現的。醫生輕輕的鬆了口氣,走了進去,把門從裡面反鎖起來。
牀上,俊秀的男人臉上,又長滿了一些胡茬。醫生放下手中的病歷,把手套拿下去,去洗手間洗了洗手,又端了一盆熱水過來
。用毛巾擦了擦沉睡着的人臉,手觸碰到他臉上的鬍子時候,眉頭微蹙了一下。拿起一邊的刮鬍器,幫他掛着鬍子。
十幾分鍾後,男人臉上的胡茬已經被清理乾淨了。消瘦的臉龐,幾乎已經能夠看清他身上的骨頭。比女人還要長的睫毛,垂在臉上,一點生氣都沒有。男人那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無力的耷拉在牀邊。這樣的他,活像是一個被人操縱的洋娃娃。美麗、卻沒有一點活力。
醫生幫他全身檢查了一邊,該清洗的清洗了。用毛巾幫他把頭髮擦乾淨,清洗的工作也就完成了。醫生走到儀器旁邊,上下的檢查了一下,覺得沒什麼問題,這才離開了病房。
走的時候,把門給鎖了起來。以免,不該出現的人,出現在這間病房裡。少爺吩咐過,這裡,任何人都不準接近。
南離歌趴在窗臺上吹着冷風,拿下脖子上的白色圍脖,閉上眼睛,任由着冰冷的風吹在她身上。衣服被風吹到呼呼作響,臉也被颳得生疼。
南離歌沒有在意,冬天的風,真的好冷好冷。
睜開眼睛,看着這個大千世間。低頭,下面的城市被看的清清楚楚。醫院前面,有兩排蒼勁的松樹,松樹很高,葉子並沒有變的枯黃。
醫院右邊,是一個停車場,那裡有很多的車。名貴的、普通的、出租的,應有盡有。左邊,是一個天然的小池塘。池塘的一圈,栽種着柳樹。柳樹的葉子幾乎全都飄在水面上,那柳樹枝上光禿禿的,沒有了夏天的那般鬱鬱蔥蔥、生機勃勃。
風兒,很冷很冷。
天上高高掛着的太陽,此刻也失去了那強烈的光芒,死氣沉沉、無力的散發着那薄弱的光芒。它越是想用力的散發着,就越加的脆弱。這樣脆弱的要去證明自己,似乎只是在向人們證明他的存在。
太陽、月亮、星星,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存在着。它們高高的掛在天上,用一雙悲憫的雙眼去看這個世界的冰冷。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全都在它們的心中,它們是這個世界的旁觀者,目睹着一切,然而卻什麼都做不了。
“南姐姐,你穿那麼點站在這裡不冷麼?天台的風,可是很大的。”愛麗的身影從樓梯口慢慢的顯現出來,看到南離歌站在那裡,愛麗垂目走過去。
把自己的大衣穿在了南離歌身上,南離歌說了聲謝謝,不再說話。
“南姐姐,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問我?”愛麗背依着護欄,雙手放到腦袋後面,擡着頭,仰望着這片蒼穹。
南離歌是有很多問題想要去問她,可是傑森說的話卻在自己的腦海中迴盪着。傑森說得對,她是遲早要離開的。就算自己不離開,有一天,簡明翰對自己的感覺厭惡的話,也還是要趕她走的。
這些事情,跟她沒有半點關係。問了,她也幫不上什麼忙,南離歌搖頭。
“呵呵!南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也知道你想問什麼,我也知道叔叔跟你說了什麼。叔叔說得對,你知道太多對你沒有任何的好處,反而還會給你帶來災難。不過你要相信我們,我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有些事情,是需要我們去解決的。你只要在一邊,好好的保護自己就行了。
也或許,少爺醒來的話,會把這些
告訴你。”只可惜,少爺從來不想任何人吐露自己的心事。他的心,早就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那把火,是少爺親手放下的。那場火,埋葬的不只是少爺的親人、還有他的一切。
南離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悲傷的愛麗,以前的她,總是那麼的開心快樂。而現在,卻……
“愛麗,那你和你哥哥呢?一直都聽你們叫傑森叔叔,你們的父母呢?”
愛麗苦笑一聲,“死了啊,早就死了,我們都是叔叔帶大的。”
明明那麼的痛苦,卻說的那麼的輕鬆。這一定是愛麗心中的傷口吧,愛麗比自己還要小几歲,這個年紀的少女,最喜歡的就是跟父母聊家常。愛麗一定也希望向其他人一樣,在父母的懷裡撒嬌、訴苦。
南離歌過去把她抱住,“對不起,姐姐不知道這些,讓你傷心了。”
愛麗吸吸鼻子,“沒事,早就已經習慣了。”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被無視、習慣了這些悲傷的回憶。
沒人會知道,愛麗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研究那些醫書是爲了什麼。只有無盡的工作,才能讓自己的心暫時的被麻痹,才能讓自己對父母的思念、對童年的思念,減少一點。
悲傷,是永遠不會消失的。會消失的,只有那些忘不掉的回憶。回憶不再,悲傷不再,人,也不再。
愛麗詩抱着怎樣的心情說出這些話的呢?南離歌清楚,是的,她真的非常的清楚。
“愛麗,我也是一個沒有父母的人、我也沒有家、沒有親人。”從小受到的那些傷痛,如今依然歷歷在目。
愛麗一怔,“那你的父母呢?”這些,愛麗從來不知道。
“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甚至連自己的父母名字都不知道。”她只是一個被父母丟棄的人罷了,她早就不去想自己的父母是誰,也從來沒有打算去找過他們。
唯一能算的上親人的,只有郭楷、還有郭奶奶。而現在,郭楷不在身邊、郭奶奶又還生着病。
愛麗覺得南離歌比自己還要慘,她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誰,她從來都沒有感受到父母的疼愛、父母的溫暖。
愛麗不同,她有見過自己父母、知道他們的一切,也感受過父母的溫暖。童年的記憶,是她最珍藏的。所以,她非常的清楚沒有孩子的人,心裡有多麼的苦、多麼的痛。
兩個同樣沒有父母的人,承載着的,是同樣一份的思念、一份渴望。
灰色的雲彩,遮住了她們頭頂上的那片天空,也遮住了那微弱的一點光芒。
傑站在樓梯口,沒有上去,聽完她們的對話,轉身離開。父母,這個詞,距離他同樣非常的遙遠。
他就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給賣掉的,他們欠下了鉅額賭債,只能拿他去賣錢。被關起來的那段時間,是他人生的黑暗,他想盡一切辦法逃了出來。終於被少爺給救了下來,從此他改名叫傑,再也不記得從前,只用傑這個名字生活着。
傑長大了以後,曾經去找過自己的父母,卻聽那些人說他的父母,早就死在了那些高利貸的人手上。那個時候,自己沒有傷心,反而有一絲竊喜。或許,這就是他們口中的最噁心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