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羣邊揉着腦門邊嬌聲嬌氣地說:“陳鋼啊,人家自強可是年紀最小,事兒幹得最多的一個,這不是看不過去嗎?我們能幫就幫,再說平時讓他做什麼事從來不打折扣,不像有的人,整天就想着當普希金……”
陳鋼急忙舉起雙手叫道:“停停,李姐我錯了!活幹了還不讓人發發牢騷嗎?”
吳家英笑嘻嘻地說:“小鋼啊,不是大姐說你,你看看你自己整天就把自己整得陰陽怪氣的,自強來了後比老馬還兇,不過累歸累,但是我心裡頭呀,塌實!”
陳鋼沒料到自己針對朱自強說了兩句,馬上就惹來兩個高音喇叭的反擊,趕緊往門外一溜:“我上廁所……”
後邊吳家英追着叫:“上完回來整理材料啊!”
陳鋼鬱悶壞了,心裡暗暗地不服氣,朱自強這傢伙字寫得好些而已,要說那些報告總結什麼的,能顯什麼水平?怎麼人人都當他是寶一樣?唉,看來真是高處不勝寒啊!晚上回去再寫兩篇詩歌,無論如何一定要堅持投稿,不整點名氣出來,肯定要被朱自強壓着翻不了身!
馬達輕輕地把門關上,轉過身來,看着朱自強笑道:“放鬆點兒,呵呵,別把自己繃得這麼緊,我看你最近差不多找到竅門了,想跟你聊點心得。”
朱自強跟在馬達身後入座,微微地皺着眉頭說道:“還差得遠啊!要學的東西太多,最近我在看農業方面的資料,主任,現在我才深有體會,秘書工作……真不是人乾的!”
馬達哈哈地大笑起來,笑聲震得滿屋迴響,朱自強心裡暗罵:男笑癡、女笑怪,背起娃兒談戀愛。馬達笑完後邊喘氣邊看着朱自強道:“放鬆點老弟,你這段時間把自己的神經壓得太緊了,這要是一斷的話,這後果就嚴重了。緊了三個月,差不多該鬆鬆了,把你兜裡的記事本給我看看。”
朱自強掏了出來,這是他自己隨身攜帶的備忘錄,記錄了最近一段時間的工作,當然主要還是陳字奇的工作。馬達邊看邊點頭:“不錯不錯,已經完全上路了,接下來你不用這麼忙,快過年了嘛,逢年過節總該休息一段時間,明天開始我放你大假,過完年後正月初八再來上班。”
朱自強聽到這話,心裡就有些不樂意了,辦公室裡那兩位大姐可是說了,縣委辦公室只有召開會議、過年過節的時候有油水,比如給上級領導送禮,下邊的來拜年,反正煙啊酒的足足可以堆滿小半個辦公室,到時候大家分贓散夥回家過年。這個時候馬達把他放走,不是要老子什麼都撈不到嗎?
馬達看着朱自強的表情,馬上就明白過來了,和顏悅色地說:“小夥子,單純些,你還年青,別沾上這些官場的陋習啊,你放心,該你的就是你的,我放你走是爲你好,你現在是二把手的專職秘書,多少人想往你這兒靠關係打點,如果你現在不走,再過兩天我怕你想走都難了。嗯……我這麼跟你說吧,現在這股送禮的風氣不好,你過早地涉入了對你將來的發展影響很壞,以後有什麼機會的話,人家會說,看這傢伙收我禮物的時候怎麼怎麼樣?現在說的比唱的好聽。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呵呵,你應該聽說過我從不往家裡拿東西,當然也沒有往紀委上繳,賣了返回到送禮人的所在地,唉,這事兒做得有點不漂亮,但我也沒法子。原物退回吧,傷了同志們的感情,以後工作不好開展,不退吧,我又接不下來,黨性原則問題,只好賣了,要麼給貧困學生,要麼捐給困難戶。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朱自強一臉感動地說:“明白了主任,你這麼愛護我,唉,有時候沒你這位大哥指點,我還真是會犯糊塗。”心裡卻在哀嚎:老子的壓歲錢啊,面子上怎麼過得去喲。
馬達笑道點點頭,不再這個話題上糾纏:“你已經正式轉正了,待遇是幹部,過完年後,三月底有三科自考,呵呵,時間很緊,有沒有信心過關?”說起馬達對他的關心,確實讓朱自強沒什麼挑剔的,報自考的時候按馬達的建議報考行政管理,本來高中畢業生不能直接報考這個專業的本科,但是專門打過招呼後,也讓他順利地報考了,等他報完名回去,正在爲買資料等事情傷腦筋的時候,馬達已經把這個專業的所有書籍放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主任……”
馬達搖手道:“這會兒沒人,還是叫馬哥吧,春節就到我家來過?”
朱自強看着笑吟吟的馬達,心下非常感動。這是父母去世後的第一個春節,之前工作繁忙,他根本沒有時間考慮有關過年的事情,對於馬達忽然提出的邀請,他感到有些盛情難卻,想了想,還是決定推辭不去爲好,畢竟是別人一家團圓的日子,作爲一個外人橫插進去影響別人的過節心情。朱自強是萬分不願的。這些念頭在朱自強心中電光石火般閃過。搖搖頭說:“馬哥,謝謝你的一番好意,今年我想回狗街過春節,一來是和分別的朋友們聚聚,二來也給父母上墳。”馬達看着朱自強,神情有些遲疑,他見朱自強的神色如此堅定,暗暗的嘆口氣說:“好吧!我不爲難你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說。”
***小雷和玉煙都已經回家好些天了還沒見着朱自強的人影兒。兩人都是從省城搭長途客車回來的,路經狗街就下車了,兩人到家後的次日就到縣城找朱自強,但宿舍裡只有李碧葉一個人,問清朱自強的情況,小雷還罷了,楊玉煙心裡有些氣忿,還說只是好朋友!李碧葉都已經公然住到了“家”裡,看着李碧葉把朱自強的屋子打理格外整潔,楊玉煙不禁黯然神傷,在首都生活了半年的大學生,此時再沒法遮掩對情郎的思念,紅着雙眼轉身就離開了。李碧葉追在後邊連哄連騙才把人請回來。
小雷老神在在的坐屋裡泡茶,聽錄音機裡的卡帶,一場遊戲一場夢啊,那憂傷的歌喉唱出了心靈的痛處,歌手的挫折和磨難造就瞭如此獨特而動人的歌聲,小雷喃喃地說:“憂傷啊……”冷不防頭上被人甩了一巴掌,轉頭一看,原來是洛永,小半年不見,這傢伙又黑又壯,臉上還是一付憨厚的笑容,小雷翻着白眼罵道:“憨不死你的,我現在的頭腦價值連城,凡夫俗子一律休碰!下次再敢把你的髒爪子放上來,哼哼,老子就不客氣啦。”
洛永故意把眼睛瞪得溜圓:“來…來來,試試!”
小雷瞄了兩眼洛永健壯的體格,噓了一聲:“君子動口,小人動手,我放過你了,同時也原諒你了!”
楊玉煙和李碧葉並排着走上樓來,剛好聽到小雷這句話,楊玉煙忍不住罵道:“打腫臉充胖子,小雷你怎麼纔去西安四個月個就變得這麼不要臉了?”
小雷騰地一下就跳起來,立正敬禮,另一手還不忘拉拉洛永:“報告大嫂,小弟已經練成了金壞不壞臉,請大嫂檢閱!”
楊玉煙啐了一口:“誰是你大嫂啊?別亂叫哦,小心我告你耍流氓。”小雷不理楊玉煙的話,抽着鼻子吸氣:“酸!太酸了!北京有這麼好的醋嗎?”
楊玉煙做勢欲打,小雷滑稽無比的縮了一下脖子,嬉皮笑臉的說:“你們倆誰是大夫人誰是小夫人啊?或者是一般大小?我說李碧葉啊,你霸佔人家的老公好幾個月了,這個這個……按照平均分配的原則,讓我們的酸玉煙抓緊時間過把癮。”李碧葉嗔罵道:“你這個死小子,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喲…喲…我們的李大會計不簡單吶,來來笑一個,讓我看看象牙什麼樣子。”李碧葉面對小雷的打趣,一時氣極,杏眼圓瞪,就這麼恨恨的看着小雷。楊玉煙見狀,忍不住說道:“這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啊。”話音剛落,洛永十分興奮的叫道:“自…自強…你…你來了。”幾人回頭一看,是朱自強下班回來了。玉煙陡然見看到日夜思念的情郎,怔怔的發呆,朱自強見到玉煙,先是呆了一下,其實他早就聽說玉煙和小雷回來了,可實在是沒時間去看望兩人,分別這麼久,朱自強癡癡的看着她,張口就說道:“玉煙,你好嗎?”楊玉煙“嗯”了一聲,轉頭就走進屋裡,她生怕在衆人面前忍不住流淚。朱自強看着小雷笑了笑:“小狗JB日的……”然後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小雷,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小雷覺得渾身不自在,有些心虛的說道:“別這樣看啊哥哥,我可不是你的小白兔……”然後轉頭對洛永說:“永哥,身上帶錢沒?走,咱倆買菜去,今天要好好的慶祝一下。”然後拉着洛永飛快的向樓梯跑去。李碧葉笑眯眯的對朱自強說:“我和他們去買菜,你好好的陪陪玉煙吧!”說完不等朱自強答話徑直走了。
朱自強走進屋子,見玉煙坐在牀上,兩眼微紅,顯然是剛剛哭過,唉,女孩子就是水做的,動不動就來水兒,幾個月不見,玉煙的樣子沒什麼大的變化,就是氣質有些不同了,看起來更矜持,更讓人難以造近,朱自強也說不清這是什麼感覺,不會是讀個大學真有這麼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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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強微笑道:“怎麼了?回來不是好好的嘛?”
楊玉煙輕哼了一聲:“你可是大忙人,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想求見一面都難。”
朱自強不說話,無比恬靜地看着她,心裡暗暗好笑,跟老子玩這套,從八歲開始你一張嘴老子就知道你要說什麼話!楊玉煙起先還有些固執地與朱自強對視,那雙讓她曾經無比朝思暮想的眸子,透出了更多的沉穩和柔情,當下心裡泄氣,嘴上已經忍不住柔聲道:“我好想你……”
朱自強張開雙手,放開懷抱,那意思很明顯,來吧,我等你很久了,楊玉煙有些犯難,就這麼任人宰割嗎?可是朱自強那裡透出來的自信,那種讓人難以抵擋的魅力,從小他就是這樣,現在還這樣,將來呢?管它的!雙眼一閉已經倒在朱自強的懷裡。
朱自強輕聲說道:“好玉煙,雖然在信裡你一再說一切都好,很習慣北京的生活,可是我還是不相信,你說得很輕淡,我聽說北方吃鹽很重,唉,你會不會每次都用白開水泡飯吃呢?”
楊玉煙被朱自強的幾句話就說得心動神搖,她在北京的生活好像被朱自強親眼看着一般,的確啊,這幾個月來,她每頓都是吃饅頭稀飯,那些炒菜泡菜鹹得不行,要麼就太油膩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倒是你,我回來這麼些天了你也不看看我,讓人家心裡好恨!我在外邊天天對你日思夜想,你倒好,在家裡摟個小美人兒,日子過得可安逸了!”